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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听了,极为愤怒,这时酒菜已经上来了,酒菜淡粗,颇难入口,老者仔细而津津有味地吃着,吃到一半时,后面那四人便叹息怨愤着离去。
冷血仰脖子一口干尽了杯中酒,道:“天下哪有这样子的征税法!”
老者淡淡地道:“偏偏此际天下都是这样子征税法,只是看执行者是不是变本加厉,贪得无厌罢了。”
冷血忿然道:“这样子,怎么不变得官逼民反!”
老者在吃着最后一块卷切糕,并小心地掏起最末一片葱丝,听到这话,忽抬起眼来,眼光森寒:“你这句话要是给别人听到,报上去可是抄家之罪!”
冷血冷笑道:“抄家就抄家,我没有家,要就定我一个死罪!”他本来不喝酒,由于激于义愤,便喝多了,再斟时壶已干了,扬声便喊:“小二哥,再来瓶酒!”
小二懒洋洋地应:“大爷,小店就只有这些,再喝,也没有了。”
冷血也没心情吃得下,匆匆便起来付帐,老者慌忙道:“我吃的,我来付。”只见他连馒头皮也吞个干净,见到有脏处便用手揩去,揩不去的也照吃不误。
冷血道:“这餐要您赏面,算我付的。”
老者道:“不行,我付,我付。”
冷血摇手道:“这小小意思,还算什么!”
老者正色道:“我吃的钱由我付。”
冷血这才意识到老者的坚持,愣了一愣,便道:“这,这一点小钱,怎么算呢?”
老者一字一句地道:“我向不习惯被人请。我用劳力赚来的钱,替自己付帐,我不要人请,也不要请人。”说罢,又剧烈地咳呛了起来。这次咳得那么剧烈,仿佛连肺叶都要呛出来似的。
冷血忙道:“好,你付,你付。”他加了一句,“你请我好了。”
“不,我不请你。”老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老实说,我请不起你。”
他自怀里掏出了一些碎银,算着算着,还不到一两银子,老者苦笑道:“实不相瞒,我的俸薪一年只有四两银子,只能省着用,不能乱花的。”
冷血看了于心不忍,道:“尊驾的工作,年饷这般的少,如——”老者截断他的话,脸上浮现了一个满足的笑意:“我喜欢我的工作,钱,多少不是问题,何况,我已干了三十多年,不想再转行了。”
冷血也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但仍颇为难的看着他手上的碎银。——那五钱的帐只怕这小店还找不开来。
老者把碎银端到鼻端细看着,仿佛舍不得,又似分辨不出,那店小二正要苦着脸说:“客倌,你给我这撮碎银,我们还是找不开的呀———,话未出口,却听喀哧一声,老者用拇食二指一捏,真的切下一小截正好值五六钱的银子来,塞到他手心里。
店小二直了眼珠,不相信他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冷血也吃了一惊。他知道这老者武功深得不可测,但不知道对方内力竟深厚到了这个地步;那块碎银只有指甲般大,要用两只钝指夹下小月形的一块来,这是连冷血都无法办到的事。这人的武功大大超出了冷血的估计。
老者再用手秤了秤,似乎对自己切得很适当,很满意,点头起身道:“走了。”
两人走了出去,沿官道行着,附近人家也多了起来。沿路的溪流都有缝纫机的声音,吱咕传来,又有捣衣声,咯一下咚一下的,都是人间清平乐好的声音。
忽见一家屋字竹篱外,有几匹官马停着,门前有人吵闹着。
只见一个师爷打扮的人物,手里翻着本黄皮册子,另一只手持毛笔,眯着眼凑近书页去看,另外有两个衙差,干瘦的一个托着砚钵,供师爷书写,粗壮的一个手里握着刀柄,一手扬鞭,大声的呼喝着:“挨千刀的,你们的税,给是不给!”
那屋门前的老头儿拄着杖几乎没跪下去,哀求道:“宫差老爷,再通融通融,再通融通融吧!”在他身旁还有一男一女,是儿子媳妇。
那师爷“嘿”地一声,好暇以整地道:“生寿老爹,你这是啥意思你要我们通融,咱找谁通融去?这可是天子皇命交下来的差事,咱们有几个头,敢不依时依候做好挨砍头?
吭?”
生寿老爹皱纹折出了老泪,哀求道:“师爷,再宽限多几天吧。”
那扶着他的男子生得黝黑,是他的儿子,怒道:“你们讲不讲理,咱们只养了一口猪,却要纳一头牛的税,这算什么嘛。”一老一少都用悲愤但情知无力的眼光望着来人。这时,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女的匆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两下,一扭腰就要转入屋里去。
那师爷仿佛这才发现那女人似的,用他那又瘪又瘦的身子一拦,涎笑着说:“这女人是您媳妇儿吧?”
那男子气冲冲地道:“你要怎的?”
师爷一耸肩嗤笑道:“没什么怎的,”转过头去问生寿老爹:“要纳一头牛还是一口猪的税,要看我手上的笔了。”
生寿老爹一声声地哀求:“求师爷秉直上报,秉直上报。”
师爷推了推生寿老爹,男子忙过去扶住,怒目看他,师爷冷笑说:“什么么秉直上报!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河塘底下收养七八头牛。”
男子横前一步,说:“你想怎样?”
师爷斜乜着眼,反问一句:“你媳妇儿?”
男子护在女人面前,还未说话,那粗壮的衙差一已掌掴在男子身上,男子涨红了脸要说理,衙差一脚把他喘倒在地。
生寿老爹叫了起来:“这,这是干什么呀——”师爷冷哼道:“你儿子勾结匪党,罪有应得,来人呀——”两个差役一齐呼喝一声,师爷得意洋洋慢滋滋他说下去:“锁他回去!”
女人和生寿老爹都一起跪了下来,两个衙差早已不必吩咐便对地上的男子拳打脚踢,帅爷歪着嘴笑道:“生寿,你老糊涂了,我王师爷有个什么嗜好,你不是不知——”他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衙差吆喝着踢打:“有时候,保得了儿子保不了媳妇唷!”
说完这句话,王命君师爷打从心底里窃笑:这妇人皮肤白得就似花结的水飘的,一点也没有农妇人家粗糙,看来,他就有甜头可尝了……突然间,眼前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毫无来由的出现,令他震了震。
年青的问:“你是吃公门饭的?”一双冷眼像瞧进他的骨髓里。
王师爷随即想起他的身份是这地方的“师爷”,压根儿没理由会去怕两个陌生来客,挺一挺胸,道:“你是什么东西?!”暗底里招招手,把一个衙差招到身边来。
冷血道:“我也是吃公门饭的。”
师爷见衙差在侧,胆壮起来,嘿地一声干笑道:“你也是?你吃的是我吐的,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冷血道:“官衙里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所以才没有当它是个除暴安良的所在。”
师爷怒道;“巴拉妈子!我是鲁大人近前首席师爷,我要怎样就怎样,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
冷血摇首,摇得很用力,说:“我不想杀你。”
师爷一愕,瘦子衙差上前扬着拳头道:“你说什么?”
另一个粗壮衙差也舍了倒在地上的男子,拢了过去。
冷血仍是摇头:“我本不想杀你的。”一说完,瘦子衙差只见电光般寒了一寒,已闪到了师爷的眉心!
按照情形,师爷是死定了,但在一旁那毫不起眼的老者忽然一扬手。
剑光闪了三次,老者也扬了三次手。
瘦子衙差挡在中间,但冷血出剑,他完全接不下、躲不了,甚至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倒底是剑光还是电光,是刺向他还是刺向师爷?
冷血却很清楚,要不是老者接了他三剑,师爷至少已死了九次!
冷血倏然收剑,问:“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老者摇摇首,仿佛他这一摇首不是独对一个人摇的,而是对整个人情世态摇的:“他罪不致死。”
冷血冷冷地道:“这种人,欺压了多少百姓良民,还不该死?这个人,叫王命君,就是当年背弃‘白发狂人’的兄弟之一,以致使聂千愁步入魔道,还不可杀?!”
老者叹道:“就算要处死,也得有上级命令,不然,也要依法处置,你我只是捕快,没有资格定人生死,否则与民同罪!”
冷血眼睛一亮,没有说话。
师爷听出来人身份亦非同小可,既道破他的来历,而且出手更连招架也无从,于是使出了他当师爷的看家本领,道:“两位,不打不相识,大水冲着了龙王庙,原是自家人,不如……”老者截道:“没有用的,他不会受这一套的。”
师爷小心翼翼地打探道:“那位大哥是——?”
老者咳着笑道:“御封‘天下四大名捕’,江湖上人称‘武林四大名捕’之一,冷凌弃,外号人称‘冷血’二字,便是他。”
师爷一听,几乎晕倒。
那两个衙差因没听人说过,倒不觉怎么,但见师爷脸白如纸,知其人来头不小,忙都小心恭谨起来。
师爷在绝望之中忽想到眼前还有一个要死不活的老头儿,刚才好像还出手救了自己,忙挽住他的衣袂,央求道:“这位大爷,烦你就说几句好话,请这位……冷爷饶了我们一次罢……我们也只是奉公行事呀!”
老者摇首道:“强征税收,借势行淫,这叫奉公行事?你犯了法,叫谁也饶不了你。”
师爷还是不死心,哀求道:“你就行行好罢……我必忘不了您的好处……”那生寿老爹见先时是他哀求,而今全报应在师爷身上,老眼望望天,觉得真有个天老爷在赏罚人间。
冷血冷冷道:“你求他也没有,他……不会答应您的。”
那粗壮的衙差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他又是谁?”
冷血一笑。“他是谁?”
“他就是你们这行的老祖先、大宗师。”他字句清晰地道:“捕中之王“捕王’李玄衣。”
第三章第三个捕快
这回,两个衙差脸上都出现了似哭非笑的表情。
自然,他们都听说过他们这行有一个大行家,办案铁脸无私,武功高不可测,为人勤勇守俭,落在他手里的人,不管是杀人不眨眼的汪洋大盗,还是名震武林的江湖人物,全都是被生擒活抓,而且送到官府判决,决无人在他手上逃脱过。
要知道捕快要杀人,比要抓人容易百倍,尤其这些三山五岳的人物,有时候在西疆抓着,送回湖南,沿途千百里,不但要防他加害、脱逃,还要应付各方面的救援者、狙击者,更要提防犯人自绝等等,但只要是落到“捕王”李玄衣手里的,个个都得乖乖地,被押到监牢里等待判刑。
这一点,除了“捕王”李玄衣一个做到外,就算“四大名捕”和“神捕”,也有所不能。
那个王师爷呻吟了一声。
他觉得今天是撞见鬼了。
他倒宁愿撞见了鬼,也总比先遇见一个名捕,后遇一个捕王好。
捕王道:“要我放你,那是不可以的,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师爷喜获一线生机,忙问道:“谢谢李大爷,谢谢李大爷捕王笑道:“我让你们去自首。”
师爷和衙差三人脸色都变了变。捕王道:“你们都别耍赖,因为,你们要是没有自首,那么我迟早都抓着你们,罪加一等。”
师爷忙道:“是,是,一定自首,一定自首。”
捕上又说:“你们也别想官官相护,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