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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样才能让店里的人那么积极呢?」她又问。
庆暖旋玩着手上的折扇,耸耸肩,「诱之以利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简单得连想都不用想。
「你是说,加高伙计的薪俸?」
「不不不,那是最不济事的做法。」美男子摇摇食指,「想要他们自我鞭策,只有遵循『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法则,如此,他们才会甘愿努力耕耘去换取更多收获。」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有点理解了。「就像同业中有些店家,在会完帐后保留部分红利分发给店里员工那样?」店收入若增加,红利自然增加,如此,员工就会为努力增加店收入。
「类同此理。只不过我想,店里这么多伙计,总有些人能力特别好,有些则略逊一筹,届时却发得一样多的红利,未免有所不公。」他笑着继续解释,「按我设在『浩丰』的规矩来说,每一正丝料都凭它的等级和价格立下不同的红利金,伙计在一天内销售了哪种丝料、销出多少皆有纪录,月底总结时,除了底定的月俸,还会有该他所得的奖金,拿多拿少,各凭本事。」
「所以为了多赚红利金,伙计自然愿意费心让客人掏出钱来!果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好方法!」白玉珑大力击掌赞许,尔后嘴角扬起略带狡狯的笑容,「嘿嘿,就这么把内幕告诉我,不怕我用在我手下的店铺里,跟你竞争?」
庆暖曳开折扇,自在大方,「请尽管用,我也希望你们争气点,好让城西、城东两边生意平衡些,免得把我店里的伙计累坏了。」
哼,瞧他自傲得咧!她微玻б凰溉绻宜担蚁氚训昝媲ɡ氤嵌牡匠俏髡馓踅掷赐愠沟捉狭磕兀俊拐馓跣滦说姆被蠼稚希尤恢挥小负品帷挂患涑穸凶勒迹媸翘阋怂耍倘丝床幌氯ァ
「不妨试试。」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危机意识,因为他有所凭恃。「当初要设『浩丰』在此时,因为这儿的景况不怎么样,行情也不贵,所以我一口气……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了。」
白玉珑瞪大杏眸。「你……整条街都是你的?」
「嗯。店面租金,也是我在杭州的另一项收入。」他手上的折扇,搧得是愈发自得。「我本来是绝不把店面出租给同业制造无谓竞争的,不过如果是小珑妳,我会另行考虑。但是租金……不便宜喔。」 「你可真行……」白玉珑勉强一笑,「难道你早就预料到今天这副景象,所以才买下这条街?」振兴这条街,也垄断这条街,彷佛一切早在他的股掌中。现在,甭说是租金收入,就算有商家想买下店面,凭这条街眼前的光景,房价也早不知翻了多少番,怎么算他都赚!
「不,我只是赌对了盘,押对了宝而已。买下这整条街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蒋管事──也就是我丝绸事业总管──的提议。他提的意见,我认为可行,就允了;事实也证明,纵使年纪未过三十,他仍确实有值得让人期待的能力。」
「你……让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多的小伙子当总管?」她简直不敢相信。 「有何不可?别因为年少就看轻人家。」男子桃光滟潋的星眸瞟来,含笑的目光些微带嘲。她该不会忘了自己也同样是个不过二十的小女子,却正掌管着她自家的偌大事业吧?
「年纪稍长的,是比较老谋深算、思绪周延些,可大多只求稳定,冲不得,也跌不得,适合管理已经稳定成熟的事业;年纪轻一点的,做事冒险了点、冲动了点,可他有能力有梦想,适合尝试新创的事业,跌倒了也还能再爬起来。蒋管事虽年轻了点,却是具备了两者优点的菁英人才,我从不质疑他的眼光和本事。」
「也不怕他哪天坐大了,把你干掉?」 庆暖抿唇怡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替旧人。我手下的总管个个优秀出众,任谁都有接班的才能,倘若对我心有不服,大可放马过来。」
「你对自己倒很有信心。」小心阴沟里翻船哦。
「我是对自己的『知人善任』有信心。」他的眼神透出一丝平日少见的精练锋芒,「要站在大事业的顶端,需要的不只是擅于经营而已,更重要的是懂得领导统驭的内涵。好比一个皇帝,也许文智不如宰相,武艺不比将士,但只要会驾驭他们,那么文相武将的功劳,将是成就他辉煌治世的基石,一个后人景仰的明君也由此而生,明白吗?」
白玉珑望着他,怔忡出神,没开口接话,心窝一阵躁动,轰隆隆地震撼着。
这……是他吗?
此际映在她眼中的,不再是昔日那个仗着背后家世势力,在外只会卖弄脸蛋拈花惹草、恣意嘻笑买醉的低级男人;而是个才貌兼具,气势和架势皆强悍傲人,城府与心机都深不可测的……谜样男子。
这样的他,与其称为「皇商」,倒不如称他「商皇」。
要在商界呼风唤雨,他有绝对的能力。
「我这么解说,妳应该了解一点皮毛了吧?」庆暖轻笑,折扇轻轻摇着,「再过几天,我就要起程往其它地方巡视,如何,有兴趣跟吗?如果我没记错,除了丝绸这一项,妳应该还会想探探瓷器、茶、米、酒,对吧?」
「你愿意全都对我开诚布公?不怕我……把你的底全泄光吗?」他的笑,看得她心跳愈来愈快,莫名的悸动令她檀口微颤。
美男子昂高了无畏的面容,释出最挑逗的眼神,「我该怕吗?」
两道闪电般的光芒袭来,电流瞬间贯彻全身!拿起桌上的菊花茶啜饮,白玉珑极力隐藏指尖泄漏的颤动。
他那对专司迷魂的眸子,这会儿是在勾引她吗?深邃幽黑的桃魅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一眼看穿她心底最深处的赤裸灵魂,教她心慑得不得不垂下浓密的羽睫,做出最无力的逃避,嘴里都还是死要强。
「我当然要跟!你别想偷偷溜走!」
一把收起的黑檀折扇,蓦然伸来托高了她的下颚,昂高她倔强的艳容,对上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妳要先想清楚了,小珑。因为我不能保证,这一趟路下来,妳会不会不小心爱上我……」
「爱上你个头!」白玉珑拍开抵在下巴的折扇,傲慢撇唇,「放心吧!我已经有表哥了,我喜欢的是表哥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才不是你这种花丛浪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吗……文质彬彬的表哥啊……」弯曲的指搁在唇间,他轻轻低语。
心口,跃过了一抹微微的……疼痛──
第八章
你惨了,爱新觉罗·庆暖。
红桧桌前,庆暖侧拄着额,沉着眸,指节轻叩着桌子,为眼前这桩可能是此生最大的危机考验深深思考。
扪心自问,他是不是爱上白玉珑了?
事实上,当一个人这么自问时,毫无疑间就是已经爱上了,他明白。
可……怎么会这样?
打从十五岁那年开荤后,他庆暖纵横花丛十余年,什么闺秀千金、青楼艳妓、小家碧玉、风流寡妇……早都阅遍了,他自认为情场老手,是飘荡于情海终无所归的浪子,今生万不可能沾足「痴情」二字。谁知,原来感情竟是那么不可理喻,说来就来。
他以为要爱上一个人,是必须经历重重考验的困难事,谁知竟是那么简单,仅仅一瞬的惘然,他便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唉,有爱就有痛,而那个让他见着时会心荡神驰、不见时会失魂落魄的人儿,已经出现了。往后,他将为她的欢欣而欣喜若狂,也将为她的黯然而苦恼神伤,最后乃至甘愿有了她,失去一切也无所谓;没了她,就会猪羊变色、天地无光……
这种人生,真教他小生怕怕。可……又能怎样?谁教他这个前些天还自命如浮云的情场战神,就是一个不留神中箭落马,跌进了一片情网里?也只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然而她却说:「我已经有表哥了,我喜欢的是表哥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才不是你这种花丛浪子……」
这句话,不想不痛,愈想就愈痛。难道在他享尽了浪子的潇洒和自由后,才刚甘心被套牢,就要面对一场凄美的苦恋?啊,谁来为他掬一把同情泪吧……
★※★※★※
妳完了,白玉珑。
桧木澡桶内,白玉珑蜷着皙嫩的娇躯,皱着眉,绞玩着十只水葱玉指,为眼前这桩可能是此生最大的矛盾难题大大烦恼。
扪心自问,她是不是爱上庆暖了?
事实上,当一个人如此自问时,毋庸置疑就是已经爱上了,她知道。
可……怎么会这样?
认识他之前,她明明讨厌那个「花柳四爷」讨厌了好久好久,还巴不得早点听到他因纵欲过度而精尽人亡的消息,以除去这个天下妇女同胞的心头大患。
然初相见的剎那,她那颗没用的心,早就带着魂魄跟着他的影儿叛逃得无影无踪,甚至令她妄想每天都在玄武湖上摆渡来回,看看能不能再遇见他哩!
哪知,最后竟会在酒楼里碰上男扮女装的他,揭露了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忆起那场原是男扮女、女扮男的「虚凰假凤」荒谬戏,她不禁失笑。那晚他吻她时,她还以为自己被女人吻了……
想到他的吻,澡桶里的美人儿泛出难掩的女儿娇羞。
她可以在心中大声承认,那次的吻,醉人得让她回味无穷,渴望再尝;而昨天那个唐突的吻,也同样使她为体内血脉加速的燥热和脑袋缺氧的晕醺而一夜辗转难眠。
「我不能保证,这一趟路下来,妳会不会不小心爱上我……」
她轻叹一声。怎么能爱上他?怎么能?他是「商皇」呢!有权有钱,后宫广布天下每一方秦楼楚馆,她并不想成为等候盼望他点召宠幸的深宫怨妇。
这辈子,若跟了那个夜夜都要翻阅「群芳录」点选陪寝的男人,无异是「葬送」;而跟了感情专一却保守木讷的表哥,则不啻是「断送」……唉,谁来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吧……
★※★※★※ 即便各怀心事,两人仍是不动声色地安然相处,待路程打点完毕、行囊备齐,他们便一同起程,展开了巡视之旅。
为了让白玉珑早日了解旗下事业全态,庆暖简化了巡视路线,直赴商品的盛产地或集散地,而诸位接获消息的管事、总管们,将在指定的地方会合,向 他简报手上负责的商行情况,并请示新决策。
此番虽是以审视庆暖手下事业为主,但无巧不巧地,相隔不远之处,总也有自家的行号矗立着,让白玉珑正好趁便上自家行号去踅一趟,尽尽本分。
一路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仔细分析过庆暖理事的态度与方法后,白玉珑只能说自己对他是更加赞佩了。
他和部属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主雇,倒不如说是知音般的朋友;部属们若为怀才的千里马,那么他就是识才的伯乐。他给手下的人充分授权和信任,任他们一展长才、放手去做,成者自有厚赏,败者也不苛责,教那些总管、管事们无不是心甘情愿地鞠躬尽瘁,好聊表他们无尽的忠诚信服。
所以,即使事业疆土庞大若此,庆暖依然游刃有余,每天过着闲云野鹤的悠哉日子,什么劳心劳力好似都与他无关,躺着也能庆丰收。
相较之下,她就……有待改进了。
回想打从接掌自家事业以来,她为了报复当初众管事们轻看她小女子,凡事都要揽权干涉,态度霸道、气势强横,最后却是把自己累得像条狗,底下的人也口服心不服,真是何苦来哉……
马儿用规律的蹄哒声拉着车徐速前进,白玉珑双手叉抱胸前,头斜倚着一边,静睇同在微晃的车厢内歪倒一边昏睡的男子。
愈是敬佩,她一颗心就跟着陷得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