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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诸国远洋船的首站,由此可从水路往神都和西都去,因此聚集码头区的逾万人中不少是外国来的商旅,充满异国情调的装束、说着不明白的语言。车水马龙,人车争道,龙鹰几疑已置身异域。
他感应到符太了,这小子在其中一间卖馒头和豆茶摊档的一角,和其他客人挤于一桌,感觉很奇怪,因为符太一向像头离群流浪于荒漠山野的独行野狼,忽然发觉他混杂在挤满人的处所,实有点不习惯。
正要举步朝符太走过去,后方细碎的足音传来,是那么的熟悉,龙鹰立即将足音从其他步声吵声区分出来,脑海泛起二姑娘沈香雪美丽的倩影,格外难忘是那天清晨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下魂断神伤的步伐。
心中叫苦。
这是一种命运吗?茫茫人海里的巧遇,会带来哪种不测的结果呢?
她不是到神都去了吗?怎会现身扬州城外的码头区,且是孤身一人。
来不及思索种种疑问,香气送入鼻端,二姑娘沈香雪来到他身旁,紧捏他的手臂,香唇轻吐道:“怎会遇上你的呢?”
二姑娘作行旅打扮,涂黑脸孔化身男子汉,改动不大却是面目全非,这般模样者龙鹰刚才至少碰上八、九个,可知她的易容术如何高明,幸好自己也不赖,一副“范轻舟”的外貌衣着。笑道:“遇上小弟怎算稀奇?不在大江上下游流离浪荡如何赚钱糊口,我在这里见到二姑娘才是神迹,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竟在扬州的码头区学小子般在混日子。哈!可知情缘天定,二姑娘想避开我却办不到。”
二姑娘气结道:“仍是没句正经说话,可知你毫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龙鹰有感而发地道:“纵有千言万语,又从何说起呢?”
沈香雪双目一黯,说不出话来,扯着他朝码头区上游走去,在人丛里左穿右插。
龙鹰感到她是藉人群避人耳目,朝近出海口的码头区瞧去,隐隐感到其中一艘特大的五桅帆与她有着关系,因她不住别头投以目光。
符太离开食档,远吊在他们身后。
她要避谁人的耳目呢?
她刚才黯然神伤的表情,有似曾见过的感觉,好像在不久前发生。想到这里,差点额头冒出冷汗。
终于想通因何她会在这里出现了。
她刚才的神情,就是那天清晨在总坛飞霞阁临别时的神情,当时她以为通过欢好引发了由康康种入他体内的玉种,成功毁掉了他,故而芳心矛盾,肝肠欲断地黯然而去,立即乘船远离这片伤心地,因她对他大有情意,心中无奈痛苦。
如此神情由她一双明眸重演一遍,其含意昭然若揭,就是美丽的二姑娘正引他步进另一死亡的陷阱去。
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一个经巧思妙计安排下的结果。
枉他还以为湘夫人特别关照他,透过宽玉告诉他古梦会到飞马牧场和他算夺妾之恨,事实上却是不安好心,欲置他于死地。
如此安排,肯定来自台勒虚云超卓的脑袋,亦只有他可同时动员魔门和香家两方面的力量。问题出在他忽然“销声匿迹”,拒绝献上二万两黄金,等于公然违抗台勒虚云的命令,选择站在宽玉的一边。
此事对大江联权力的平衡产生了关键性的影响,“范轻舟”不但有能与杨清仁分庭抗礼的惊世艺业,智计百出,连玉女宗的种玉秘技亦奈何他不得,本身更是手握大江经济命脉的大豪,财力雄厚,如他全力支持宽玉,形势将是迥然有异。
在如此情况下,不论台勒虚云如何欣赏“范轻舟”,也不得不狠下心肠置他于死,既可去此心腹大患,更可以建立威信。
以宽玉的智计,一时不察下亦被算倒,还以为湘夫人对“范轻舟”生出情愫,故暗下知会他古梦的事,遂通过秘密手法联络“范轻舟”。在有心算无心下,宽玉到扬州来会“范轻舟”的行藏全落入台勒虚云一方的监视下,且出动的肯定为魔门和玉女宗最顶尖儿的人物,例如杨清仁、洞玄子、香霸、高奇湛、柔夫人、湘夫人,甚或台勒虚云本人,故能神不知、鬼不觉,瞒过宽玉和“范轻舟”。
最精妙的一着是让沈香雪在人多气杂的码头区碰上他,摆出“旧情复炽”的诱人姿态,换过任何正常男人,面对这么一个风格独特的绝色娇娆,误以为美人儿按捺不住芳心的情火,避开“家人”来与他再续前缘,谁能拒绝?
沈香雪挽着他手弯的纤纤玉手,一刻前仍令他充满柔情蜜爱的动人滋味,这一刻立即变成阎王爷夺命的绞索。
所有的念头以电光石火的高速闪过脑际,暗里他则像从一个深甜的梦惊醒过来般,魔种灵应全面展开。
刺杀陷阱就设在万头攒动的码头区内,他虽感应不到任何敌人或针对自己的敌意,而因视线受阻,也看不到疑人,却感应到一股异常的精神波动,正从数百步外往他移近,二姑娘正是要领自己去与对方迎头相遇。
在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去刺杀一个人,本非理想地点,人来车往,实在太多变数,可是既有沈香雪在旁伺候,刺客又是台勒虚云和香霸之辈,不利的情况立即转化为天衣无缝的杀局,试想如在无人之处,忽然大批高手逼近而至,“范轻舟”不溜之大吉才怪。
如“范轻舟”忽然横死扬州城外,宽玉只有哑子吃黄连,后悔莫及,却是无从追究。
想到这里,龙鹰探手过去,轻轻挽着沈香雪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看着她讶然朝自己望来明亮的大眼睛,忆起那一晚男欢女爱的激情,也不知是何滋味,又暗骂自己,于如斯凶险的情况下,仍有余暇去想这方面的事。
沈香雪回复常态,微嗔道:“轻舟咧!人家现在扮的是男人呢!”
龙鹰还有个顾虑,使他不敢以硬碰硬,而必须以巧计化解,就是怕符太因而曝光。
须知符太好勇斗狠,在不明微妙下,见龙鹰与人格斗,肯定“久旱逢甘露”般赶来加入战圈,那时还如何乔装为药童?
龙鹰输入魔气,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二姑娘,你爹来了!”
沈香雪双目现出震骇神色,但已没法作出任何反应,软靠在他身上。
对像沈香雪那级数的高手而言,绝不会随便给人制住穴道,皆因体内真气能天然反应,排斥任何入侵的真气,且龙鹰如若运功提劲,她会心现警兆,作出预防。岂知龙鹰对付她只用气不用劲,使她事前事后都一无所觉,偏是双腿发软,没法提聚真气,栽得不明不白。
只看她的眼色,便知自己猜中了,她的便宜老爹的确是刺杀自己的行动里的一分子,从而推想到台勒虚云也来了,暗呼侥幸。
台勒虚云的武功,不会比拓跋斛罗差上多少,同样是龙鹰看不透、猜不到,与所处天地环境浑融无间,这是先天真气练至登峰造极者的特殊现象,因其能“夺天地之精华”。
他们是“有中生无”,自己则为“无中生有”。
龙鹰见沈香雪受惊更是楚楚动人,嗅着她熟悉的体香,色心又起,两臂一伸,将她搂个结实,如此在大庭广众上百道目光注视下,肉体厮磨的刺激,怎都没法形容。
四周的人看见两个男人拥抱,登时骚乱起来,笑骂声四起,有人不愿目睹的远远避开,好事者则驻足看猴戏似的在旁观看,一些人忽见这边起哄,连忙来凑热闹,反应千状百态,一言以蔽之,则是一个“乱”字。
龙鹰哈哈一笑,重吻沈香雪樱唇,出奇地美丽的二姑娘强烈反应着。
四周笑骂声轰然响起。
唇分。
沈香雪像喝醉了那样满面红霞,什么乔装亦掩不住她的艳光,娇体酥软,更倚赖龙鹰的扶持。
龙鹰顾盼自豪的环目扫视,哈哈笑道:“各位大叔大姐勿要误会,这是小弟未过门的妻子,但因她爹贪财,见小弟贫无立锥之地,不理指腹为媒的承诺,硬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拆散,我们现在是私奔,只恨她爹已偕恶仆追来,小弟只好忍痛将未来娇妻还他。”
他的声音远传开去,压下人声轮声,马嘶驴鸣,遍传远方,周围近处逾千的行人商旅个个听得分明,不须赶时间者纷往他处聚拢过来。
发觉事情有变,不得不加快步伐的敌人,再不能如先前那样左穿右插地抢路前进,登时慢了下来,可是离龙鹰已不到百步,如发动攻击,龙鹰仍难以消受。
围观者忽地惊叫四起,原来龙鹰竟将沈香雪整个抱起来,两手一抛,就在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头顶二、三尺处横空而去,正是刺客们移来的方向。
由于龙鹰手法巧妙,被抛飞的二姑娘似乎随时会压顶掉下来,美人儿过处立即惹起恐慌,群众喝骂、骇叫声中四散避开,有如火上添柴,乱上加乱。敌人纵欲出手,唯一办法是跃空而来,但首先要处理快要坠地的美人儿。
不论香霸或台勒虚云,绝不容沈香雪掉往地上去。
龙鹰往另一方向退去,似缓实快,长笑道:“未来岳父不用送哩!”
心忖这就是群众的力量,他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过来利用群众化解对方的行动。
片晌后他和符太会合,这小子扮成小厮的模样,论装束是惟肖惟妙,可是只要看到他如女子般秀美的颜容,似能保着永远持亘深邃灵异的眼神,挂在唇角冷酷不屑似有若无的笑意,这样的小厮,事后记起也要打寒战。
龙鹰暗忖自己不知走了什么运道,要带这样的一个药童回神都去。
符太一头雾水地不住瞪他,待他解释。
龙鹰搭着他肩头,笑道:“想坐便宜船吗?”
※※※
两人先偷进大江去,潜游至巨舶的另一边,凭龙鹰的感应登船。
留守船上的人不多,只有区区三十多人,十多个是负责操舟的大汉,其他是婢仆和玉女宗新晋的传人,还有两至三个保护她们的香家高手。
这艘楼船只配合香霸的身份,不该是台勒虚云的座驾舟,因后者不会张扬,坐这么一艘大楼船返洞庭湖,徒惹水师船起疑截查。
可以推想如非香霸认为杀“范轻舟”比所有其他事更重要,绝不会际此在神都大展拳脚的关键一刻,于百忙里抽身带沈香雪这鱼饵来钓“范轻舟”。故此不论事情成败,香霸会立即赶返神都去。
搭香霸的便宜船,是神不知、鬼不觉返回神都的方法。
今次最大的得着,不是避过一劫,而是令台勒虚云进一步肯定他不是龙鹰。
宽玉当然不会告诉台勒虚云自送走“范轻舟”后,两人间从未碰过头。如此一来,这边厢湘夫人刚向宽玉透露消息,那边厢两人已到扬州密会,会造成宽玉和范轻舟一直保持联系,不时见面的错觉。如果范轻舟为龙鹰所扮,此事怎有可能?
只是范轻舟在扬州及时现身,足可令对他起疑者疑心尽消。
两人到舱底一个放置缆索和修补风帆物料的储物室藏身。
符太背靠着一堆粗索挨躺得舒舒服服,叹道:“见回你真好,平淡的日子差些将我的卵蛋闷出来,又不许张扬,忍得不知多难受。刚才那妞儿是谁?谁是你的未来岳父?”
龙鹰半卧在他对面,斜眼瞧着他道:“如果来找老子看症的人见到你,会怕你阳奉阴违的配毒药去害他们。”
符太哑然笑道:“鹰爷真风趣,你是怪神医,非常人自有非常事,目不斜视、规行矩步的药童怎配得起你。放心吧!我现时的心态与前大不相同,开始爱上玩不同的把戏,说不定扮药童扮出瘾来。不论如何,我总不能永远做你的随从,我要四处活动筋骨,享受一下繁华大都会的生活,这方面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