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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楼下就聚满了街坊邻居,七嘴八舌地绕成一圈。有好事的来敲她家的门,让她们家大人快点下去。
林家爸爸下了楼,拨开围观的人群,往里一看,女儿俯卧在地上,脸侧着,嘴角落花流水似地淌着鲜红的血浆和白花花的沫子,但是眼睛还在微弱地翻展,鼻子里一息尚存。
周围的人都不敢大声议论,目光像是从四面八方打来的聚光灯,齐刷刷地照着林家爸爸,等着看他有什么反应。只见他慢慢弯下腰凑过去,冲着他女儿说道:“怎么没把你给摔死!”
四周一片唏嘘。
这事情过后一个星期便是十二月三十一号岁末。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快祥和的气氛中。
小姑娘被送进医院之后头几天,邻里街坊纷纷议论着这件稀罕的事情。没过多久听不到后续的结果,周围的人便都开始渐渐淡忘了。
偶尔有人想起来:“呃……上次那个跳楼没摔死的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谁知道怎么样了。摔成傻子了吧,爹娘养着呗。”
只有宋晓君真心关切。回到家里一听姐姐说起这事情马上冲到隔壁去敲门。
宋婷婷追出来喊道:“敲什么敲。一家子全在医院里伺候着呢,都快一个多星期了家里一直空关着没人。前两天我已经买了水果补品到医院去看过了。他们家小姑娘躺在病房里,现在人也醒了,事情也想明白了,傻不傻?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己作孽还要拖累父母,弄到这步田地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旃罗含 第十三章(6)
“那她算是没事了吧?”宋晓君听姐姐话里的意思不明不白,便试探着询问。
“什么没事了。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哪会没事。她躺在床上,现在是高位截瘫,大小便失禁。整个人就算是废掉了。”宋婷婷边说边摇头。
宋晓君听了这话心头一酸,问道:“那她爸爸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边端茶送饭伺候她,一边戳娘道皮地骂三门呗。”
宋晓君轻叹一声,还能怎么说呢。
旃罗含 第十四章(1)
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时钟蓄存了整整一年的激情等待一瞬间的爆发。时针指在夜晚九点半。所有的庆典直到这时才刚刚拉开序幕。
整座城市的人群若是在同一个时刻聚在一起喧闹狂欢,不晓得从空中俯瞰会是怎样的景象。
宋晓君和白门肩并肩缓慢踱步在五光十色的街道上。这一晚上海几乎所有的大马路都贴出了车辆禁行的标志,机动车一律从小道行驶。踮起脚尖登高远眺,满眼望去,人山人海的场景好不热闹壮观。
白门开口问:“和我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宋晓君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便反问道:“是说现在吗?”
“不只现在,无论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宋晓君嘴角挂起一个回味再三的微笑,说道:“还真没想过这问题,你让我考虑考虑。”边说边观察白门的神情。
满大街有许多卖汽球和荧光饰品的小贩。白门点头一笑,道:“那你慢慢考虑吧。我去帮你买一只汽球来。也不是多难的问题,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再问你。”
宋晓君思忖了一下,说:“那好。不过我只要桔红色的汽球。其他颜色的我不喜欢。”
白门匆匆转身,只见着小半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便已经一头扎进了人堆。宋晓君站在原地注视,白门从一个小贩面前走到另一个小贩身边。远远地看着,小贩仰首梳理自己的商品,然后摆手摇头,似乎没有橙色的汽球。宋晓君看到白门失望地回头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心里暗自莞尔。“和他在一起开心吗?”宋晓君不知道为什么白门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说不清。
白门继续向下一个学生模样的小贩走近。宋晓君目光不离他左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忽然一群孩子手持着充气的玩具榔头互相玩闹捶打,由远而近快速奔来。大约五六个男男女女各个手里都举着硕大无朋的塑料“凶器”彼此“追杀”。一路上人群看到他们都纷纷避让,自然而然地分出一条空道由他们通行。他们嬉笑不羁,目无旁人地跑着。互相推搡之中,一个男孩的胳膊用力撞在了正专心致志看着远处的宋晓君身上。
宋晓君踉跄了半步没有站稳便往前冲倒。那群人并没意识到,继续朝前奔跑,嘴里飘着散漫无际的笑骂。幸好宋晓君脚步稳扎,稍一平衡没有完全跌下去。
可是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发觉白门从视野中消失了。目力所到之处,只有一团一团如花簇般欣欣向荣的汽球,小贩们正漫不经心地吆喝兜售着节日的欢乐。望向左,再望向右,前后瞻顾,完全不见白门的身影。
宋晓君顿时后背上冷汗直冒。心里头像是一瞬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
去了哪里?在这么喧闹的夜晚,即使想要叫喊他的名字也无济于事。
所有的声响仿佛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一切呐喊化解在无形之中。
就在这时一只橙色的汽球慢慢悠悠晃到眼前。宋晓君惊喜得说不出话来,白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映着笑意,说道:“现在告诉我吧,开心吗?”
宋晓君脸上错愕的表情来不及刹车,又急,又喜,又怨,又爱。
一时涌来一股冲动,也不管身边人多人少便走上前搂住白门的脖子,轻轻地吻住他。
于无声处,听得“咣铛”一声响,不知哪里的玻璃被人敲碎了。沈赫如梦初醒,抬眼凝视,已经是晚上十点。隔着窗户依稀可以感受到欢快的人潮在翻天覆地地闹腾着。
这个夜晚没有人入睡。
沈赫落寞的身影在窗玻璃漆暗的底色上,与欢庆的人群重叠在一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凄清寒冷,如同冬夜里飞速划过天际的烟花。
沈赫点起一根香烟。任由烟雾把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幻化得没有一丝真实的感觉。
唯一与他亲近的,除了寂寞,只有香烟。
尤其在这个岁末的夜晚,沉淀了一整年的快乐和痛苦都在这时翻腾起来。思绪如麻。所有的感触聚在一起,仿佛这夜色里,手指间一朵一朵无声绽放的白花。愁云惨淡,悄无声息。
第二根香烟点起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沈赫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所以那些曾经的往事与其说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若说是映现在香烟勾勒出的氤氲里,挥之不去。
他的眼前晃动着一些零星的场景:车窗反光镜折射出的光线;一簇从手心流过的黑发;鲜粉诱人、爽滑甘嫩的水蜜桃。
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镜框照片出现在脑海。眼睛,鼻子,嘴巴,秀美可爱的耳朵。似乎是某种象征手法的运用,沈赫把这些照片揉合在一起,就呈现出一张清晰的脸。在那间青绿交错的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有小可的影子。
沈赫探门进入。那是入冬后的第一个晴午。沈赫路过段哥家的时候顺便看望一下他的康复情况。
段哥凑巧不在家。小可来应门。
小可一见是沈赫立在门口,先是诧异,随即脸上挂满了笑,问:“是来看他还是来看我?”
沈赫轻描淡写道:“都看。”
然后问:“他好点了没?”
小可双手始终反握在身后,回答沈赫的问题:“好是好了些。可是自己不知道保养,这才刚断了药没几天,一吃过午饭又出门去了。忙着到处筹备酒吧重新开张的事情。”
旃罗含 第十四章(2)
“你一个人在家?”沈赫问,还没等小可开口,又接着问道:“在家干吗呢?”
小可这时才把双手从身后伸出来,只见他手里亮锃锃地握着一把剪刀,眼睛里含着笑。
“这是在干吗?”沈赫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可笑而不答,伸手牵着沈赫说:“跟我来。”
沈赫被他没头没尾地拉着往里拽,三步两步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小可对着镜子里的沈赫笑了起来,这笑里好似加了糖,甜得能把人腻死,他说:“我在自己帮自己剪头发呢,你看怎么样?”
沈赫听他这么讲,便留心瞧见镜子前大理石台面上有絮絮软软的碎发。地上也有散落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小心翼翼却又尘埃落定不容悔改的样子。
沈赫道:“自己怎么帮自己剪?你也够厉害的,让我瞧瞧,成个什么样子了?”说着拉转小可的身子,回旋着上下打量,边看边问:“后面的那根‘小尾巴’呢?自己剪断了吗?”
小可回答道:“就为了弄掉它才动剪刀的。过完年我就十八岁了,还留着这个东西跟小孩子似的怪难看的。”
“那也等段哥回来了让他帮你剪呀,或是到理发店里去收拾。你看看你现在自己弄的,跟被狗咬过一样,长长短短的。”说着沈赫也笑了起来。
小可嗔道:“还说让他剪呢。要不是他在跟我唱对台戏我早就干净了。他硬说要我留着,死活不让我弄掉这短命的东西。我说你不帮我剪就算了,我自己去理发店,谁知这样他也不乐意,横竖要我续着这条命根,倒像是他的活宝贝一样。我知道跟他讲多了也是白搭。他这个人你是最清楚的,表面上是个好脾气,性子里头那个倔劲儿比谁都厉害,凡事只要是他认定的就是雷也打不动。有和他讨价还价的工夫我还不如自己先斩后奏。等一刀下去,头发截成两段,续也续不上的时候,他就不好说什么了。今天他出门去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这才刚剪了两刀,谁知你就来了。正好我也看不见好坏。哥,跟我说实话,你看着后面真的很难看吗?”
沈赫含笑点了点头。小可皱眉庠装不快,然后眼珠子一转,把剪刀递到沈赫手里,说:“你帮我修修平吧。”
“我不会这东西。”
“又不要你在头上绣出花来。你在后面看得全,帮我弄弄齐就好了。”
沈赫只得勉强接过剪刀,犹豫地看了一眼,下手修剪起来。小可忍着痒,屏着脖子,从镜子里盯着沈赫脸上认真仔细的表情。
沈赫的双眼炯炯有神。两道眉峰像左右撇开的两半刀刃,定定地镇在脸上;嘴角噙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微笑;瞳孔里的神情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打理头发,又像是在不经意地传情达意。小可心里暗暗念道,为什么他看人的眼神,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一样的冷,让人老也琢磨不透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镜子内外八只眼睛,两双落花,两双流水。
沈赫右手小指微微轻掸小可颈项上的发屑。小可心头一动,虚着眼睛瞅着镜子里的沈赫发呆。脑海里一种类似前因后果的幻相不断重叠。回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他看着自己弯腰扶起快要落地的行李箱,听到段哥介绍的时候诧异的表情……然后思绪便越飞越远……
小可脑中的臆想渐渐变成催眠,情不自禁便转身搂住了沈赫的腰。沈赫措手不及,忙喊:“当心!剪刀。”
剪刀顺势落在地上。小可吓得退开两步,问:“没事吧?”
沈赫手肘被剪刀擦破,渗出血丝,他不惊不慌抹去痕迹,说道:“没事。你自己照照镜子,剪好了。”
小可没有照镜子,口中说着:“我刚才……”
“照照镜子吧,剪得还齐的话就收拾一下。段哥不在我也不多等了。回来也别跟他说我来过,过几天我再来看他。”
沈赫拾起落在地上的剪刀,放在镜前,快步走出卫生间,拉开大门,抬脚离开。
转身留下一个当机立断的背影。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