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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不设防的心灵吗?”单乌啧啧感叹了两声,“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而且这人居然还能活下来……也确实是一件颇为奇葩之事。 ”
而后,单乌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这塔内景之上——这宝塔的最底层空荡荡的,只有周围的墙壁上有凹凸起伏的条纹,细细辨认一番,展示的像是各种混乱不堪的惨淡绝望的景象,有被屠戮的凡人,有天灾,有**,有翻滚的魔氛,有冷漠的菩萨,有出现在人间的十八层地狱……等等等等,这些场面以碎片的形式穿插错落着,如同被打乱了的拼图一般,并在拼接的缝隙之透出丝丝缕缕的血色来,有些血色甚至仿佛是经历了太久的岁月,而变得有些发黑了。
单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小和尚也还是很会装啊——这内里都已经这样了,外面塔身却还依旧能够纯净无瑕。”
下一刻,单乌想到了那宝塔顶上光芒四射的佛像,隐隐有了猜测:“莫非,不装出那么一副表象的话,就会死……或者因为对那佛祖不敬而被打入地狱承受那反反复复无穷无尽的痛楚吗?又或者直接发配到饿鬼道畜生道?”
“不管是什么……都不容易啊。”单乌是切身感受过那佛祖所带来的压力的,于是心里不由自主地对这小和尚又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意。
当然这点同情之意还不足以让单乌真做出些什么的,于是单乌稍稍感叹了一下之后,开始往这宝塔的上一层走去。
第二层里头端坐着几个老和尚,一看就是甘露寺的出产,或许是这小和尚的师尊师叔师兄之类等等,这些和尚们维持着一个打坐的姿态,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而这些和尚们的脸色更是让单乌想起了那个金箔剥落的巨大佛像——沧桑,衰败,甚至无力挽回——于是单乌越发觉得这座看起来完好无损的七层宝塔,实质早已是岌岌可危了。
第三层出现了更多奇奇怪怪的人物,有挑担子的凡人货郎,有蹲在地上摆着摊子艰难吆喝着的修士,有张牙舞爪的入魔之人,这些人挤挤挨挨地拥簇在这一层空间之,不断重复着其人生之的某些个时刻——譬如,那挑担子的货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砸在了头上,转眼之间便被烧成了灰烬,同时一群修士打得热火朝天地从空掠过,却根本没人多看那货郎一眼;又譬如,那摆摊子的修士刚成就了一笔生意,收获的灵石都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追寻而来的敌人一刀削去了脑袋,还被其提着脑袋向世人宣称“此人早已入魔,我这是在为民除害”,那些赚来的灵石便也就落入了敌人的腰包之;除此之外,那张牙舞爪的入魔之人其实也早已经濒临死亡,只是在濒死之际,眼闪过了一线清明,继而对这个世界生出了恋恋不舍的情绪来,这丝情绪,便这样刻在了这个塔世界的深处……
很显然,这一层之的景象,正是这小和尚长到这么大的过程之,难以释怀的种种种种,对此,单乌的评价是:“这小和尚的识海,果然是心魔诞生的沃土啊……”
第四层,单乌终于看到了自己,而让单乌意外的是,自己在这小和尚的眼里,居然还留下了不少的印记——有刚刚从莲花之诞生的佛子,有与那魔神争斗不落下风甚至还略胜一筹的佛子,有那在各种传闻里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的佛子,当然更有在誊经阁里,那奋笔疾书着的佛子的背影。
并且,在单乌其实根本都没有看出那些佛子在这小和尚的记忆里有什么区别的时候,那些佛子便已经消失一空,而单乌……其实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出什么来。
“咋了?”这变故让单乌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良久,方才向如意金嘀咕了一句:“我刚才确实是在这儿看到了我自己吧?”
“是的。”如意金回答,不过,因为它也根本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在给出了这个答案之后,便再度沉默了下来,留单乌在这空荡荡的第四层苦思冥想,直至终于放弃追究,并往第五层而去——然后单乌就看到了寂空。
单乌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并对这小和尚的有眼无珠生出了一丝不满来:“看来寂空在这小和尚心里的地位,竟是比我这么个佛子还要高啊。”
这么一丝小小的赌气之意让单乌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地就走到了第六层上,然后他就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长大了嘴,露出了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来了。
单乌在第六层,看到了明月。
——明月立在浪尖,昂首挺胸,指着前方不知道在怒斥着一些什么,长发与海浪一起飞扬着,身上更是笼罩着一层朦朦的光晕,看起来圣洁无比,高贵无比,强大无比。
单乌痴痴地看着这样的明月,恍惚之间竟然有些觉得面红心跳——而他现在的这副人形可是没有实体的,所以这些感觉,也只是意识之的一些波动而已。
“这是那小和尚的心意。”单乌瞬间领悟到了这点——那小和尚在看到明月的时候是怦然心动,而这种感觉就这样被他留在了这第六层的塔,刻骨铭心。
“哈……”单乌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不小心撞破了这小和尚心的隐秘了,真是罪过,罪过。”
“不过,如此看来,他是分别接近过寂空和明月了,并且这两人之间的争执也确实让这小和尚受益匪浅,所以才如此这般地为那两个人各自留下了这么一层重要的位置。”单乌喃喃着,视线转向了那条通往宝塔第七层的阶梯,“所以,第七层该是谁呢?是这小和尚的本尊,还是那位佛祖?又或者,两者同时存在?”
猜测想要得到证实只需亲眼去看便可,而已经来到这宝塔第六层的单乌当然更没有理由驻足不前,于是下一刻,这宝塔第七层的景象铺展在了单乌的眼前,让单乌再一次露出了“万万没有想到”的震惊之色。
没有佛祖,没有寺庙,没有小和尚,甚至连一丝半点的佛光都看不见——出现在这第七层之的,是一座海边的小小渔村,看起来正是太阳快要落山家家户户有炊烟升起的时间,沙滩上有一对满载而归的兄弟,有一对妇人迎上,他们的身旁还有一群正在嬉笑打闹的小孩子,同样在为两人的收获而开心,而远处,天高海阔,被那即将没入海面的太阳染成了一片金黄。
“这么具体生动的场景,如非亲见,如非刻骨铭心,是万万不会呈现出来的……莫非,这儿竟是他出家之前的老家?”单乌缓缓走近,将周围的每一处细节都一一看过,并在略做沉吟之后,来到了那归家的丈夫的身旁,做了一些尝试,终于成功地,真正地,走进了这么一副场面之。手机请访问:
第九百三十一回我非佛下
海风中传来的笑语变得生动活泼了起来,其中的一对夫妇带着孩子们一路走到了属于自己等人的小屋,进门,放下各种器具,女人去炉灶边将备好的饭菜盛出,男人嘿嘿哈哈地从柜子里摸出了一壶老酒,而后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围坐一圈,安心享用着这么一顿晚饭,屋外的天光渐暗,转而繁星满天。' 超多'
而后,就仿佛是普通的渔家人一样,这座村落早早地就陷入了沉眠之中,安静得只有夜鸟的叫声,耗子钻来钻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甚至还有些许微弱的鼾声,如此,直至天明,汉子们再次纠结在一起出海捕鱼,女人们照看着孩子,修理着那些渔具,打理着山上一片小小的菜地,在忙忙碌碌中等待着丈夫们的回归,看起来也是颇为充实的日子。
而在这些正常无比的渔村风景之中,单乌亦发现了某个看起来有些特殊的小孩子——这小孩子有些内向,有些文静,不太喜欢和其他人一起上蹿下跳玩得一身泥泞,看起来简直比这村子里的女孩子们还要斯文。
“是他吗?”单乌觉得那小和尚似乎是有些成佛的潜力,于是附身在一只小小的耗子身上,试探性地往那小孩子的身边凑去——单乌知道,这个世界里不可能真的没有那小和尚本尊存在的,除非那小和尚的本尊早就被佛祖捏灭并取而代之了。
这只耗子大白天的行动也实在是有些招眼,于是那个小孩子毫不意外地就发现了这只耗子的存在,并站起身来,向着那小耗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小耗子停了步,直起身来,歪着脑袋打量着那小孩,似乎正在揣测着那小孩子即将做些什么,又或者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表示出一些诚意,让那小孩子自己坦白一番……
结果,就在单乌还慢条斯理地想着自己的计划的时候,那小孩子突然猛地上前,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高跃起,然后落下……
“噗唧”一声,伴随着那小耗子濒死的惨叫,这只自以为是的小耗子就这样直接在这小孩子的脚下化成了一滩平平的耗子饼,而单乌在这个过程之中,根本就没来得及让这小耗子做出任何闪避的反应。
“啊!”单乌无声地惊叫,失去了依凭之处的他几乎是立即就转移到了这小孩子脚上的草鞋之上,那小孩子似乎有所感知,但是又觉得这些异样或许是因为自己踩着了耗子之后黏上了什么而引起的,于是狠狠地将鞋底在地面磨蹭了两下之后,偏头往那一滩耗子饼上吐了两口唾液:“偷油的小贼!”
“呃……”单乌感知着那只死得颇有些凄惨的耗子的模样,心下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我显然是各种奇葩妖兽见得多了,以至于早习惯了有那些灵鼠类的妖兽的存在,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对于凡人来说,耗子这玩意本来就是该被喊打喊杀见之即灭的玩意儿,哪有人会在看到耗子的时候还想着这大路中央的耗子会有什么别样的玄机?我附在那耗子身上还如此嚣张,不是等于直接出头找死的么……该,果然是该……”
而就在单乌默默反省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对那小孩子来说无比陌生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小施主,这世间万物有灵,还需心怀善意,莫要妄开杀戒的好。”
“嗯?”小孩子疑惑地转了身,看向那个不知道从何冒出来的老和尚,面露疑惑之色,显然那老和尚方才的话语他根本就是有听没懂。
“唉……”老和尚也不多说话,只是抬手,一团佛光落在了那张耗子饼上,那耗子饼铺了一地的血肉便在这佛光之中化为点点星光四下消散了,与此同时,还有一缕残缺不全的魂魄飘摇而起,对着老和尚行了一礼,方才淡化在了虚空之中——那一缕残魂虽然还是顶了个耗子脑袋,但是下半身却是人形,甚至还穿着一身整整齐齐斯斯文文的文士袍,那气派,甚至比周围这小渔村里生活着的凡人们还要像是一个上等人。
小孩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鬼啊——”,然后便掉头飞奔离去,显然那老和尚对他而言,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可是让那小孩子没有想到的是,傍晚时分,自己的父亲归来的时候,那老和尚已经成为了村子里的座上宾,一群人围在他的身旁,听着他讲述那些极乐世界的种种,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向往之色,看起来似乎下一刻就想求那老和尚将自己等人也都给带入那人人喜乐安康长生不死,再不用每日里操劳不休,也不用每日里担忧着这天意无常的奇妙世界之中——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那小和尚也已经隐隐地生出了向往之意,这种向往之意让他几乎是立即就想跟着那老和尚的教导,下定那不再吃肉的决心。
可是,一个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