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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不解道:“依我看你从宋魁兄处得益至巨,假以时日必可跻身高手之林,怎可妄自菲薄?”
商豫泫然欲泣地道:“可是宋先生说过,单凭武功是不足以闯荡江湖,何况糊里糊涂的走出去,一个单身女子会遇上想不到的凶险,江湖鬼诈伎俩层出不穷,尚未有机会历练已吃大亏。我也想过,漫无目的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是没有意义的。场主绝不批准。”
接着朝龙鹰瞧着,双目射出哀求的神色,两颗泪珠从眼角泻下道:“宋先生说只有范先生肯照顾小豫,场主才会首肯。小豫真的不明白呵!但宋先生这么说一定错不了。”
龙鹰道:“你究竟是想拜我为师?还是想到牧场外开眼界?”
商豫破涕为笑,“噗”的一声离地朝他下跪,不理龙鹰同意与否叩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三叩之礼!”
龙鹰啼笑皆非的着她坐返石头处,叹道:“不用场主批准吗?”
商豫欢欣如狂地道:“小豫是豁出去了,一切由师父为徒儿作主。”
龙鹰心忖这个徒儿或许是命中注定,想推都推不掉,幸好她是这般的讨人欢喜,使他有多了个女儿的感觉。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找个地方安插她,让她得展抱负该是易如反掌的事,只好认命。
道:“好!先教你第一招,就是武功首要讲战略,知己知彼,最忌有勇无谋,那时即使你武功胜过对方,也可以输个一塌糊涂。”
商豫大喜道:“徒儿明白!”
龙鹰哑然笑道:“你并不明白。”
商豫道:“请师父指点。”
龙鹰道:“你求学的态度很好,但心中并不服气。对吗?须说老实话。”
商豫点头道:“瞒不过师父呢!师父刚才说的道理,牧场的教席们都说过呵!”
龙鹰淡淡道:“我为何在这里歇息呢?”
商豫一呆道:“竟是另有原因吗?”
龙鹰道:“这就回到知己知彼的问题。穆飞是怎徉的一个人?”
商豫答道:“是个聪明和骄傲的人。”
龙鹰道:“太笼统哩,没有帮助。今早其他人和我捉迷藏,被我引得团团转,独他猜到我的目的是去见场主,又能埋伏在我到飞马轩的路线,可知他有智有谋。好哩!现在他既不服气,因尚未输个一败涂地,而是输得不明不白,想拿回点面子,会怎么做?”
商豫两眉紧蹙,道:“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龙鹰道:“不论他做什么,只要他客客气气的做,我是很难拿他怎样的。说回你吧!如果小豫想告发他,又知场主不会放过,小豫会这样做吗?”
商豫缓缓摇头。
龙鹰道:“所以穆飞唯一向我报复的方法,就是趁我到田猎去的途上发难。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直在登山处等候我们,还有十一个同伙。”
商豫茫然道:“师父怎晓得他们的人有这么多?”
龙鹰道:“这是高手的灵觉,是久历战阵磨练出来。我现在的策略是和他们斗耐性,如果他们的耐性比较好,我就是输了头阵。看!他们心浮气躁的来哩!”
商豫朝山路口望去,一时仍未见到什么,旋即尘草飞溅,十多骑从林内驰出,朝他们奔来。
商豫惊呼道:“师父呵!不多不少,刚好是十二骑,由穆飞带头。”
又道:“我要去截着他们。”
龙鹰悠然道:“要来的终会来,解决掉后我们方可享山林的逸乐,我要你成为一个旁观者,不论穆飞向你说什么,仍摆出不置可否的模样,勿答他的话,使他感到你异乎平常。他愈摸不到小豫的心意,你愈能令他感觉到压力,胜过疾言厉色的喝止他。”
商豫神醉地道:“徒儿受教,听听已感到无招胜有招的威力。”
龙鹰讶道:“小豫有极高的悟性,怪不得宋魁兄肯传你绝艺。”
商豫道:“自小有人赞我聪明,可是对着师父,像变得很蠢。”
龙鹰语重心长地道:“经验是一点一滴积累的,还要多吃亏、碰钉子,感觉才变得深刻,没有事情是一蹴可就。与敌交锋,若如下棋,在短兵相接前棋局己开始,每下一着,对方都不得不回应,是夺得先机。高手争锋,就是如此的一线之隔。”
蹄声清晰可闻,似用马蹄敲响大地的战鼓。
商豫吁出一口气,道:“师父,徒儿很紧张。”
龙鹰道:“因为你是首次遇上这类场面,且因穆飞的威势早深植你的内心处,故没法保持冷静。由此观之,你仍未称得上高手,真正的高手即使明知必死,一颗心仍是冷静如亘,就像火焰上一点永不融掉的雪。”
又低声道:“不要望他们,看着我!”
十二骑速度很快,离他们不到里半远。
商豫瞧着龙鹰。
龙鹰道:“从他们的蹄音,小豫有掌握到东西吗?”
商豫道:“他们是全速奔驰。”
龙鹰道:“所以如他们抵达后立即动手,会处在气势最强盛的一刻,但若我们一副有恃无恐,像不知他们来寻衅般,会令他们生出疑惑,大削他们本一往无前的势头。如能趁他们疑神疑鬼之际,再凭智取,那尚未动手已可将他们逼落下风。这就是战略,乖徒儿明白了吗?”
商豫首次被他认作徒弟,喜出望外,不迭点头,激动兴奋至说不出半句话。
穆飞一马当先,离他们坐处不到百丈,正以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他们。
纵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可保持精神持亘,只现在窄幅内的轻微波动,可知此人确是罕有的练武料子,不愧牧场新一代的首席高手。
龙鹰不看他半眼地笑道:“穆飞如你能说出为何会被送住高空去,我便和你们十二个人玩一场,不论结果,绝不泄露出去。”
他说的正是穆飞最希望达到的。
穆飞为之愕然,现出思索的神情,马速随之减缓。
后面十一骑纷勒马缰,如虹的气势因龙鹰的几句话化为乌有。随穆飞来者全是惟穆飞马首是瞻牧场的年轻俊彦,他们不晓得穆飞被龙鹰送往高空去,以为穆飞一时拦不住龙鹰,还踏碎了几块瓦片,个个感同身受,誓要为穆飞出一口气,最紧要是做得干净利落,向这可恶的“范轻舟”还以颜色。
十二骑在河岸扇形散开,半月状的围拢龙鹰和商豫。
穆飞高踞马上,看看龙鹰,看看像变了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般的商豫,来前想好了的话,没半句可在眼前情况下派上用场。
其他人见“头子”不说话,只好等待。
龙鹰往穆飞瞧去,叹道:“如果穆飞兄到此刻仍不明白为何拦范某人不住,如此来寻范某的晦气,就是妄撞之举。”
穆飞沉声道:“你使诈。”
龙鹰从容道:“兵家相争,用计使诈,无所不用其极,尽力营造于己有利的不对等情况,如果穆飞兄不明乎此,恐怕须永远躲在牧场里。敢问穆飞兄,你埋伏屋脊后,不也是一种诈术吗?为何竟反给我诈了出来?”
穆飞叹道:“我欠的是范先生的江湖经验。”
龙鹰鼓掌道:“所以穆兄今次来找范某,并不认为是技不如人,只是经验不足,却不知道实战经验最难能可贵,即使你和范某人再战十场,吃亏的还是你。”
说毕从坐处弹起,朝穆飞投去。
第十六章立竿见影
穆飞也是了得,从马侧取出长枪,待要来个正面迎击,凭长武器对他的双手,龙鹰已从半空钉子般插往草地,一个旋身来到他马头前,动作如行云流水,吻合某种难以形容的自然之理,仿如天成,本身自有一股完美无瑕的意味。他全无斧凿之痕的动作有着强大的震慑和感染力,不单令穆飞感到无隙可寻,亦令其他人无从插手。
商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目眩神迷。
穆飞别无选择,认准龙鹰面门先举起长枪,挥旋一匝后蓄足劲气方疾刺而下。
龙鹰叹道:“这就是有迹可寻了!”
穆飞气得差点吐血,因晓得批评中肯,他坐在马上,而龙鹰则移到马首前的位置,他除了从马背上运枪下刺,再没有另一选择,看似以攻代守,却在对方的计算之内。
战马忽人立而起,踢蹄惊嘶,肯定是龙鹰对马儿做手脚,但旁观的十多人竟没一人看得分明,何况是马上的穆飞。
他连忙左脚踏蹬往左侧俯前探身,好令长枪仍可循原先路线刺向龙鹰,可是临时变招,兼与龙鹰的距离拉远近半丈,力道和准绳均差了少许。
“叮!”
一声清响。
龙鹰以手指弹中枪尖。
穆飞雄躯剧颤时,龙鹰已抢往马儿右侧,骇得穆飞连忙坐回马背处,趁马儿上半身往下之际,再一枪刺下,这次他学乖了,亦算他枪法了得,枪声嗤嗤里化作无数枪影,往龙鹰兜头照脸的洒下来。
众人齐声叫好。
喝彩声尚未结束,枪影消散。
龙鹰漫不经意,轻轻松松的以肉眼难察的高速,探进了枪影去,将枪锋抓个结实。
长枪似忽然失去了所有动力,凝止不动,情况奇怪至极,唯一的解释就是龙鹰用的力道,刚好将长枪的劲势抵消,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龙鹰向马背上的穆飞笑道:“这叫应退不退,明白吗?”
穆飞狂喝一声,猛地抽枪,誓要将长枪从龙鹰的掌握中拔回来,并打定主意,一旦脱离龙鹰的魔手,就藉那数寸的距离,疾挑龙鹰的手。
龙鹰哈哈一笑,表面似是没花任何气力地轻轻一送,穆飞却闷哼一声,身往后摇,前足刚着地的马儿亦受不住力的往后直退开去,那是穆飞的抽枪和龙鹰送枪合起来的力道。
下一刻龙鹰坐回原处,向瞧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的爱徒商豫道:“战略就是环境之道,营造出最有利自己的形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穆飞铁青着脸策骑来到他右侧两丈处,尚未说话,龙鹰微笑道:“想成为真正的高手,首先是要输得起,穆飞兄非是技不如我,而是未曾经过生死决战,招式仍是心里想着的那套,岂知战场上千变万化,无法胜有法。范某就让你在西山猎场想上三天,然后任你择时选地再玩一场。更千万勿要因范某出身寒微而生轻视之心,在战场只有死人和活人,成王败寇,明白吗?现在你们立即给老子滚得远远的,好好反省。”
穆飞欲言又止,然后点了点头,向其他人喝道:“我们走!”
掉转马头,首先离开,其他人不敢吭一声的随他走了。
龙鹰的目光回到仍杏目圆瞪的商豫处。
商豫娇呼道:“师父是神乎其技,这根本不是武功,与小豫以前学的全不相同。”
龙鹰道:“武功是没有特定的形式,能克敌制胜的便是,让师父先检视你的资质,看看可否为你易筋洗髓,三天后就由你去收拾死也不肯服气的穆飞。”
商豫嚷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呵!”
龙鹰道:“现在很难断定,但三天后肯定你至少可和他平分秋色。成功了!师父有个关乎天下苍生的任务派给你。”
※※※
山路愈往上走,愈是陡峭难行。
龙鹰和商豫改为牵马而走,各有心事,没有交谈。
龙鹰想的是现在他最关切的问题,商月令通过桂有为向他传话,指今晚会来和他“偷情”,虽然不晓得她的“偷情”,会否是他希望的那一种,但首先须找到他。当时并不觉是个问题,到抵达山区,方晓得猎场地形复杂,林木茂密,如不是事先说好,要从众多广布山区的营帐认出正主儿,谈何容易。若是在晚上,还要打灯号才成,禁不住患得患失,暗自苦恼。
“师父!”
龙鹰茫然往商豫瞧去。
商豫双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