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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辉顺着她的话说道:“入了冬便会下雪,不知道这江南冬雪跟北疆有何区别?”
于秀婷道:“北疆之雪刚烈而霸道,江南之雪柔媚却带着几分绵长。”
说话间眼眸中透着几分异彩。
龙辉问道:“谷主,是否喜欢观雪?”
于秀婷略感意外,道:“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喜欢观雪?”
龙辉道:“雪芯的生辰是在夏季,但却偏偏有个雪字,所以我妄加揣摩了。”于秀婷含笑点头:“你瞧得倒也准切,我确实喜欢观雪景,小时候一到冬天便会趴在窗台观雪,待长大后一旦有机会便到各地去观赏雪景。”
仙音方止,秋雨亦停,紧接而来的便是片片雪花,于秀婷仰头望天,美眸透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既有欢喜又有担忧:“下雪了?不对劲……按照节气来论,这个时候金陵不该有雪。”
龙辉也觉得奇怪,心绪莫名躁动,感觉到这雪来的极不寻常,既像是为苦海送行,又像是一种不想征兆。
那厢边上,于秀婷再看剑心,双目凝华,直透九天云霄,只见一股莫名殃云正在飞速而过,奇寒无比,而且暗藏三千罪业,更有佛血僧泪,看得她芳心剧颤。
“传闻过去庄严劫到来之时曾有殃云过境……莫非这现在贤劫当真要来了吗?”
于秀婷喃喃自语道,几十年前血铸愆僧,而煞域决战先是白莲涅槃,再到天佛入灭,如今江南烽烟又有苦海沉沦,诸多佛难接踵而现,这千佛戮身之诅咒似乎就是既定之宿命,难以避免。
奇雪越下越大,不消片刻整个金陵就成了一片晶莹世界,烟柳居已是洁净无暇,雪色迷人,但于秀婷却是没有半丝欢悦,柳眉凝锁。
龙辉道:“谷主,区区一场奇雪不必介怀,什么劫什么难要来也挡不住,与其杞人忧天不如设法自强,日后便是有劫数也可从容应对!”
于秀婷道:“先前我还想方设法开解你,想不到竟倒转过来!”
龙辉道:“谷主见笑了,既然雪已落下,不妨静心一观。”
他将静心二字略为加重语气,于秀婷不由得莞尔轻笑,微嗔道:“感情你还记得这个,居然用来回敬我,真是小肚鸡肠的小男人!”
龙辉哈哈道:“我这叫学以致用!”
于秀婷哭笑不得,波澜不惊的剑心竟生出几分报复的意图,当下道:“那好,请问学以致用的龙大将军,可敢接我一剑!”
话音未落,剑指闪电戳来,龙辉反手封剑,却因先机已失被一剑逼出亭外。
“谷主,暗中偷袭可非剑道正宗!”
龙辉开口抗议道。
于秀婷笑道:“剑走偏锋,其快不攻,方才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强不息,又岂会惧这偷袭暗杀!”
说话间,仙影飘飘,一袭缁衣缓缓降下,乌绸的衣裙与四周的莹白构成了鲜明对比。
娴雅清幽的美妇踏雪而立,纤细腰肢悄然直立,墨色裙裾盖在雪地之上,仿佛是一尊从雪中傲立而出的墨玉玄晶,端庄出尘。
于秀婷剑指捏印,顿时雪花翻腾,汇成一口晶莹雪剑,握于掌中。
龙辉笑道“雪景怡人,剑锋论武,谷主这般雅兴,小婿岂能不尊!”
于秀婷笑道:“那便出招吧!”
曾几何时,自己尚是豆蔻少女时,每当下雪她便会提着佩剑,立在飘零的雪花中随风起舞,随着年龄曾长,剑术趋于巅峰,便希望能有人可以跟自己在雪中便比武论剑,但能跟她站在巅峰的人世间寥寥无几心因恰逢知己而翻腾,剑因乍遇强手而凝霜,龙辉聚气提劲,双指化出剑灵精义,划开武决序幕,激起排天雪浪,一倾因好友逝世的悲闷。
于秀婷乌裙轻摆,剑光轻扬,如飘瑞雪,但却静如镜湖,波澜不动,被龙辉气劲激起的雪浪瞬息平复下来,恢复昔时恬静雪色。
一动一静,两种相异的武风,在雪地中演绎着一场至美剑诀,龙辉剑走轻灵,剑指所指,万雪冰花凝锐锋,于秀婷剑心沉稳,静若山岳,美眸锁敌觅空门。
过隙,剑织无上意境,绝美,凄美飘然而出,雪花腾,冰棱翻,甫触眼,剑气扬,双方交手第一式,沛然气劲搅得雪浪翻滚。
雪浪滚得越激烈,就是龙辉内力泉涌催动,以快疾飞掠的剑势进逼对手,然而在不知不觉中翻腾的雪浪缓缓平息,雪地再度恢复静肃,不着尘埃,此般征象实乃于秀婷的剑意反制龙辉快剑。
龙辉在提元功,剑指凝气,刚猛绝剑再度击出,急速的气流带起漫天雪尘,好似奔腾怒潮,欲吞噬眼前敌手,于秀婷不慌不忙,手中莹白雪剑挽起一抹雪亮,雪浪怒潮竟再度趋于平缓,与此同时剑锋斜指,无招无式,但却直取龙辉剑法死角。
锐锋逼宫,龙辉再演万兵绝式,剑走轻灵,欲破天剑决杀,熟料于秀婷这一剑无声无息,既有轻灵剑浪,又合重剑无锋,更有诸天法相,已经不再是剑,而是道之极限,堪称暗合剑术精义的剑灵竟被一击破开,龙辉情急之下不再拘泥于剑术,直接催动万世兵魄,只见雪花凝兵刃,以万兵合击,方可阻下这妙绝毫巅的剑意。
天剑谷剑术传至墨阳,而墨阳剑术乃是从龑武天书中的“剑灵”蜕变而来,多少有些局限,但于秀婷这似静似动的一剑已经窥探大道精妙,彻底超出了剑灵范围,独具一格,自成仙剑绝学。
招意已尽,双方点到即止,龙辉赞道:“谷主那一剑好生高明,不知是何等绝妙剑道。”
于秀婷道:“这是我一时所悟,剑中无招,剑意暗合无招胜有招的感悟。”
龙辉囔囔道:“无招胜有招……”
于秀婷见他陷入思索,不禁道:“别看人人都把这五个字挂在嘴边,实际上能真正感悟的又有几个。”
龙辉急忙道:“谷主误会了,我不是说这几个字老土,只是觉得似乎还有些不足。”
于秀婷柳眉轻挑,道:“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比无招胜有招更高明的剑意?”
龙辉道:“我观谷主剑意乃是平静祥和,已经不再拘泥于胜败得失,但关键就在这个胜字,一个胜字便让剑心过于执着于胜负,难免有失几分意境。”
于秀婷微微一愣,似有感悟但却又说不上来,却听龙辉说道:“不如将胜字该为渡字,无招渡有招,虚空无念剑。”
于秀婷沉吟片刻,忽然抬眼道:“好个无招渡有招,虚空无念剑,妄我于秀婷沉醉剑道多年,竟不知世上有此等见解。”
龙辉拱手道:“我只是随口胡说,谷主切莫见怪。”
于秀婷散去剑意,手中雪剑消散无形,朱唇含笑道:“你过谦了,今日我还得多谢你,短短几句话让我再开耳目之新。”
笼罩四周的剑意散去,龙辉心神放松,这时他才发觉刚才比斗所产生的锐利气流竟将于秀婷的裙裾割破,裂开的一道口子随着雪风而动,露出毫无一丝赘肉的左腿,于秀婷并未穿鞋,白玉无瑕,娇嫩不堪的玉足轻轻地踩在雪地上,晶莹的趾甲好比云母翡翠,凝脂般的雪肤仿佛跟雪地融成一片。
于秀婷俏脸微微一红,玉手轻拂前摆,好似在弹开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再微微收了小半步,不着痕迹地将露出的春光掩住,也顺利化去两人的尴尬。
“龙辉,你出来很久了,快些回去吧,免得雪芯担忧。”
于秀婷玉容很快恢复平静,那抹红霞便像昙花一现。
龙辉拱了拱手,说道:“小婿叨扰甚久,先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
回到家中竟闻茶香扑鼻,龙辉走入一看,只见雪芯正垂首煮茶,见他进来便提起裙裾跑来:“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小妮子在疾奔时两只嫩白的玉足交叠而动——雪芯竟然也不穿鞋。
龙辉干咳一声道:“雪芯,你光着脚丫到处跑不怕扎脚吗?”
魏雪芯俏脸微红,说道:“我刚才在煮茶,看到大哥回来就忘了穿鞋。”
龙辉奇道:“煮茶还得脱鞋除袜?”
魏雪芯道:“这是娘亲教我的,煮茶泡茶都是一种道,需得诚心,所以要脱去鞋袜。我看大哥你还在为苦海师兄的事情伤心,便想给你煮壶静心茶,也好让大哥能早些放开心情!”
龙辉不禁一愣,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雪芯,谢谢你。”
魏雪芯嗯了一声,腻在他怀里片刻,说道:“大哥,茶再不喝的话就要变味了!”
龙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舌尖饶香氛,凝而不散,不禁暗赞道:“这丫头厨艺一塌糊涂,但这茶艺直追其母。”
金陵激战告一段落,佛者渡魔不成反坠苦海,此刻云山绝岭更是暗起乱流。
天际之上,璃楼菩萨临风踏云,俯首凝视,随即一声沉吟,法眼倏开,只见雷峰死寂,禅寺倾颓,山门晦暗,佛脉尽摧,昔日万佛广耀圣地而今日月不到,光明稀微。
璃楼本欲借着假韦陀重创之际回归总坛,揭穿其恶行,但此间却是越看越不对劲——堂堂佛宗总坛竟是此等景象,即便是受到魔氛侵扰,佛脉也会奋起反扑,怎会如此死寂无声,而且山中那股佛气俨然无存。
璃楼蹙眉暗忖,心中倍添忧虑:“假韦陀中了于谷主的锁命绝剑按理来说绝无幸免,但为何贫僧仍感不安。”
想到这里璃楼身形一动,降落至云海佛山之上,甫一踏足,不安之意再添三分,因为寺庙中空无一人,不但没有了昔日的夜间诵经声,就连巡夜武僧也不见一人,整座雷峰禅寺竟成了一座空城。
璃楼屏气凝神,缓步轻踏昔日极乐佛土,然股股死寂之气从地脉涌起,不禁暗吃一惊:“佛山地脉竟毫无生气,究竟是何人所为,将佛脉元气尽数毁去?”
甫一转念,璃楼菩萨掌运佛光,恢弘一掌拍到地面,以佛气试探佛山地脉状况,佛元灵力潜入山脉,顺势流转,竟是畅通无阻,并无半丝损毁征象。
“佛脉未毁,灵气却失,唯有一种可能——”
璃楼菩萨当即明白过来,“佛山灵气是被人吸走的!”
疑惑为止,却闻剧烈气爆声响从内传来,声源所在正是禅寺之主宫大雄宝殿。
璃楼菩萨立即快步赶往,刚一进门竟见佛相倾颓,僧骸满地,血池狱景,耸人听闻,宝殿侧面却见七道激战身影,竟是水火尊者会合四大明王围战一人。
四大明王分别是,宝树明王、定品明王、大轮明王、云鼓明王,只见四人起手佛光赞功德,欲除眼前非佛法相。
四股佛力并气合武,直扑核心异端,却见异端法相,头顶骷髅万千,双目赤血凶暴,掌化魔功,随手一拂袖便荡开四佛元功。
水火尊者见状,尽展所能,一者捏印唤出大悲三味水,净化魔氛,一者扬手扫出焚业金刚火,炼化邪端。
六强封六识,愆僧冷眉怒扬,翻手祭出戮血罪刀,强行斩破六佛合招,但他负伤在先,刀势远不如前,反被震伤脏腑,口吐朱红,然而血腥却进一步激发愆僧的杀生狂性,一口血刀舞尽八方,只攻不守,豁命打法,将佛阵逼出一丝空隙。
愆僧冷目锁定宝树明王,魔心奏杀,赤朱刀锋直削项上人头,危难关头璃楼菩萨挺身而出,一掌拍在刀背上,将刀势打偏。
众僧见璃楼菩萨现身,心头大定,火尊者道:“菩萨,这孽障血洗佛山总坛,不要放过他!”
璃楼菩萨摆了摆手道:“众僧已然入灭,怒气杀意也于事无补,且弄清楚是何缘故再做打算!”
火尊者道:“吾等奉菩萨法旨,先行回山揭穿假韦陀正想,孰料甫上佛山,满地尽是尸骸,而且此孽障便在大雄宝殿内……”
璃楼菩萨蹙眉道:“你们看到他动手杀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