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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姑娘微微点头,道:“谢了。”
然后,她往后挥了挥手,道了一声“走起”,率先驱马入城。
她旁边的男子微微一怔,眼神在青衣人身上深深一凝,然后,扭头,拍马追赶前去。
戏班队伍在汝阳王府门前稍作停顿,菲菲姑娘再次回过头来,水灵水灵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薄怒。
原来,那个跟随他们队伍入城的青衣人不见了。
估计,姑娘此刻的心里不无不满的,说什么的,也是我带你进城的不是?你却如此悄然离开,是不是,不够,嗯,没有礼貌呢?
姑娘忍不住抬起玉手指向后面的人,不满的道:“你们谁看见那青衣人走掉啦,啊?”
后面的数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注意。
她旁边那位男子的脸上神色反而一松,柔声道:“菲菲,让他去吧,指不定,人家只是有要紧的事儿,搭一下咱们的路子,说起来,咱们对他也算是仁义至尽了。”
菲菲姑娘轻轻道:“郝大哥说的是。走罢。”
郝大哥道:“嗯。”
*************
夜,深。
月朗星稀。
汝阳城的大街小巷已经随着店铺的打烊逐渐寂寥了起来。
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偶尔的匆匆脚步又或是买醉汉子的摇摆步子,总是容易沟动一些被惊醒美梦的狗狗不满的抗议而吠叫。
相对而言,吉祥酒铺的掌柜还是蛮够义气的,即便是满脸倦容,却依然敞开着店门,热情的招待着他的顾客。
当然,他也许可以拒绝做这十多人的生意,回家抱婆娘睡觉去,但是,他也是老江湖了,眼睛不是一般的毒。他完全相信,当他们要他上大肉包子和美酒的时候,他如果说一个不字,那么,他肯定会被这些人剁成肉酱做大包子,然后,下酒。
在他的暗示之下,两个满脸抱怨准备罢工的伙计也洗刷掉脸上不满表情,换上温柔和体贴。
一共十八人,却明显分作两伙,其中,一伙十人,领队的当是那位满脸阴狠的老者,这位老者,黑袍黑脸,常常眯着双露出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人看,仿佛,瞧谁谁欠下他好几十两银子没还随时要咬上一口的意思。
偏生呢,他的头发白花花的耀眼的不行,以致,当他初初出现在店铺门口时候,把掌柜的吓的不要不要的,几乎怀疑是不是谁的冤情触动了上天的情感软肋,六月飞雪了。
掌柜依稀听见那九人都称呼他为“常舵主”,掌柜的暗暗腹诽:你就是姓常而已,莫非,你还以为你是地狱的黑白无常么?
另一拨人的领队却是一个很白衣年轻人,他的袖口戴着一圈黑布条子,这个情景,掌柜倒是知道的,那是人家在守孝。
只不过,让掌柜感到比较郁闷的是,无论是横看竖看,围在他身边的七人年纪都比他大的多了,甚至,有些步入中年的汉子,都可以当他的父辈了。就算最年轻的两个也要较他大上二到三岁。
掌柜很替这位守孝的骚年愤慨:你说你们这些人呐,怎么就那么不知廉耻呢,让个年纪最小的少年领队也就罢了,还把人家还在服孝期都给揪出来做事情,你们的良心在哪里你们的道德在哪里?都被狗吃了么?!
掌柜被这种杂七乱八的情绪糊弄了许久,当两个身姿美好面容美艳的女子走进店铺,送进一阵子淡淡的清香,总算被淡化了。
一名伙计早已热情招呼,举手道:“啊,玉琴郡主,请里边上座。”
其实呢,这间店铺的规模并不大,也就是比较有秩序的摆着十来张八仙桌子的店堂,哪里有什么上座不上座的?
只不过是伙计会来事,说的话让人听了舒坦而已。
那不,进的来这等低档次店铺消费的客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计较的不是?
更何况,在如此深夜时分,那些高等消费的酒店饭馆,人家作息时间固定,到钟到点了,大厨菜勺子一撂,下班或泡妞或抱婆娘睡觉觉去了,要吃饭的,明儿个趁早。
别问为什么,大厨,就是任性。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
玉琴郡主也没有例外。
她微微笑了笑,抬起玉指往临近街边那个窗户下的那一张桌子,道:“菲菲,那里如何?”
菲菲道:“好啊。”
两女这边刚刚坐落,精灵剔透的伙计先抱着一坛美酒奔跑过来,然后问道:“郡主,您要吃些什么?”
玉琴郡主还没有说话点菜,那边的,老常那伙人当中,便有一个大汉站了起来,怒喝一声,冷冷道:“怎么,我们等了那么的久,屁屁都坐出茧子了,不见上菜,她们刚来就迫不及待的,怎么,是瞧不起大爷没钱管账还是咋滴?!”
伙计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菲菲凤目一睁,便要站起发作,你妹子的,你以为我戏子一个,就好欺负不成?戏子也是人对不对?戏子也有尊严的对不对?别以为你们有多高尚,我们凭努力和演技,赚取你们的钱,却至少也要比你们掠夺平民百姓的青春和剥削劳苦大众的利润那种近乎强盗行径高尚的多!
玉琴郡主伸出手按住她,然后对伙计道:“我们不急,先给他们上菜去罢。”
伙计感激的猛一点头,转身离去。
事情,好像高一段落的样子。
玉琴郡主开了封泥,给菲菲和自己倒上酒。
老常那边,那个大汉刚刚坐下,他身边一人却忽然冷笑一声,充满着讥讽的意思。
那大汉扭头看着他身边的小伙伴,冷冷道:“莫湖,你什么意思?”
那个冷笑的小伙伴,嗯,莫湖,他眼睛一瞪,也是冷冷道:“你没眼睛咋的,看不出我的表情?来,我再给你温习一下,是这样的——”
他作了一个相当鄙夷的表情。
大汉道:“你鄙视我?”
莫湖道:“你答对了。”
大汉含怒道:“你怎么鄙视我了?”
莫湖淡淡道:“明明看见人家两个漂亮的姑娘家,想吸取人家的视线,引起人家的关注,嘿嘿,我说卜空啊,你既然没那个胆,又何必干那撩妹子的事儿,白让大伙增加笑资了。”
卜空抬眼一扫,果然见了,除了老常依然故我的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余者,无不低头看着手上的筷子。
而从侧边角度看去,可见,或有人紧闭嘴巴,或有人嘴角微翘,分明,有的强忍着笑,有的已经掩饰不住嘴角都溢流了出来。
卜空怒了,一拍桌子,腾的站起身来,然后,大步向玉琴郡主那一桌走去。
刷刷刷刷的,他的小伙伴们立刻齐齐转过身来,个个满脸笑意的看着,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里面,含着的意义,却决非要欣赏卜空的撩妹子技术,反而,多数是看笑话的意思。
开玩笑,他们又不是瞎子或聋子,在如斯乱世,两个女子胆敢深夜瞎逛,没有点背景的怎么成?
何况,他们已经很清晰的听见了,伙计喊那个较为年轻些许的女子为“玉琴郡主”,那么,人家姑娘的身份和地位之高贵,实在是昭然若揭的,她便是汝阳王的千金了。
整个汝阳城都归汝阳王直辖管属,他的千金自然可以在汝阳城横着走。
倒是老常心思比较慎密,他眉头微皱,心道:“玉琴郡主不是跟他老爹一直在杭州么,怎么会忽然在汝阳城出现呢?”
他把这个疑问向旁边一个大胖子说了,因为,这个大胖子以前一直跟着常无命呆在中原,而且也比较经常在江浙一带活动,知道的比较多。
果然,大胖子转过身来,低声告诉他,其实,汝阳王一直在汝阳城,杭州只是挂其名下的管属之地,实际上,只是他的儿子在管理。
老常不明白,朝廷怎么可以容许这般框架存在,明明是安排给汝阳王管理的,却可以私自交给他儿子,朝廷不管不问吗?大胖子说:汝阳王军部出身,军功卓著,好像他这等虽然退役却依然掌控着实力的高官,朝廷为了事以笼络和安定,通常会优厚对待,让他们兼顾掌管几处地儿;故此,即便是,父业子代,满朝文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边厢,老常和大胖子这么一番私底交流,那边厢,卜空已经走到了两位姑娘面前。
卜空在姑娘们的诧异眼神注视下,拉过一张长板凳,一只脚踏在凳上,猥琐的眼光在两位姑娘脸上溜达,然后,慢吞吞道:“两位美女,容我介绍一下,我姓卜,卜空的卜,名字就一个空字,卜空的空。听明白了么?”
玉琴郡主和菲菲姑娘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把视线聚集在卜空的脸上,好像看白痴一般的,然后,皆是优雅的摇摇头。
卜空一呆,脸色数变,似乎想发怒,又感觉好像有点儿的不够风度,男人嘛,讲究风度是必须的,男人的风度就是在女人的无知锤炼出来的好不?
卜空想通了此层,神色便柔和下来了,傻乎乎的一笑,道:“叫我卜大哥就成了。”
菲菲姑娘睁大眼睛,充满惊讶的不可思议的道:“卜大街?”
卜空立刻纠正:“是卜大哥,卜大街是什么玩意儿?”
玉琴郡主打圆场道:“嗯,那个卜哥,你大度,这位来自岭南,哥的音跟街音近似,你包涵。”
卜空看着菲菲姑娘啧啧称奇,道:“据说,岭南那边蛮荒僻壤,不想居然可以长出如此水灵姑娘,当真奇迹,嗯,是神迹啊。”
菲菲姑娘淡淡道:“卜大街你过奖了,你们的菜都上去,赶快回去吃罢,迟了,别落空了。”
卜空挠了挠头,似乎还想纠正姑娘的发音,但想及了,倘若她跟自己交往时久了,自己完全可以担任她的私人老师的,嗯,至于该怎么个收费,估计亲个嘴也可以抵上几堂课的,想到此处,便愉快了起来,笑笑道:“不要紧,只需姑娘们陪哥喝上几杯,哥啥不吃,都不会饿着。”
菲菲姑娘脸色倏变,因为,卜大街的话触及了她职业的痛处。
戏子的专职或许不及青楼的J女陪客内容之丰满,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她们也无法完全拒绝雇主的“盛情要求”而经常应酬在各种餐桌之中。
玉琴郡主也是脸色一沉,暗暗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我堂堂郡主,你却当我是什么人了,三陪?我去你大爷!
就在两位姑娘准备发作的时际,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人忽然出现了。
无声无息的,好像凭空从地下钻出来的。
众人只觉烛光微微一暗,这个青衣人便出现在客堂之中。
菲菲姑娘眼神一亮,她记得,此人,便是黄昏时候随同她们戏团进城的青衣人。
而玉琴郡主,她更是呆住了,痴痴的,看着青衣人。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夜,这个淫贼窃入她的闺房,强行掳走了她,然后,被作招牌送飞云镖局杜六儒一行人出杭州城,然后,带着她,夜游西湖,然后。。。。。。没有了然后!
他掳走了她,虽然淫贼该做的事情他一点都没有做,可是,他比什么都做了的淫贼更狠!
因为,淫贼,只不过掳走她的身体,而他,却掳走了她的心!
是以,别说他只是戴着那个丑陋的斗笠,即便是化成了骨灰,她也辨识得出来:
三少!
梦中游,梦家三少!
对,青衣人便是梦中游同学。
梦同学看了两位姑娘这边一眼,便转移了视线,扫了整间客堂一眼,然后目光低垂,似乎在考虑什么事儿。
菲菲姑娘挥起白玉般的小手,道:“喂喂,你白天的欠我的人情怎么说了,不告而辞,太不讲究了。现在,我被个卜大街纠缠,你也打算不闻不问么?!”
“额,卜大街?”梦同学头一抬,看向菲菲姑娘,几乎脱口而出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