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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头痛地道:“我是男人,如何教你?这种事须在榻子上实习才成,且对方须是精通媚功的人,才能让你体会领悟,学得多或少,还要看你的造化。”
符太泄气道:“暂时只好来个缓兵之计,避免决战这么快来临。”
龙鹰哑然笑道:“如果有人晓得我们师徒竟在讨论这般不堪入耳的事,未知会有何感想呢?”
今次轮到符太没好气地道:“我符太从不管别人怎看我,天下间只你一人可为我想办法,否则我符太来个阴沟里翻船,受制于人,泄露你鹰爷的秘密,勿怪我没作预先警告。”
龙鹰失声道:“太少在威胁我?”
符太耸肩道:“这是从榻子败下阵来其中一个可能的后果,警告也好,威胁也好,什么都好,只有你能为我想办法。”
龙鹰盯着他道:“太少是真的动心了,我从未见过你为一件事低声下气的求人。小心!这正表示你明赢实输,胜败的关键仍紧握在柔美人的手上。一旦给她试探出你这个弱点,你将永远沉沦在她的媚网里,若如失陷蛛网有翼难飞可怜的小虫儿。”
符太断然道:“我绝不可以临阵退缩,否则会大大影响我的修为。”
师徒两人转往定鼎大街,朝董家酒楼步去。
“董家酒楼”四字映入眼帘,龙鹰心中一动,脱口道:“有了!”
符太半信半疑地道:“竟真的想到办法?还是指其他的事?”
龙鹰探手搭着他肩头,笑道:“为师现在哪来闲情想其他的事,当然是在没有办法里为你想到个办法。”
符太大喜道:“什么办法?”
龙鹰笑道:“这招叫‘三娘教子’,哈!没时间哩!看!那不是柔美人的香车吗?”
第十三章名楼午会
董家酒楼。厢房。
柔夫人亲自为两人斟酒,举杯轻柔地道:“荣柔有何开罪神医和贵徒之处,就借此杯酒谢罪,请两位大人大量,不再和荣柔计较。”
美人软语,特别是出自柔夫人的香唇,格外有种能令人心颤神动的魔力,婉约悦耳,充盈着音乐的美感,像来自遥远神秘异域古老的咒语,说出后可将人间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香霸从容举杯,微笑道:“昨夜国宴有幸得胖公公给寒生来个当头棒喝,方知误会有多深。哈!是否能在神都做生意是小事,交不到像神医和贵徒的奇人异士则为寒生负担不起的损失。来,寒生也敬两位一杯。”
他这番话说得很体面,配合他欲断还续,似口吃偏又铿锵有力的方式娓娓道出,使人难以发作。
龙鹰心叫厉害,柔夫人乃玉女宗三甲级高手,媚惑男性的功力毋庸置疑,香霸亦是魅力十足。如果不是在他们“师徒”处遇上挫折,一旦在神都展开手段,谁能抗拒?
大江联等于一条在密林里觅食有致命剧毒的恶蛇,神出鬼没,择肥而噬,现在却给捏紧咽喉,登时阵脚大乱。
笑道:“误会早已冰释。小符野性难驯,不解温柔,有美伴席,竟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但没半句说话,还忽尔离开,唐突佳人,且不知溜到了何处去,天明才回来,任我痛骂仍不发一言。唉!我这个师父真为难,幸好现在有柔姑娘为我开他的野窍,只要他以后肯循规蹈矩的老实做人,会是鄙人最大的欣慰。来,喝一杯。”
四人中只有龙鹰和香霸举杯饮胜,柔夫人是浅尝即止,符太更是略一举杯,便将酒杯放回桌面处。
可是厢房内却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对峙味儿,一来因柔夫人文静淡定的神态,端庄俏秀的外表,自然而然有股安抚人心的异力,仿如寒天里一抹温柔的阳光。更主要是符太虽然未说过半句话,可是嘴角却总挂着一丝笑意,若有似无,却可成功地将他的邪气妖氛从迷蒙飒冷提升为满不在乎的洒脱,虽仍不减他一贯离经叛道的行事作风,偏是能引人入胜,若如一直以来的只属前奏,此刻主旋律终于露面,正盘旋空际。
“坐!”
四人分宾主坐下,各据圆桌一方,龙鹰和符太身后是两扇大槅窗,外面细雨纷纷,景象蒙茫。酒菜来了,却没有人动筷,气氛奇异。
龙鹰打破沉默道:“万爷昨夜告诉鄙人,因有急事必须漏夜离京,着鄙人向两位请罪。”
香霸讶道:“什么事这般紧急呢?”
龙鹰道:“这个他没有告诉我,鄙人不敢问。”
香霸只是循例问上一句,向符太笑道:“符兄因何不肯赏面呢?”
这句话在现时融洽和谐的气氛下说出来,是颇不客气,亦不符香霸圆滑的待人手法,但龙鹰却晓得这个老奸巨猾正在试探自己和符太真正的关系。
如果他们的师徒关系,确如他丑神医所说的纯为拜师学艺,没有其他不可告人之事,龙鹰便该像香霸般对符太的不肯赏面看不过眼,因符太也等于不给师父面子。
香霸还有个矛盾,这是龙鹰混入大江联时偷听他和洞玄子的话而知晓的,就是香霸在意柔夫人。
魔门中人最忌动情,至少算半个魔门之徒的香霸,亦知此为犯忌,故很多时装作毫不介意柔夫人向其他男性施展媚术,而内心却很不舒服,这个矛盾会不经意地流露,像此刻他对符太的“敌意”。
谁恋上玉女宗的传人,不可能有好结果,是因她们没有情场,只有战场。唯一的例外或许是眼前符太这小子,他可能比柔夫人更无情,且不是修炼出来而是天生的。
柔夫人的美目瞄向符太,迎上他锐如利剑的眼神。
符太不理谁向他说话,盯着美人儿道:“本人从不喝酒!”
香霸显然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直截了当的答案,一怔下说不出话来。
柔夫人轻叹一口气,不过是一声叹息吧,却已具摄人魂魄的异力。
自第一眼看到她,龙鹰便被她充满异族风情的特殊气质吸引,听其音想其人,从来没有将她的声音独立玩味。但在符太未见人已给她的声音迷倒,使他也不由特别注意她这方面的引人之处。
从表面看,柔夫人丝毫不现处于下风的情况,还掌握着主导之势,进攻退守,尽随其意。
三个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集中到她的身上去。
柔夫人美眸深注地瞧着符太,轻描淡写地道:“你曾经快乐过吗?”
她似是问符太,可是龙鹰和香霸都感到自己亦是被问的对象。
她这样不经意地问上的一句话,已完全脱离了神都社交圈子的话题范围,即使在放纵言语、笑谑不禁的青楼妓舍,亦不会有人如此说话,触及的是被问者内心的秘密。
可是由她以充满感情又有点儿克制的方式,飘洒自如地说出来,每个字宛如徐徐绽放的花瓣,一切又变得理所当然。
任你如何气势如虹,严阵以待,可是柔夫人这句能直指本心的话,却能将所有戒备的情绪心志一起没收,忍不住地扪心自问:“我曾快乐过吗?”
大多数人均可对此提供一个答案,但也知道没有一个答案真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对符太却是命中他要害的一击,皆因他从来不去寻找快乐,更从不将快乐与否放在心上。
柔夫人怎可能这般清楚符太的弱点,一矢中的。
龙鹰可以插嘴帮腔,但这样代符太去接招,等于符太不敌败阵。
符太的精神现出轻微的波动。
龙鹰差点想向他束音传话,着他千万勿就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想下去,会立即着了柔夫人的道儿,那时她的媚心术乘虚而入,攫抓他的心。
香霸瞥符太两眼后,注意力移往王庭经,旁观王庭经对这双关系奇特的男女即席交锋的反应。
如此无形无影的斗胜别开生面,凶险处不下于剑来刀往。
符太笑了。
那是很苍白的笑容,内外不符,显然柔夫人的问难惹起他的感触,深沉地道:“我曾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程,以后还会继续走下去,我追求的并不是快乐,也在怀疑快乐能否和别的情绪区分开来。我追求的是一种境界,或许可被称为最后的境界,并不意味着死亡,我很难让荣姑娘了解我心内真正的情况。”
龙鹰听得叫绝。
符太的高明处,是将心内的想法说出来,他深刻的思考,正是抗衡柔夫人的神兵利器,如可反过来驱使柔夫人思索他的话,等若连消带打,硬挤柔夫人往下风去。
柔夫人目泛异彩,兴致盎然地道:“原来符公子是个爱思考的人,但是‘云在青天水在瓶’,有求岂及得上无求?公子追求的,若如等待虚空落地,不怕最后错过一切,徒呼奈何。”
龙鹰心忖换了自己现在取符太代之,亦要被她的文攻杀得左支右绌,难有还手的能力。乍看她已超出了媚术的范畴,事实上却是更高明的媚法,因人而异,知符太爱思索人生,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更深致的方式刺激和触动对手,言语间又留有余地,不过只要符太对她生出爱意,又或有自惭形秽之心,她便是成功破掉符太的心法。
龙鹰和香霸不敢插话,只可隔岸观火。
从香霸现在全神聆听,不时现出思考的神色,知他从未试过听柔夫人这方面的想法。
从第一眼看到柔夫人,龙鹰便感到她芳心内藏有很多东西,与湘夫人很不相同,现在方晓得她如符太般,是个爱思考人生的人。至少在此点上,柔夫人和符太有共通之处。
曾经历死亡者怎会自惭形秽,愧不如人?果然符太笑容转盛,双目充满讥嘲之意,摇头叹道:“荣姑娘对本人怕是有误解了。脑瓜对我来说,是个放着各种有趣玩意的天地,我则是在这个天地内的顽童,没有什么目的,只求痛快。何况人生的离奇荒诞,会出乎荣姑娘想象之外,姑娘未对本人深入了解,却作出断语,对我并不公平。”
柔夫人淡然自若地道:“公子愿意被人家了解吗?”
符太输在得意忘形,以为抓着柔夫人的辫子,岂知柔夫人来个以柔克刚,脉脉含情的去敲符太心内的那道门,登时令他营造出来的优势尽付东流。
在两人特殊的战场上,不论答是或否,符太都会败得很难看,若避而不答,适是显其气虚心怯。
更令龙鹰和香霸两个旁观者想不到的是,符太目光忽然变得像箭矢般锐利,深深望入柔夫人秀眸内去,敛去笑容,原被欢容掩盖的邪气立即转盛,以寒似冰雪的声音冷冷道:“就看你何时嫁我?”
柔夫人半点不为他凌厉的眼神所动,保持在深邃不见底的持亘中,唇边绽放出若有若无、带着柔情蜜意,似对符太感到好奇有趣的笑容,平静地道:“符兄是想得到妾身的心,还只是对妾身的身体感兴趣?”
最老实的答案,当然是兼得,两者间并没有冲突,可是龙鹰清楚不论符太如何回答,都会掉进她的语言陷阱去,只要有想得到她的芳心的含意在内,便不可用强逼的手段去得到她。
如说只想得到她的肉体将更糟糕,是对她的侮辱,后果无从揣测。
符太挨往椅背,哑然笑道:“这竟然是一个问题吗?”
他答得虽妙,但明显被逼得采取泻卸的守势,再没法如先前般的着着反击。
柔夫人含笑不语,可是一双会说话的明眸,足可令在场的三个男人,莫不清楚她因符太不敢回答和直面这个简单问题而看不起对手的心意,那比说出来令心高气傲的符太更难受。
符太长长吁出一口气,不但不以为忤,或是老羞成怒,还两眼爆闪异光,熠熠生辉,转向龙鹰道:“请师父为徒儿拿主意。”
没人想过他有此一着,感觉有如行空的天马回到实地去,本只属两人间的瓜葛变成家长和长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