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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去吧!”
两人窜出柳林,朝如是园潜去。
第二章两道奏章
龙鹰一觉醒来,天尚未亮。
还有几天立冬,夜长日短逐渐明显,眼前的冬天,于他来说,绝不好过。龙鹰很想睡多一会儿,偏脑袋不受控制似的想东想西,起来又不情愿,不单因想多休息一阵子,主要是因没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可干。
前方是一道死胡同,只能被动地等待,既无退路,等于没有出路。
昨夜没有收获。如是园的主堂举行小型的雅集,他和符太潜至附近,刚好听到琴箫合奏,霜荞弹琴,吹箫者不知何许人,配合得很好,“郎才女貌”,让人听得赏心悦目。从霜荞的琴音,感到她有心事。不时透露出浓烈的情绪,格外感人。
杨清仁为座上客之一,听到他和闵玄清说话的声音,一句起,两句止,不可能在这般场合说较亲密的话儿。表面看,两人的关系仍然融洽。
说没有收获吗?并不全对。
假设台勒虚云的阴谋针对东宫而发,洞玄子在梁王府的时间多过留在东宫,杨清仁有闲情到如是园参加雅集,落入龙鹰的有心人眼里,是欲盖弥彰。如果这个看法正确,阴谋可在任何一刻发生。
另一件他担心得要命的事,是万仞雨的音讯全无,那是不合情理的,纵然发生了事,至少可通知胖公公。
他记起在飞马牧场的那个早上,忽然心惊肉跳。想到这里,再躺不下去,坐将起来。
天亮了。
※※※
龙鹰叫来早点,独自一人在厅子的圆桌进食,心情沉重。
昨夜符太提议候至雅集结束,看杨清仁会否与无瑕私下说几句,给龙鹰反对,一来这个可能性很小,更主要的原因是龙鹰怕看到杨清仁留宿如是园,感觉将很不愉快。
吃到一半,乐彦来了,是翻墙进来,鬼鬼祟祟,一副见不得光的凝重模样。
到神都后,龙鹰一直在等候他,很多事情,须和他商榷。
两人对桌坐下。
乐彦劈头道:“情况很古怪,二张不知是否吃了豹子胆,竟在江湖公开放言,说如敝帮的大龙头敢踏入神都一步,他们派人打断他的……嘿!打断他双腿。”
龙鹰失声道:“竟有此事,还有更霸道的吗?”
乐彦叹道:“没有圣上在后面撑他们的腰,他们怎敢这般大言不惭。我们用尽办法,仍摸不清楚情况,只好暂时偃旗息鼓,避过风头火势,静观其变。大龙头着我向范兄致歉,暂时难以到神都来会范兄。”
龙鹰头痛地道:“可是我们赚大钱的盐船,如箭在弦,没可能取消。乐兄该听过‘南人北徙’的政策吧?”
乐彦竖起拇指赞道:“范兄已非是有办法,是神通广大,大龙头着我告诉范兄一件事,问一句话。”
龙鹰道:“乐兄指点。”
乐彦道:“首先,龙头着我告诉范兄,今趟走的货,北帮毫无保留的与范兄全面合作,并保证所得利益,三方平均分配,我们不会多占半个子儿。所有去货渠道安排妥当,落货地点经过精心设计。”
略顿续道:“依范兄估计,大约有多少盐货呢?”
龙鹰道:“是以船来计,应不下于六百船次,全属大型客货船,每船的盐货在五百石到七百石间。”
乐彦动容道:“货量远超我们估计之上,赚个二十至三十万两肯定没问题,利润惊人。”
龙鹰心忖此三分一已肯定超过北帮一年的总收入,非如此如何打动武三思般的贪得无厌。此招叫“欲擒先纵”,引韦武集团上当。
龙鹰知他满腹疑问,如杨清仁般,是“范轻舟”凭什么办得到,不容他追问,径自道:“落货的细节容后讨论,田帮主想问的是何事呢?”
乐彦欲言又止,然后道:“龙头想问,范兄是不是安插了人在二张的阵营内?”
龙鹰道:“人命关天,恕小弟不能直答。”
乐彦道:“事实上范兄已答了。”
正容道:“两天后的马球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龙鹰从容道:“乐兄消息灵通。”
乐彦欣然道:“此事只要有耳朵的,都风闻其事。听说是由二张中的张昌宗先下战书,范兄为郡主接招应战,立即轰动全城,人人翘首盼望,希望范兄狠挫二张。”
旋眉头大皱地道:“以二张的嚣狂,范兄是外人,他们怎容范兄可安坐在这里?”
龙鹰可肯定乐彦与武三思碰过头,所知的事远不止此,现在装作无知的问自己,是看自己对他有多坦白。
与江湖人打交道就是如此,很难真的得对方信任。
在阴差阳错的形势推动下,他与北帮的合作,是骑上虎背,须顺势而行。龙鹰隐隐感到是命运的安排,未来的路定须朝此方向走,非人力可左右。
正因如此,使各方势力认为“范轻舟”是个有野心的江湖豪强,不晓得他另有图谋,也令杨清仁以为“范轻舟”是可收买的人。
形势复杂混乱,以龙鹰的视野,也惟有见一步走一步,摸着石头过河,身不由己。自离开荒谷石屋后,他第一次陷进这样的情况里。
龙鹰坦然道:“张昌宗昨天上过门来找小弟的碴子,不过当晓得郡主队有符太参加,生出怯意,不敢逞强动手。哼!他奶奶的!动手又如何?我怕他吗?”
在乐彦进一步追问前,叹道:“这叫阴差阳错,郡主要小弟为她讨公道,可以拒绝吗?惟有耍一记虚招,问她神都可有不放二张在眼内的人,由武延秀说出符太的名字,小弟乘机下台,说要得符太加入,我们方能组成郡主队,岂知符太竟一口答应,还由他说动胖公公支持我们。唉!你道我想这么张扬吗?他奶奶的!”
他的话有真有假,谅乐彦看不破他故意将次序的时间先后混淆。
乐彦满意地道:“原来如此!”
龙鹰结论道:“今次的合作若可大功告成,可再次合作,到时才去拜见大龙头未嫌晚也。”
商量妥行事的细节后,定下联络的秘法,乐彦告辞离开。
虽然搞妥北帮,龙鹰的沉重有添无减。田上渊不明白二张为何对他忽然发难,他却掌握到二张的意图,就是对武三思进一步施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要东宫内有人沉不住气,或与李显有关系的臣属和朝臣,按捺不了下对二张有微言,传了出来,二张会小事化大,至大者当然是意图谋反。
二张这样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如果这个“高人”就是大江联打进二张集团的人,事情绝不像表面的简单,而是台勒虚云筹谋已久的阴谋发动了。
此阴谋一直如芒刺在背,现时大祸正临头,仍没法测破台勒虚云的手段。
两天后的马球赛,变得无关痛痒。现在最希望是与胖公公碰头商量,说什么都好,以纾解他“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恶劣感觉。
苦思不得之际,蹄声自日安居东大门的方向传来,听蹄音,达十骑以上。
龙鹰大为错愕,难道二张竟敢派人公然来犯?
※※※
上阳宫御书房。
武曌立在龙桌一侧,凤目寒芒闪闪。
胖公公坐在一旁,取出烟管“咕噜咕噜”的吞云吐雾。
龙鹰的“范轻舟”垂手立在女帝前方,有点像等待发落的模样。
直至此刻,他尚未弄清楚师姐为何派出飞骑御卫,招摇过市的公然押解他到这里来,又为何她肯离开千黛,从女观返回治事之地。
武曌一言不发,取起放在桌面的两轴奏卷,往他送来,道:“读!”
龙鹰两手探出,一手接一道奏章,心情忐忑的逐一展卷阅看,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毕后放回龙桌上,退返原位。
两道奏章均出自来俊臣之手,与其称之为奏章,不如称之为告密函较为贴切。想当年酷吏当道之时,这般的告密函等若家常便饭,情文并茂、言之凿凿,但绝大部分均是捕风捉影,凭空捏造,最容易是告发之为徐敬业、李贞、李冲等曾起兵造反者的余党,再以酷刑屈打成招,炮制人证、物证,如此冤案,自武曌垂拱以来,多不胜数。不过在李显回朝后,女帝颁下敕令,规定自此以后,有告发徐敬业等人余党者,“一无所问”,内外官司再不受理,摆出全面宽容和解的姿态。
在此之前,女帝又接纳狄仁杰的提议,容许复核大小冤案,来俊臣便因此受牢狱之灾,后由武承嗣救他出生天,因那时武曌对以武氏还是李氏为继承人,仍犹豫难决。
于此期间,大周朝在狄仁杰的主理下,大批冤案陆续得到昭雪,至李显回朝,李武联姻,气氛趋向缓和,酷吏政治已成过去,想不到今天告密奏章又通过酷吏来俊臣之手,出现在女帝龙桌之上。
情况异乎寻常。
胖公公移开烟管,道:“两道奏章昨天黄昏先入二张之手,再由他们亲身奉呈,说是十万火急,公公看过后知道不妥,立即到女观见圣上,圣上却因没法分神,临天明前方有暇阅章,晓得形势严峻,立即回来,召开早朝。”
两道奏章,关乎两方面,一为诬陷宰相魏元忠与司礼丞高戬,说他们私下议论说“太后老矣,不若挟太子为久长”。
对高戬龙鹰印象深刻,前晚遇上,并利用其体型与自己相近,避过给太平一眼认出的劫数,太平还对他“另眼相看”,邀之游湖,看来该有进一步的发展。来俊臣将高戬卷入此事,已重重开罪太平,不过肯定来俊臣不清楚太平和高戬的关系。
来俊臣还在奏章详细分析“太后老矣,不若挟太子为久长”这两句话的意图和严重性。不称“圣上”而称“太后”,显然认为武曌的帝位是不合法的,是以太后的身份篡夺李唐的政权。二张更深悉女帝绝不认老,如此指她年纪老迈,命不久长,犯正女帝大忌。当然,二张明白的,是以前的女帝。
“挟太子”一词隐含谋反之意,暗指必须扶李显上皇座,方为长久之计。
来俊臣别的不行,这类凭空捏造、含血喷人的事却是优为之,写来铿锵有力,有如目睹亲闻,详列说话的时间、地点、与闻者的反应,诸如此类。说到底只属道听途说,信不信由你,不过酷吏精通用刑之术,来个“严刑逼供”,没事变有事。
另一份奏章牵连更广泛,矛头直指东宫,告发郡王李重润、其妹永泰郡主和夫婿武延基,述及他们在张昌宗拦截安乐郡主李裹儿后当夜在东宫内私下的聚话。
李重润乃李显长子,李重俊之兄,如果李显即帝位,李重润便为太子,陷害他,与陷害李显无异,至轻亦是“管教不力”之罪。
永泰是安乐之姐,龙鹰第一次入东宫,见过她与妲玛说话,其夫武延基乃武承嗣之子,武延秀之兄,袭爵魏王,于武氏诸王里因而地位颇高。
据奏章所指,该是张昌宗悻悻然离日安居返皇城的路上,与李重润狭路相逢,给李重润当面痛斥,指张昌宗没有自知之明,大胆无礼,竟敢挑衅安乐。章内当然说成张昌宗当时如何忍辱负重,李重润则气焰冲天,且因与他一伙儿的还有宇文朔等世族子弟,摆出一言不合,立即动武的姿态。
于此处将宇文朔等关中大族拖下水,是因深悉此为女帝一向的顾忌。
李重润返东宫后,余怒未消,与因冲突闻风来探问他的妹子和妹夫说话,李重润直言:“天下是他李家天下,怎到两个涂脂抹粉的妖孽指指点点!”大发脾气。
永泰郡主和武延基均表同意,认为二张兄弟没有出入宫廷的资格。
奏文又指,李重润非是首次批评二张,而是多次公开指责,问题在不住强调天下是李唐的天下,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