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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俯前少许,压低声音道:“此为小民的秘密,嘿!我的武功是偷回来的。”
李裹儿不解道:“招式或可以模仿,但内功心法即使在名师指点下,仍可能一事无成,怎样偷呢?”
龙鹰赞叹道:“郡主不但天生丽质,且冰雪聪明,一听便明。我的‘偷’不是一般的偷,偷的是对方的秘笈,看一遍记下来后放返原处。这种事须在十五岁前办妥,虽失败过无数次,被当作是小偷拿着狠揍,但因小民年幼,又没想过我志在秘岌,最后都放了我,还让小民学懂捱揍的本领。哈!”
李裹儿笑得花枝乱颤,指着他骂道:“亏你这么荒诞的话竟说得出口来,是否想本郡主亲手揍你一顿?”
龙鹰道:“正因如此,小民才对自己这段见不得光的练功史讳莫如深,因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事实上小民没什么可隐瞒的。”
再降低音量道:“郡主想想,只要我成功一次,等于踏上武道之路。且每经一次失败,我都会从中学多点东西,为下一次偷东西搭桥铺路,为此我不但足迹踩遍云贵,还上至青海和高原,每一天小民均感到比昨日强壮。”
李裹儿动容道:“你的话隐含至理,可知非只是一派胡言。”
又道:“你最后成功了吗?当然成功了,否则今天不会坐在这里。”
龙鹰道:“成功了一次,事后方知是他老人家故意让小民成功的。”
双目射出缅怀崇慕的神色,道:“小民刚足十四岁,但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大粗壮,在逻些城盘桓了几个月,过着流浪生活,学懂吐蕃语后靠帮人做粗活养自己,一天在街上闲逛时,见到一个在街头摆钵化缘、瘦得像竹竿般的高僧,最惹我注意是他边化缘边拿着一本旧得发黄的册子看个不休。小民心想,瘦成饿殍般仍死不掉,肯定是高手,看的必为不世秘笈,岂肯放过,挨着饿肚窥伺一旁,到夜晚机会终于来了。”
他如此苦心孤诣的编故事,是为了对自己的过往作出不含糊的交代,免去将来被查根究底的烦恼。表面是向李裹儿交代,实则是说给大娘听。
李裹儿被他引人入胜的故事打动了,紧张追问道:“是怎样的机会?”
龙鹰道:“高僧于黄昏时到了附近一座寺庙落脚,放下唯一的包袱,包括化缘的铜钵,就那么溜了出去。哈!郡主可想见我当时高兴得似发狂般的心情,不顾一切偷进去,找到秘笈。唉!我的娘!揭开才知是用小民从未见过的文字写的,幸好老天爷开眼,文字外尚有图像。小民一个接一个的看着,竟非常有感觉,就像体内的经脉窍穴不住呼应着图像,看得心迷神醉,忘记了当时是做小贼去偷别人的东西。”
李裹儿懊恼道:“你怎会这么蠢的,不是该拿东西立即走,到安全地点才看个饱吗?”
龙鹰忍住笑道:“小民是盗亦有道,只看不偷。”
李裹儿嗔道:“你指我无道吗?”
龙鹰忙道:“小民怎敢?郡主是同情小民,为小民着紧。”
李裹儿道:“说下去!”
龙鹰道:“册子只得百来页,共三十幅图像,看完后,小民恭恭敬敬将册子放回包袱里,又对着包袱下跪重叩三个响头,转过身来,方晓得来自天竺的伏常摩兰师盘膝坐在一角。”
李裹儿舒一口气道:“难怪你说是他故意让你偷看的。”
又道:“原来你的武功源自天竺。他不杀你,还传你天竺秘技,该是因你叩的三个响头,真动人!”
龙鹰道:“直至十八岁,我仍不住去偷东西看,却从未有一次失手。十八岁后,再不用偷看别人的拳谱秘笈哩!”
李裹儿欣然道:“念在你学武的毅力苦心,不和你算账了。你是否会到神都去呢?”
从这句话,知杨清仁给李裹儿逼得多么惨,连不该向她透露的亦说出来,同时使杨清仁心生警号,不得不来和范轻舟交易,换取他不得搭上荡女的承诺。
龙鹰道:“只是到神都打个转,开眼界。”
李裹儿欣然道:“你来前要使人给本郡主捎个信,让本郡主可尽地主之谊。”
龙鹰心中叫苦,却不得不“受宠若惊”的失声道:“小民怎担当得起?”
李裹儿起立道:“我说成便成。”
龙鹰忙起立相送,到她在簇拥下消失门外,方坐下来继续吃喝,其他嘉宾早因李裹儿的驾临溜个一干二净,剩下几个包括恩苓的牧场姑娘,远远看着,不时低头接耳的讨论他。
乐彦来了,到他身旁坐下,叹道:“范兄魅力没法挡,连郡主都对你另眼相看。”
龙鹰道:“没去抢包头吗?”
乐彦道:“那是年轻小伙子的玩意哩!范兄怎么看越浪这个人?”
龙鹰道:“更正确点,乐堂主问的应是对他初步的印象,对吧!”
乐彦似不太掌握到他的意思,略作沉吟,点头道:“大致上该是这样。”
龙鹰道:“‘日久见人心’,一时的印象可以很靠不住,最重要是从对方实质上的行动作出判断,例如交给我的货是否依照约定,事后有没有不清不楚的手尾,还要经多次合作,方能建立起交情和信任。这是我范轻舟一贯处事的作风,乐堂主必须明白。”
乐彦的表情有点尴尬,耐着性子道:“范大哥是否看出问题呢?”
龙鹰冷然道:“不是看到问题,而是嗅到风险,我的情况是夹在中间,只要你们任何一方向竹花帮泄露我和你们合作的消息,我势和桂有为翻脸收场,还很难向支持我的军方交代。所以如果我范轻舟被人出卖,不但推个一干二净,立即退出,还会查出谁在害我。哼!我报复凶猛狠辣,保证出乎任何人的料外。”
龙鹰感觉到乐彦精神上一阵剧烈的波动,知自己猜个正着,对方是不怀好意。这并不代表对方没有合作的诚意,而是将自己逼上不得不倚赖北帮的路上,那北帮可借他“范轻舟”之势往南扩,名义上是助他对付竹花帮,实则为将他的事业吞并。
乐彦干笑一声,道:“范大哥可以放心,江湖上义气先行,大家即使合作告吹,仍是兄弟和朋友。”
龙鹰道:“这并非空口白话解决得了,付诸行动时才能见个分明。私盐能在短时间内挣得暴利,终不是长久之计,想屹立不倒,最后仍要回归正途。希望在神都见到贵帮主时,他对未来会有个完整的描绘。”
乐彦被他的说话压得几抬不起头来,点头道:“一定!一定!”
龙鹰道:“我手上有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乐彦恍然道:“原来范大哥智珠在握,难怪说得这般的切题。”
龙鹰道:“堂主先坦白告诉我,你们一向有贩运私盐,且做得很大,为何忽然要来找我合作?”
乐彦知如不说实话,合作立告完蛋,此时还不知“范轻舟”的厉害吗,先来个疾言厉色,表明立场,如此时显不出诚意来,尚有何好说的。压低声音道:“我们最近被官府连破三宗买卖,损失惨重,且还不知道风声如何泄出去,该多少与竹花帮有关系。”
龙鹰道:“肯定与竹花帮无关,否则范某会知道。你们没想过是大江联从中弄鬼?”
乐彦一呆道:“大江联!他们不是已被连根拔起了吗?”
龙鹰回复和颜悦色,淡淡道:“这方面留待见到贵帮主再说,你们把握不到大江的情况,吃亏是应该的。”
乐彦发起呆来。
龙鹰正容道:“我欠的东风,就是一个地方上的大员,够资格去主持一个全国性的计划,如你能给出这个名字来,未来的几年势为我们三方联盟的天下。有足够的财力后,何事不可为。”
乐彦现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显是陷进两难之局,犹豫不决。
第十一章运筹帷幄
龙鹰从容道:“古语有云:‘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就是这般的简单。而事实上你说出这个人来,正好向我范轻舟显示贵方的实力,当然不能骗我。乐堂主勿要误以为我对朝廷的政治认识不深,到神都发展是我的梦想,几年来用了不少的工夫,可轻易查证堂主的话。我正是有诚意,才说得如此直接坦白,因事关我范轻舟的生死荣辱,绝不能大意轻疏,更非只说客套话的时候。”
乐彦下了决心似地道:“这个乐彦明白,既然是长久合作,开始时坦诚以对是有必要。不过请范大哥恪守江湖规矩,即使我们的合作谈不拢,亦须话不传第三者之耳。”
龙鹰道:“我和贵帮是天作之合,只要忠诚合作,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现时处于不利位置的是我,动辄身败名裂,争多几筹在手里是合情合理。”
乐彦沉吟片刻,道:“我们在朝廷确有个能担当得起大事的人,现在更是地方上有威望的大员,属太子集团的人。”
龙鹰若无其事地道:“原来是宗楚客,确为理想的人选。”
乐彦现出无法隐藏的震惊,失声道:“范大哥怎可能猜到?”
龙鹰心忖二张并没有骗他的“丑神医”,北帮确为武三思在江湖上的走狗,由宗楚客从中穿针引线。像宗楚客那类懂得视李显为奇货的野心家,不会看得起武三思,现肯为武三思所用,是因武三思后面的韦妃。不论是李显做皇帝还是韦妃当女帝,不打好与韦妃的关系难有好日子过。
怪不得宗楚客可以源源不绝在财力上支持李显,皆因他是大贪官,包庇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令北帮渐成气候,更因宗楚客的照拂,北帮成功融入西都的上层阶级去,否则乐彦怎有随关中队到飞马牧场来的资格?
龙鹰道:“都说我对朝政并非像你们所想那么无知,我更非要逼你说出秘密,而是如果由宗楚客去处理,那提议者就不可以是太子集团方面的人,如此方不会令人怀疑。”
乐彦讶道:“提议者?”
龙鹰道:“就是向圣神皇帝提出小弟万无一失的计划的人。”
乐彦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他。
龙鹰照例卖个关子,道:“乐堂主有想过走水路吗?”
乐彦叹道:“谁都晓得走水路可省回至少一半的时间,且可大量运载,但相对则风险太高,如若出事是人赃并获,很难脱身,只是给扣起货船,已是损失不菲。从陆上去较易隐蔽行藏,遇事时可作鸟兽散,除非官府收到风声,否则十拿九稳。”
龙鹰道:“我这个计划如圣神皇帝肯接纳,就可公然将大批私盐运往北方,秘密落货,如此数年我们便发大财,有钱使得鬼推磨,那时我们爱怎样扩展都可以了。”
乐彦道:“算我求范大哥吧!请大哥立即说出来,让乐彦可转告帮主,否则定会给帮主痛骂,责我办事不力。”
龙鹰道:“我怎会让你为难,先问你一句话,有哪种民船是不用受水师关防阻截盘查的呢?”
乐彦无奈答道:“恐怕只有为官家运载粮货物资的船,方得如此优待。范大哥勿要再卖关子好吗?”
龙鹰好整以暇地道:“我的计划若能成事,我们的私船会变成官方特许的民船,能公然运私货到北方去。”
乐彦叹道:“坦白说,我担心得要命,因牵涉到圣神皇帝,一个不好,天皇老子都包庇不了我们。”
龙鹰知他因对自己的卖关子忍无可忍,故使出激将法,笑道:“事关重大,乐堂主还是多点耐性较好。”
救人和打仗是截然不同的事,必须设想周详,避免须临机应变的情况,武力只可作为后盾,因一旦出事,势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
能在谈判桌上解决的事,绝不会拿到战场上去。
北帮打开始便是居心不良,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