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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人的目光被龙鹰吸引,想知道他因何事而来。
事实上,龙鹰已在今次到牧场来参加飞马节的权贵世家心中,建立起特殊的地位。在某一程度上,飞马节是绕着他来转动,且直接影响着飞马节重头戏马球赛的发展。
李裹儿以郡主之尊,像朋友般向他招手,着他过去说话,便是明证。
龙鹰也非一心来踩场,撩事斗非,只是步入膳园后,掌握到南食堂的人多热闹,顺便过来看看,若人太多,点头打个招呼后离开,没想过会给郡主逮着。
惟有笑容可掬的朝李裹儿走过去,笑嘻嘻道:“范轻舟向郡主请安,向各位姑娘问好。哈!若郡主下问小弟为何会到这里来,就是走错了路。嘻嘻!”
李裹儿白他一眼,嗔道:“说话没句正经的!听说你会在决赛下场打马球,是否确有其事?”
龙鹰心忖消息传递得快,这该是未宣布的事,很有可能是从霜荞处泄出去。
坐在李裹儿旁的独孤倩然默默地看他,一副贤淑文雅的模样,使人没法联想到她在球场上神乎其技的马术杖法。
安乐郡主在说话,其他人即使和她多么熟稔,礼节上亦不可插嘴。
龙鹰背着宇文朔的一桌,从没人说话的情况,知人人竖起耳朵听他和李裹儿的对答。
龙鹰道:“确有其事,皆因穆飞兄看得起小弟,请小弟助阵。”
李裹儿道:“你既懂打马球,为何不代表竹花帮出赛?”
龙鹰笑吟吟道:“禀上郡主,那时小弟仍不晓得自己懂打马球。”
众女哗然。
后方传来失笑声。
食堂逐渐静下来,人人想听他们在说什么,气氛古怪。
虽然成为所有目光的“众矢之的”,但龙鹰仍是那副轻松写意、满不在乎的神态。
李裹儿丝毫不以为忤,兴致盎然地道:“你这人总是古灵精怪,说话前言不对后语,自相矛盾,现今为何又忽然变懂了?”
龙鹰道:“现在仍是不懂。不过穆飞兄说打马球等于放暗器,只是要在马背上施放,又可以交给队友去掷,或接着送过来的暗器,能掷入球洞便成。哈!”
他的话立即惹起哄堂大笑,气氛转趋融洽。
李裹儿固然笑得花枝乱颤,独孤倩然亦合不拢嘴。
李裹儿喜嗔难分地白他一眼,用手肘轻撞独孤倩然一下,道:“我们连手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从不肯认真的家伙一顿,好吗?”
她这么说,龙鹰立知猜测正确,关中队已正式邀杨清仁助阵,而礼貌上必须同时邀请李裹儿,不论其球技。
龙鹰慌忙投降道:“只要隔远见到郡主杀过来,小弟哪能不望风溃败,实不劳郡主纡尊降贵的教训小弟。”
李裹儿苦恼道:“那还有什么好玩的?本郡要你全力以赴。”
龙鹰躬身答道:“遵旨。不过如小弟阳奉阴违,郡主勿要降罪。”
他的话惹来另一阵满堂笑声,为“庆功宴”平添热闹。
龙鹰乘机告退,又婉拒了乾舜邀他加入他们的一席,走出南食堂的大门,深吸一口晚夜带着园林气息的清新空气,颇有还我自由的感觉。
关中队已视“少帅冠”为囊中之物,纵然有“范轻舟”助牧场队,仍认为难起波澜,或不当他是一回事,故此对他没有敌意。
龙鹰决定了在三天后举行的马球赛尽力而为,在不泄露真正身份下争取胜利,即使是输,亦不会让关中队像上一场赢得那般轻松容易。
正要往北食堂去,霜荞来了,陪伴她的尚有两个俏婢,其中之一是无瑕。
龙鹰避之不及,心中叫苦,只好隔远施礼,等候发落。
无瑕趁机会凝神打量他。
霜荞含笑来到他身前,若无其事道:“范先生不是约了宋公子吗?”
无瑕和婢子站在五步之外,垂首等候主子。换过是别人,肯定瞒不过宇文朔般的高手,但无瑕既能骗过身具魔种的龙鹰,自然有可骗过宇文朔的能耐。
龙鹰毫无愧色地道:“正是如此!小弟在恭候宋兄的大驾。”
霜荞没好气道:“是不是奴家眼花看错,刚才不是看着范先生从南食堂走出来吗?”
龙鹰笑嘻嘻道:“都大家既没眼花,更没瞧错。小弟是走错了路,还差点没法脱身。都大家是要到南食堂去吗?”
霜荞趋前一步,牵着他衣袖一角扯得他往后倒退,到离无瑕两婢达十步之遥,方放开他,站得很近,双方气息可闻下,审视着他的目光道:“范先生是否天生爱说谎的人?”
这根本不是责备,而是男女交往里说亲密话的开始,再非一般关系。
龙鹰首次后悔今晚到膳园来,霜荞故意惹自己,是要让无瑕这个旁观者清的摸他的底子。稍一不慎,势惹不测之祸。
龙鹰从容道:“人生于世,是注定了满口谎言,谁收将心想的话不经修饰的直宣于口,会被当作无礼的疯子。像现在小弟便很想问都大家一句话。”
霜荞点头道:“范先生言简意赅,难怪以宋公子那么高傲的人,亦愿意和先生论交。”
龙鹰心呼厉害,霜荞无端端扯上商月令,是在测试他的反应。假如他不知道“都凤”的真正身份,没有戒心下会不以为意,因如他晓得“宋问”就是商月令,那“宋问”生性高傲是必然的事,怎会好奇?
讶道:“我倒不觉得宋兄是难相处的人,但却对他在牧场的地位感到奇怪。究竟他属岭南宋家的人,还是牧场的人?小弟问过他,宋兄避而不答。”
霜荞狠盯他一眼,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方面奴家不应代答。问吧!”
龙鹰装糊涂道:“问什么?”
霜荞嗔道:“你不是刚说过想问奴家一句话吗?”
龙鹰拍额道:“我好像确说过这般的话,但忽然又忘记了。唉!见到都大家小弟手忙脚乱的,因为都大家总像在怀疑小弟某些事似的,都大家看小弟时的眼神……哈!记起哩!”
以霜荞的精明,亦被他说得晕头转向,因其话锋攻守兼备,一时只能瞪着他。
龙鹰凑到她耳旁,传音道:“都大家是否看上了小弟?”
第十六章纵论天下
霜荞毫不避男女之嫌的反咬着他的耳朵,道:“宋问来哩!”
龙鹰亲她脸蛋,忘情叹道:“都大家又滑又香。”
心中则大骂此女狡猾。
因为如果自己确与商月令有私情,骤闻“宋问”之名,怎都会有避忌,怕商月令误会,自然反应往后退开,便正中霜荞的奸计。
私情败露的后果可大可小,就看霜荞是出于心中怀疑,自发的来试探他,好向老家伙们交代,还是奉无瑕之命而来。
他的顾虑非是无中生有。
虽说亲耳听到无瑕说再不认为“范轻舟”是“龙鹰”,可是商月令对“范轻舟”的另眼相看,起初之时连龙鹰自己也大惑不解,遑论无瑕等人,她们更晓得龙鹰当时不知道的东西,就是商月令对龙鹰情有独钟。而唯一可解释商月令异常的行为,就是“范轻舟”正是龙鹰。
霜荞的来临,带来新的危机,她费尽心思来试探两人的关系,是有原因的。
他和商月令早前的表现近乎完美,却非是天衣无缝,仍在一些细微的地方露出瑕疵。
霜荞回去与无瑕商议后,该处于半信半疑的心况,于是霜荞趁机再来个“投石问路”,利用有私情的男女间微妙的心态,不想被见到与另一女子有亲热的行为,致因此“石”而现出惶恐情状,将告私情败露,如果在旁观察的无瑕由此引申到“范轻舟”就是“龙鹰”,过往的努力势付诸一炬。
可是她们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龙鹰的灵觉,因他清楚知道“宋问”仍没有进入他的感应范围内。
霜荞“哎哟”一声的移开娇躯,兼送他一个媚眼儿,其风情确可醉人。
龙鹰纵目四顾,讶道:“宋兄在哪里?”
霜荞白他一眼,娇声道:“不和你这个没心肝的人瞎缠了。”
言罢纤腰款摆的与无瑕两人进入南食堂去。
龙鹰轻松起来,到北食堂进膳,吃到一半,忧心忡忡的穆飞来找他。
龙鹰径自吃喝,问道:“吃过东西了吗?”
穆飞点头,然后叹道:“范爷看到了!”
龙鹰狼吞虎咽吃光碗内米饭,放下碗筷,拍拍肚子道:“每次当我抬头看到天上灿烂的星空,我都感到在地上发生的任何事,只是微不足道,无关痛痒。”
穆飞显然没听在耳内,欲言又止。
由于过了晚膳时间,食堂剩下二、三桌尚有客人,他们是其中一桌,方便说密话。
龙鹰从不怕被人窃听,因他的魔种会感应到。
龙鹰道:“想成为真正的高手,不但在武技上须长进,思考和心志亦不可忽略,否则只是有勇无谋,缺乏真正高手的胸怀气度。”
穆飞如梦初醒地现出深思的神色。
龙鹰道:“开始有感觉了,对吧!”
穆飞不好意思地道:“我很少留心星空。”
龙鹰道:“你对眼前的天地,从不感奇异吗?”
穆飞道:“是小时候的事了,懂事后一直潜心武技,很少想其他的事。”
龙鹰道:“如此充其量你只能成为一个好手。高手到了某一境界,比的非只技艺,而是修养。像你般稍遇险阻,立即颓不能兴,至乎今夜没法安眠,算什么劳什子的高手?”
穆飞苦叹道:“但若输了决赛,我势被逐离开牧场。唉!教我怎么说?”
龙鹰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告诉我,寇仲和徐子陵初出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处处受欢迎吗?刚好相反,给李密那家伙下了追杀令,遍地皆敌,恰好提供了他们最佳的历练,死不去就是成功。比起上来,你的所谓什么被逐离牧场,是哪码子的事?”
穆飞现出思索的神色。
龙鹰道:“像寇、徐两人,所有能成就不朽之业者,无一不是不住搜寻的人,他们会思考所处的天地,会仰望星空,反思己身,如老聃、庄周之辈,更深刻地思考人身与天地的关系,其思虑无远弗届,从不囿于一时一地。在你人生的漫漫长路上,三天后的决赛只是你无数遇合里的其中之一,如果为此长嗟短叹,事后回想起来,肯定你脸红。”
穆飞给他说得双目精光闪闪,回复生机。
龙鹰若无其事的传音道:“我是龙鹰!”
穆飞全身剧颤,瞪大眼瞧着他,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双目射出难以相信之色。
龙鹰点头再重复一次。
※※※
龙鹰返观畴楼途中,被“宋问”截着,领他往后园去。
龙鹰喜出望外,心情大佳。
商月令的心情显然没他那么好,道:“大总管和主执事齐来找我,央我收回成命,并指穆飞知错能改,和你修好了。”
又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只是不愿让你加入牧场队出赛。”
龙鹰道:“可是我参赛的事,早传遍牧场。”
商月令道:“该是都凤故意泄出消息,目的是逼你下场比赛。挫折好,教训也好,总言之要灭你的威风,尽量使北方世家站在与你对立的一方。”
龙鹰哂道:“这就是错判形势。”
他们并肩进入退思园,在愈趋圆满的明月斜照下,几疑误入远离人世的洞天福地。
商月令讶道:“错判了什么?”
龙鹰道:“现时朝内朝外的形势,已因李显回朝变得异常复杂。就像在广阔的退思园内,不论你站在任何一个位置,能见到的是有限度的视野、园内的一个角落。正因视野难以及远,不论你有通天彻地的智慧,何等强大的实力,亦会走错路、下错棋。只有能鸟瞰全园者,方有机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商月令领他走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