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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节 无夜的女子
狂风劲雨飘满了整个清晨,和清晨的天空。
一双剪水秋瞳慷懒地睁开,凝注着火红的人造枫树。她赫然发现,身子骨竟在瑟瑟发抖!
世间女子,虽然蒲柳弱质,即使到古木萧萧的重霜之秋,或者下起鹅毛大雪的冷天,总有一等不怕冷的,逆时而行,着轻衣,穿裙子,倾情展示着勾人的纤腰嫩腿。
因为天底下还没有不爱俏的女人。
她一动未动。长相绝不丑的女孩,雪天着裙子,本就是她应该享受的得意人生。
她正身着一条开叉直筒裙。一动未动。
若是一个人连动也不想动,不是苦极的伤病号,就是个没了奔头的人,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幸就是后面一种人,现在。她已不再奢求别的。
只望有个慧心人从身后披一件大衣给她,不用温言软语,无需安慰。这样子就已足够,这样子就足以赶走她心头的恐惧。
她恐惧什么?岂非她的爱情也快要黄了么?
若是以为有了家财万贯,就能令任何一个女人爱得死心踏地,那他一定是夜郎一个,没脑子的邻家阿牛一个。
若是以为去个穷光蛋,也能令一个女人爱得晕头转向,这种人也一定是十足的二百五;着补丁、穿破鞋的牛皮大王。
女人是比男人奇怪千百倍的媚人尤物,十分地令人难以捉摸。
有时,男人以为一条闪亮的金项链,保管能拉回变心的伊人,却偏偏不管用。
有时,男人以为几句怜香惜玉的话根本不顶屁用,以为写什么情书也是枉费脑子,结果一试,百试不爽,叫他乐死。
只一句肉麻话儿,一封火辣辣的烫面情书。居然就打动了女人的心,,下一步,就修得夫妻同船渡了。
只要女人为你动了心,你就是架起大炮来轰,也没那么容易。你就是忽然间变做吓人的猪八怪,她也一生一世跟定你。她陪你蒙受覆盆之冤,陪你哭;陪你挨冻受饿,她陪你死!你信不信?
对于此时此地的蓝巧巧而言。是谁,这样多福,做了她的心上人呢?
她在等。在这样一个冷若秋霜的清晨里,苦苦地等。
她终于动了,她扭转了一张一弹就破的脸蛋。
玉女美背后面根本没有人。
一只纯白如雪的红鼻子哈巴狗望着她。
她一夜未寐,狗儿也一夜陪她。望了她一夜,学她的样子,一动未动。
如此阴冷的深秋,漫漫长夜里。
她为何不睡?
富贵花配吉祥鸟、豪华的席梦思床干等着女主人。
难道花一整个通宵坐到梳妆台前,向壁对着一面镜子,兀自犯痴卖傻,更其令她心甘情愿?
绝对是!
为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温约翰!
为了温约翰,叫她干什么她都愿意。她心里就是这样子想的。
只可惜,这话她从不曾说出口来。说出这一句需要信心、勇气。
可是温约翰,自三天前,已然在深圳这块遍地是客的热土,消失了影踪。
他不辞而别。在深圳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温约翰为何背着她悄悄地离开,连她也不明所以。她那天一觉醒来,这个男人就不见了。
从那一天起,蓝巧巧的眸子她滴溜溜转的媚人神态没有了。水灵灵这个专归美人的好词也用不上了。
蓝巧巧开始长时间地犯呆。
她魂牵梦绕,时时梦见翠丽的西湖,难忘西湖上,碧波晓岚间,从容泛舟的船娘。她若是能做个西湖的船娘,该多好啊?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这是个自她情窦初开的小少女时,就痴痴向往的风流繁花地、温柔乡。
巧的是:温约翰的老家恰好与西湖遥遥相望,脚程也就几十里远。
仲春,正莺飞草长,花香迷人时。
从一东一西,两个方向,衣袂带风,走来一男一女,迈进同一家电脑培训班。
温约翰彬彬有礼,自报了家门,但神情立刻归于木然。好像别人欠了他巨款,不还。
蓝巧巧一笑,双眸不由一亮。
黄昏,昏鸦啼满了古树。
人约黄昏后,醉倒多情人。
此时,道上,雨逐春尘,但见乌云飞去。花匠莳的红杜鹃红满了双眼。
他俩并肩沐在春暖花开下、乳汁样的细雨里。
说一阵,笑一阵。
蓝巧巧笑得最好。她娇笑,搔得约翰一片心动。
他却仍是神情木然,好像世间值得他粲然一笑的东西不多。
至少现在,除了温母,没人看得见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的心事,究竟几层。
他四方脸膛儿上,是风刀霜剑划过之后,生出来的从容、稳定;是一整箩筐的寂寞和炎凉世态,带走了他的纯真。
十足的坚硬和冷漠,取而代之,结果,他这人也多让人敬而远之。
他已变得愈加孤独。他越孤独,就越是坚硬和冷漠。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子。
试问,他一颗律动的心还在么?
他的心碎了么?他的心死了么?
这世上真心真意关爱他的人还有谁?
蓝巧巧大声谈笑间,一边,偷偷用眼角打量他,她记住了温约翰的脸,而且她满腹疑问、好奇。有人说,男人只要能让一个妙龄女子大坏好奇心,就不怕抱不到温香软玉了。这是真的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
原来,是专为风华正茂的青衫红袖们量身定造的。
温约翰的老家,虽在西子湖畔,但他从小到大,从未踏过西湖一步。
看他说这话的神情,竟自大言不惭。
惊得巧巧睁大眸子,瞪了他半晌。仿佛他额头上、肉里镶着一颗夜明珠,打死她也不信。
她好气,好笑。生在名声这么响的地方,这个男人竟从未见识过,真真不解风情。真真要气破小女子的肚子!
通常,人们只会对远处的东西好奇,视如珍宝。看身边的的人和事,总是漫不经心。
她一时活糊涂了?难道她的智商也有变成零的一天?
绝对是!
蓝巧巧为了解气,单等五一长假乘风而至。她自作主张,连拖带拉,把温约翰带回到烟雨江南,二人携同在西湖游玩。
奇的是:行前,温约翰很不爽快,显得支支吾吾,半推半就。
二十七岁的单身汉,生吞活剥了多少寂寞,又有多少次的月下弄孤影。突然,天降红颜,约翰该狂喜才是。
他为何支吾?为何面红耳赤?
这里透露一个秘密。
原来最近,约翰正打饥荒哩。
巧巧不可能未卜先知,她只以为约翰天生害羞。真是大错!
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多年在外,独自飘零独自愁。
他的目光已深邃,城府已深重。脸皮也该厚得可以当菜板用了。
这时候,还懂得一副害羞功的,非要打着灯笼找不可。找到一个,一定聘到动物园去,关进笼子里,请出来展览。
约翰当然没脸在女孩子面前自揭家底。
他背着人,拐弯抹角,上铜锣湾,找到大学时代的上铺。
但看约翰开口借钱时,突然间,舌头生硬,结结巴巴;声音像蚊子大的模样,那才叫人同情。
人世间的英雄好汉,再怎么豪气干云,遇到钱的困难时,不低头也会羞三分。
不管怎么说,毕竟,几百块钱已到手。
顿时间,他一副身板,比来时直多了。
蓝巧巧是深圳的白领女郎。
自然不会把日子过得寒酸。一张钞票扯做两半花,对她而言绝不可能。
她大把挣钱,花钱也如流水。
她几乎是个衣痴。
她出行时,一天一套耀眼的行头,一套新花样。她在大街上一露脸,真是叶样娉婷,花样可人。
当然,她出一趟远门,肯定是飞过去又飞回来的。倒不是她像花间一蝴蝶,她坐飞机。
她已经记不太清,火车硬座是什么样子,更不会记得,在硬座车厢里人挤人、背贴背是什么滋味。
只有一样她还记得。
记得纯真的少女时代,第一次踏进大学校园之前,她坐的就是硬座车厢,她混杂在如蚁的人群里,一次次被人碰撞时,引起的无助和羞辱感,叫她永难忘记。
所以,大学四年,她没有回过一趟老家,所以,大学四年,她从未蹉跎岁月。
这就是蓝巧巧,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现在,她活得轻松,吃苦吃出了头。
但这一次,她的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
约翰订来的票竟然是火车票,气人!更气人的是:这两张票竟是硬座,而非卧铺!巧巧只觉得两眼发黑。
她回想起自己混在人群之中,被人触摸时候的可怕。
约翰竟让她去重温这一样可怕。
奇的是:她居然无话可说,居然没有发火,然后,扭头就走。
她没有!她轻轻一叹,把小姐脾气忍住了。
也许是发现他俩的票有座位,她突然心软了。
怪只怪约翰不懂怜香惜玉。
这种小气鬼,怪不得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王老五!
第二节 性命攸关
五一长假期间运行的火车,硬座车厢里,人头攒动,人好像捆在里头。
列车上,她阴沉着脸,也没有启皓齿,吐气如兰地说几句野狐禅。她大部分时间斜着眼睛,瞪一样什么东西。
眼见夏季快要回来。
这一天就有点像,气温高得咬人。
蓝巧巧着一件黑白花衬衫,一条黑色的条纹长裤;一双黑色系带鞋,连腰间的金属皮带也是乌溜溜的黑!
她长发披肩。
她实在是个懂穿识货的女孩,知道怎样把自己妆扮到最好最美。
她在跟谁较劲?
自然是跟温约翰。
可恨的是:温约翰竟似毫不知情,也不搭上去献献好儿,使佳人解颐。
蓝巧巧平日享用到的好话太多,这一次竟然俏鼻子碰灰。
她一双剪水秋瞳睁得更大了。她似恨不得一口把身边这个男人吃掉。
约翰勾着头,手抓一本京城运来的诗歌杂志阅读着。
蓝巧巧斜眼睥睨着他的侧影。
看她这样子,真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温约翰是她什么人?她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她多多少少也算得一个有历炼、见过世面的女郎。
她竟是个如此容易生气的女人么?
不可能的。
当她换上一张像大多数高级打工仔一样用来挣钱的面孔,那时,不论她的谈判对手说什么,怎么说。
她永远都在微笑,宠辱不惊。
嘴角还卖出两只美人酒窝。
叫人见了如坐春风。
活动餐车已推过来,一阵滑溜的叫卖声起,用餐时间到了,人群开始骚动。
蓝巧巧一动未动。
她成心要看看温约翰会买什么给她吃!
这时,约翰像是才从梦中醒来,抬腕看了看表,搁下他手上的诗,伸了一个懒腰,眨眨红了的眼。
突然一扭头,盯着蓝巧巧上下打量。
蓝巧巧也神情怪怪地盯着温约翰,这情景煞是滑稽。
他赶紧把手摸进口袋,长身而起。
竟是两桶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