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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设若我真是那样……
我很快便觉着困意袭来。
次日醒来,我裹着薄被躺在地上。
因为昨夜做了一梦,梦里,我拿着两根枯草,追在还是娃娃的灏景后面非要与他定亲。他被我吓得在前边哭边跑,我在后边喊边追;眼见着追不上了,我还纵身一跃。
大约就是那时跃到地上了。
醒来以后我觉着十分之羞愤,不仅因为我在梦里追着男子,还是个小童,而且居然还是灏景!我前夜里还怀疑他是……断袖,梦里便奔放的撒腿追这小断袖。
我对自己这等前所未有的表现十分震惊,以至灏景闯进来用早膳时,我竟不敢看他。
荒唐,实在是荒唐。
我强烈需要去玉池证实自己的清白。
第二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是彻底冷了……早膳用的甚是平静。
“你做什么?”
我心虚的别过脸。
对面那厮不屈不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没有……
他死缠烂打:“袖子从脸上拿开!”
我不甘心的移开袖子,换上团扇。右手捧碗继续吃饭大业。
灏景眉毛一跳,根据我这段时间的经验,这个动作基本可与“准备受死”同意。
果然下一刻那厮化身黑毛紫眼大虎,隔着桌子扑过来硬扯开我的扇子,顺带扳过脸与他对视,那架势,甚是禽兽。
“你一大早的玩什么花样?黑毛老虎一手扳着我的头上上下下睃来睃去,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碗。
他平日并非不得食毋宁死之辈,眼下这只碗很有可能是要在假若我仍不识好歹继续躲避时派用场的。具体派什么用场……这厮虽然心狠手辣但是,据我观察,他对我似乎有很不符合实际的某种偏见,因此,我觉着,若我真负隅顽抗,这只碗到时大概会装些什么东西,引我伸头去看……好像我真会伸头去看一般。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前几日曾着过他的道。
那日他心血来潮定要我走一遭这整个行宫,说是未免我以后走到外面回不来,是以要先熟悉自己窝的环境。我则想着地主大户的房子大致都一样,有甚可走的,大不了拿本闲书照着里头的描写做地图;遂直说要睡觉,不去。
他在门外阴测测的问我当真不去。
我道一声真,想想,伸出手去贴了一张纸条到门上,上书“灏景退散”。
外面传来砰砰两声,接着好久都没动静。
我以为他走了,心里还奇怪他这次如此好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异香。
唔,食物的香气。
我有些奇怪,此时已过了午饭时间,怎的会有饭菜香气?若说是下人在此开膳那更不可能,灏景平日将他这小行宫治得铁板一块,谁敢在他眼皮底下开小灶,不啻自己找死。
想着想着,香味越来越浓,我决定一探究竟。刚一开窗,地上一道黑影突然袭来,我吓一跳,还未回神,已被抓住脖子。
那厮面容狰狞对我奸笑道:“即睡醒了,出去走一趟罢!”
我自认栽,垂头丧气从窗里爬出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做得也挺辛苦的,要不我们先吃了再走?”
他还捏着我的脖子,自上而下对我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手一紧,拖着我就走。
那日以后,我偶尔听见小丫头们传说这行宫里闹鬼,有人亲耳听见一个女子气若游丝的哀叫,在整个行宫里到处飘荡。
说话的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宫娥,说的时候颜色恐惧,牙齿轻颤。
“我等是天族仙身,区区一个野鬼,能耐我何?给夫人听见了成何体统!赶紧收拾!”很有气势的宫娥小队长不留情面训斥道。
作为她口中的区区野鬼,本夫人我无话可说。
是以,我现在对他手里的盘啊碗啊相当敬畏。
忽然额前一凉,宽宽的黑袖子遮着我的视野:“……不舒服么?”关怀的口气,听得我心惊胆战,“没没没没有……”
“没有么?”凉意跟着黑袖子一起退去,灏景卡着下巴思虑的盯着我:“……那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吓?!没没没没没有啊!”
“那你做什么不敢看我?!”凶恶的语气。
……我不能告诉他我不敢看他是因为因为昨夜那梦,现在我怎么看他都是个如花稚童。
强烈的罪恶感充斥全身,我被“痴缠幼童的变态花痴”压倒在地死都挣扎不起。再这样下去,只怕以后更荒唐的事都有。
于是我战战兢兢开口:“……灏景,你可知玉池在哪?”
“玉池?”他疑惑的重复:“这就是你在烦的?”
呃……差不多……吧。
“知道啊!”他接过宫娥进来的茶,悠然道。
“真的?在哪?”我的眼前顿时燃起一片希望之光,越来越亮。
“浴室里啊。”
“……我一点也不觉着好笑。”
他不甘示弱:“谁与你玩笑。”
我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用团扇直指他:“开什么玩笑,我便不信你身为下任天君会不知道玉池观之能知过去这回事;还是说你没事的时候都是去浴池观过去?”
他依然捧茶:“你要知什么过去?”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答:“你说一个人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做什么?”
“你的过去问我不就结了?”
我撇嘴:“我信不过你的人品。”
他竟还捂嘴轻笑:“你倒也不是笨得到家的。”
“……你究竟知不知道……”
“知道。”他放下茶碗,略顿一顿方开口。
“那么……”我满怀希望的看他。
他又一笑:“想知道?”
我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纯良,无辜,柔弱,楚楚可怜;闲书上求别人办事,用这一套最管用。
果然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自己去找。”
我收起团扇,刚才我说信不过他的人品,实际上,我是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我虽知玉池在云荒境内,但问题是,“云荒”在哪里?
等等,灏景不就是出身云荒的?
眼见那厮起身整衣服准备走了,我慌慌张张的开口道:“等等!”
然后怎么问呢……难道我要问“灏景,你老家在哪里?”么?
他不耐烦道:“又怎么?”
“……虽然说你品行不端态度恶劣我早就习惯了,可是你对我说话友好一些难道会死么?”再次被他的恶劣口气伤到,我终于忍不住提出埋藏心底已久的不满。
“就这些?”他没有还口,但是脸上表情却是明摆着的。
我叹口气,对自己失去以往的淡定也有点惊讶,最近我似乎哪里不大对劲,但到底是哪里,我一下又说不清楚,想来他一向对我如此,我刚刚实在没有必要与他对上的。此念一生,我顿觉头目清明,遂平静的说:“云荒是一个具体的地方,或是一个代名词,它到底在哪,你知道么?”
他停了一会,似在思考什么,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会有些不安,但是你的记忆即被封印,若要强唤回来,反倒不好,”他笑笑:“你若有问题尽可问我,我保证不欺你便是。”
我自己的记忆为何被封印,被谁封印的都不知道,我能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么……不过我也只在心里咕哝咕哝,有些问题即知道问了也没用,少替自己找些不自在反倒落得轻松。
再说,我刚刚也有些被灏景那个笑容吓到了。
没有讽刺没有嘲笑没有坏心眼,这么个正常温暖的笑容挂在灏景脸上,把我吓得不轻。
他即说有话尽可问他,我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开了口。
结果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就这事?”
我也觉着问一个大男人三万年前定亲的事情有些不妥,是以这个头点得有些羞惭。
他盯我半晌方道:“放心,我没有与怪阿姨定亲的癖好。我与你定亲时早已成年,并且,他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脸红,“我们……嗯……”
他突如其来不符常理怎么看怎么不纯洁的羞涩给我看在眼里,却让我彻底放心。
我说么,本夫人是那等恋慕小童的轻狂女子么?
清白被自称未婚夫婿的人亲口证实,本夫人立刻心情大好。
第二十一章
曲曲手指,自本夫人背了褡裢跟着灏景爬上这九重天以来,我离了钟山已有小半月。天上时间计算起来与人间不同,我那钟山算在人间;如此算来,那边已过了八九年了。我那桃花,也已开谢八九遭了罢?
这天宫不比钟山四季分明,九重天上霜露冷,除开那一池热情似火的莲花,灵树是终年不变的冷翠,仙葩是高洁傲岸的冷艳,走到哪里,都觉着冷冷清清,似裹着阵阵寒意。冻得本夫人哆哆嗦嗦的。
忽想起来,自打上来后便没见着老乌龟,在他那边我已八九年未归,不知有没有人与他拔紫苏垫龟壳;还有还有,原本走之前茅屋东面那间有些漏水了,也未来得及修葺,这一摆八九年,不会碰着问题罢?!
更想起来,九年未去得人间,想那新出的闲书,必又错过许多了。
心念这么一动,底下的凳子便有些难坐。
我在屋里转了几圈,咂摸了咂摸,手指从床上点到桌上,桌上点到柜上,柜上点到锅上;最后捏成拳,落在另一只手心里。
不瞒你说,在九重天上呆着小半月,本夫人嘴里,套个人间不大端庄的说法,几乎淡出个鸟来。怪道那些个天族的神仙到凡间历劫像凡人过年一般,这天界真是度日如年。
心念一动再动,脚便有些痒痒。
不等下一步,本夫人当断则断,也没捏诀也没招云,颤巍巍一路摸爬滚出南天门。一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待我一路摸回钟山,正当半夜,桃花早已凋谢,绿叶间露出几个毛毛的桃儿。
我那小破屋仍摇摇欲坠伫立于一地月华。
这是月凉,风轻,寂静的晚上,我拖着步子踩过草径,都能听见裙子沙沙作响。
伸手轻触门楣,门板“吱呀”一声开了。
诶?
话说我只是轻轻按在门上而已,没必要如此符合小说套路这么给我面子真上演客从外面来,门朝里边开的戏路吧?以前都未发现,自家的茅屋如此有戏剧天赋的。
更戏剧化的还在后边。
蓬门这么一开,跟着看见里面开门人那张脸,我愣了一愣。
他亦愣愣,一时间我们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无语倒不是因为什么久别重逢,甚是激动;或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等戏剧化的原因,而是因为,眼前这人,我不认识。
从茅屋里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少年。
我站在外面一时不知是该说“你在我家作甚”这等发现被占了雀巢的主人经典语录,还是该说“小女子路经此地,夜路荒凉,可能在主人家耽搁一夜?”这等荒山,野岭,冷月,女子凑在一起的经典戏目:狐妖戏书生。
倒是里面的少年主动出击,小愣了一忽儿便咧开一口白牙一笑:“你就是紫苏姑娘吧?”
本夫人活这么久,第一次听见别人叫我“姑娘”,心里十分受用。遂眉开眼笑,天真道:“你是……”
“在下姓林,奉家父之命,特在此地等候姑娘。”
我说这人明明与我不认识,怎的看着又有些眼熟呢,这不是当年追忆带回来的那“仨”吗!八九年不见,小萝卜头已初见他父亲当年那模样了。
想想他父母与我的关系,我现在是不是该收回笑脸,换个比较寒凉的表情才对?
这少年掏出个东西,淡淡的嫩黄,软软的缠着他的手指。是坠在扇子上的穗儿。
少年摊开手,解释一般地说:“这是家父前年病重时交与我的,家父千叮万嘱,叫我一定送给钟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