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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点头道:“此计甚妙,不过,说到外援,不知侯继高将军在台州交战如何?”卢镗道:“汪直的从子汪汝贤被侯将军打得负隅顽抗,莫说援助汪直,就是自保都难。”戚继光道:“东瀛那边呢?”卢镗道:“我已在嵊泗列岛至东福山一带设了海防线,东瀛那边一有风吹草动,这里马上报来。现在唯一令人头疼的就是敌情不是很明确,不知汪直在双屿究竟埋伏了多少兵马,给我们进攻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障碍。”
戚继光道:“敌军在海岛上,一定已设防,不像陆地,我们就算派探子上岛都难。”卢镗叹道:“原本抓了一个奸细,可其嘴巴太死,死活不肯招供,若非如此,总可以探出点蛛丝马迹。”戚继光惊道:“此人可是天大的宝物,可否带我一看?”卢镗道:“当然可以,正想请教将军有什么妙法撬开他的口呢。”
两人来到囚房,那人睡在杂草中,一动不动,灰白的手骨触目惊心。卢镗喝令用冷水泼醒他,一股大雨落下,他抖抖索索的爬了起来,一见官兵,磕头如捣蒜,叫道:“大人饶命!小人是冤枉的!”卢镗无可奈何道:“看见没有,他现在还在称冤!”戚继光将其仔细打量,忽然大笑道:“此人果然是奸细!”
卢镗惊道:“将军从何得知?”戚继光道:“你且剃光此贼的头发,一切便知。”卢镗将信将疑,命人拿剃刀,给他剃头,惊悚感倏然充满了那人的心脏,死活不肯剃,被军牢快手猛揍几拳,摁住削发。
随着几缕几缕的头发下掉,卢镗的眼中闪烁着探险者好奇的光芒,军牢快手道:“大人,这奸细的头皮上刻有字迹!”卢镗忙过去一看,果然如斯,心中登时雪亮,道:“快剃干清!”奸细见已被拆穿,也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挣扎。
待将其剃成光头,卢镗定睛一看,只见其头皮上写满了蝇头小字,云:“汝贤启,朱家尖一战,我军损失过半,可喜抢夺物资甚多,足以维持半年有余。朝廷率大军围剿双屿,汝不必与侯继高纠缠,可退自台州列岛,北上屯军于韭山列岛,待朝廷大军攻双屿之时,为父在岸上炮轰,汝听得炮响,速速从两翼杀出,三军齐上,朝廷大军必全师葬于海中。”
卢镗念完,胸中勃然大怒,道:“汪匹夫竟然如此恶毒狡诈!”下令将奸细斩首,又向戚继光一揖,道:“将军真神人也!若非将军勘破贼计,我军险些毁于其手!”戚继光忙还礼,道:“共为朝廷效力,何懿之有!”卢镗问道:“不知将军从何得知,情报在奸细头皮之上?”
戚继光笑道:“我在山东备倭之时,有倭寇原是汉人百姓,改恶从良,闲聊之时告诉我的。此乃苦肉计也,事先几个月,便作好战略布署,分别将各种计谋醮上墨汁刺于死士的光头上,以备不时之需,待头发长长,再派遣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我看那奸细头发不长,刚没肩头,便怀疑是被剃过的,想不到一击即中。”
卢镗大喜道:“将军前来助战,真是天助我也!”忙令军士将此信快船报之台州做战的侯继高将军,叫他将倭寇赶回海上,从后追击。
安排妥定,卢镗问道:“今晚之战是关键,将军准备如此攻敌?”戚继光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卢镗点头道:“如今敌情已明,倭贼经上次一战,损失一半军士,料其守军超不过两千,我军以六千大军之势,今晚若拿不下双屿,誓不回军!”
戚继光道:“现在离出航还有几个时辰,我们还可以再研究一下。”铺起红黑两色绘制的地图,一目了然;还有用泥土塑成双屿的地形模型,以作攻防参详。因戚继光的到来,原先的计划不得不有所调整。
两人将具体作战计划商议妥定,卢镗道:“你觉得还有哪些条件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戚继光道:“我军多于敌人倍余,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士气了。一个士兵如果在作战时把平日所学的武艺用上百分之十,可以在格斗中取胜;用上百分之二十,可以以一敌五;要是用上百用之五十,就可以纵横无敌。”
卢镗道:“你这种考虑是战场上白刃交加的残酷现实,我从戎生涯至今,参加大小战役无数,亲眼看见不少士兵临阵退缩。”戚继光笑道:“有些士兵在遇到敌人之前以小便为名企图脱队,或是情绪紧张而喉干色变。”
卢镗笑道:“这种事常有发生,不知元敬兄如何管教士兵?”戚继光道:“士卒之所以敢于赴汤蹈火地杀敌,是为将者执法如山、从严要求的结果;而士卒畏敌不前,则是将帅治军不严的表现。军队打胜仗靠强大的战斗力,而强大的战斗力,是靠将帅平时对士卒的关心爱护和严格管理训练出来的。如部下犯错,决不能姑息,自己犯错,也决不能姑息自己。在平日,要求士兵作一丝不苟的训练,那怕伤筋断骨也在所不惜!”
卢镗嗯了一声,道:“此战至关重要,今日出征前,我再次训导一番,决不允许出现一个逃兵!”有士兵报道:“时辰已到,请将军上坛遣将!”
虽然整个双屿已成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但陈东自持有海峡屏障,又占据着守军优势,加紧部署构建环岛防御工事,以图长期固守。
双屿的兵力分布为:徐海重点担负东区的防卫任务,陈东担负北区的防卫任务,四助四郎担负西区的防卫任务,北昌具教担负南区的任务。汪直则坐于中军帐中,指挥若定。
陈东见防御体系完工,便得意洋洋地用他的名字将防线命名为“陈东防线”,声称其固若金汤。
太阳已在天边拖着长长的影子,潮水与风向对我军正有利,卢镗用豕九、羊九、制帛等物,祭过旗纛、战船等神,望着黑压压的大军,道:“将士们!倭寇杀我同胞,毁我家园,朝廷为了打击倭寇,不得不又加征新税作为招募和训练士兵的费用。对于朝廷的支持,我们必须感戴天恩,愿作中山武宁王徐达、开平忠武王常遇春第二!你们当兵之日,虽刮风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一日三分的军饷。这些银子分毫都是官府征派你们地方百姓办纳来的。你在家哪个不是耕种的百姓?你思量在家种田时办纳的苦楚艰难,即当思今日食银饷之容易。又不用你耕种担作,养了一年,不过望你一二阵杀胜。你不肯杀贼保障百姓的安全,养你何用?就是军法漏网,天也假手于人杀你!这场战役,赏罚不完全决定于战斗的胜负,即使大败,有功者仍然要给予奖赏;相反,即使大胜,作战不力和临阵脱逃者仍然要受到处罚!你们有一分热,就要发一分光!”
这时,已下起了瓢泼大雨,训话中,六千名军士屹立不动,如同没有下雨一样。卢镗喝道:“听清楚没有!”六千名军士齐刷刷应道:“谨遵将军之令!”啸声穿云裂石,震荡海陆。
卢镗喝了一声“好”,留下一千兵马镇守朱家尖,将五千大军分为三组。陈宗夔请缨为先锋,领军一千;戚继光领军三千,作为主力部队;自己领军一千,作为后援接应,且运载了三天以上的粮食。
临行前,卢镗亲自敬了一杯水酒给陈宗夔,道:“陈兄的任务异常艰巨,敌军在登陆点密集了大量碉堡及炮台,如果你的先头部队能够登陆,就能建立立足点,以待戚将军的续进,你一定要有作为先锋登陆的信心!”
陈宗夔一饮而尽,斗志昂扬道:“若打不下炮台,我提头来见将军!”卢镗大喜道:“全仗将军威武之躯!”再将一面绣有“杀寇先锋”四个大字的红旗授给该军,肩负重任的战士们一阵鼓舞。
千人的先头部队在陈宗夔的带领下,乘十六艘木帆船,找识路的船夫带路,从朱家尖南面的大王岩以下启航,樯橹辐辏,顺风顺流,直向双屿驶去。立于战舰的甲板上,沐浴着清新的海风,战士们又兴奋又紧张,不少人唱着军谣,歌声漫过舰艏飘向远方。
不到两个时辰,已距岛滩约四十里,风却突然停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各船只好落下帆篷,靠人力划桨摇橹而行,航速缓慢。
夜晚的海面,气温下降,大雾弥漫,数丈外不见人物,而且此刻潮水流向也发生了变化,致使陈宗夔无法继续保持队形,各级指挥只得依靠手中的指南针判定方位,指挥前进,朦朦胧胧中,发现几艘敌舰正在海面上四处巡视。
险要关头,陈宗夔立即下令各船组织好炮火,做好应付敌舰突然袭击的战斗准备。令各船伪装成民船,隐蔽起来,尾随敌船队行进,不久,先锋队终于接近了预定的西区登陆点,双屿水道的六横岛在视野里越来越大,轮廓越来越清楚了。可惜,此时我军已无法隐蔽登陆意图,被敌舰发觉,连忙打响报警炮。
这时六横岛上,报警炮大响,将倭寇从深眠中吵醒,一个倭寇站在门口大声喊叫:“快起来,快起来呀,朝廷的大军攻过来啦!”可是却没有人翻身,那倭寇急得跳脚,大叫:“不要怀疑了,真的打起来了,快点起床啊!”原来最近几天来,他们常被假警报吵醒,所以大家都不当一回事,以为是演袭。
四助四郎两眼喷火的跑来,拿着鞭子一个个的抽士兵,士兵哎呦呦的叫痛。四助四郎大骂道:“他妈的狗粪团子,还睡个鸡屁睡,等下子抽你们的就不是皮鞭,而是大刀啦!”
众倭寇全部清醒了,连忙跃起行动,拿起刀枪各就定位,疲倦感全无。寒夜之下,单薄的衣服颤抖着,伙夫提来大桶烧酒,给大家满上,饮了酒后,身子一热,胆色皆壮。
炮手只见海平面浮现黑影,先还以为是自己的巡逻舰,不敢开炮,但船影越来越多,多到令人心惊胆战。他冷汗频滴,再次检查炮弹是否上好,想要集中精神在武器上,以忘记眼前的迫切压力。一枚炮弹自明军舰上轰然朝这边飞了过来,他来不及跳入战壕,就钻入炮座下躲避。
炮弹炸得尘土满天,一时大地震动,他的眼鼻都沾上灰尘,嘴巴也喷进了沙土。他吓得念叨:“谁来救我?谁来救我?没人会来救我!没人会来救我!”
海面开始活跃起来,三艘朝廷的军舰对倭舰实施猛烈炮击,火炮手忙碌得连擦汗都顾不上,岸上的倭寇依托坚固工事进行阻击,妄图在明军尚未踏上沙滩之前,将其歼灭于海上,渡海作战的开场锣鼓就这样打响了。战船上的明军沉着应战,除了迅速组织火力还击外,还对被打烂炸穿的战船及时抢修。
这时的黑夜,已被炮火点亮,有如白昼。陈宗夔率领的一千壮士,面对血与火的生死考验,临危不惧,一面勇猛地进行火力还击,一面奋力划桨,直逼岛岸滩头。
登陆战包括渡海攻坚、敌前登陆和背水攻坚,陈宗夔下令,第一分队登陆后,必须迅速夺占并巩固滩头阵地,坚决锁住敌人的反冲击,保证后续部队的登陆安全。第二分队的任务就是在第一分队登陆后立即启航,紧跟着身后登陆上岛,协同第一分队歼灭岛上守敌。还命令船舰纵队,当强渡战斗打响后,主动出击,牵制敌军,以策应主力部队的强渡。
军令如山倒,攻击艇和登陆艇高速冲近滩头,第一批登陆部队跃下舰艇,跳入高度及胸的水中,他们要先渡到沙滩上,再冲刺跑到和海岸线平行的一道矮岩堤下,那是滩头上唯一的掩蔽。
陈宗夔手持鼓槌擂鼓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