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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梅伸手点点我的额头:“你还是先接电话吧。”
我没好气地说:“不接!”
但王心梅却用力推开我,指指电话,然后小声说她要顺便先上卫生间。
电话仍然在响。
但我却不高兴接,正好感到口干舌燥的,于是赌着气先找杯子去饮水机旁接杯凉水猛灌几大口,然后才抓起电话,看也不看就按了接听:
“喂、谁呀,这么晚打电话、还有没有公德了!”
耳边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嘿、竟然挂了!我再一看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这一会的功夫就重拨了七次。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果断关机。
好了、这下终于清静了!
王心梅终于回到我身边,象只小猫儿一样再次朝我怀里拱。
哎……虽然经过刚才这么一打断,小有不快,但情绪很快就又重新升温了。
一时间两人马上开始蛇形缠绕,各种索取予求,那种快乐,不必细说、你懂的。
但是好景不长,这回竟然是王心梅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天!我特么招谁惹谁了?这样不停被打断好事,由此带来的身心伤害得有多严重!
“这回任谁也别接!”我粗声说。
但王心梅这次特别坚决地推开我:“嘘——别出声,我爸查岗……”
好容易等她接完电话,王心梅却要我马上送她回去。
岳父大人的话不敢不听,但我的心已经碎成渣了。
临出门,王心梅见我情绪低落的样子,不禁哈地笑出声来。她想了想,说是来日方长,来、补偿一下……
说着就打算在我的脸上啵一下。
但她突然皱着眉头盯着我的左腮看,说:“你这里怎么青了?不是我掐的哈!”
青了?掐?我摸摸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4章 夜里不要照镜子
但王心梅这会正急着赶回去,她让我等下自己到卫生间照下镜子就知道了。
“镜子?”
我忽然想起来,门上不是正好挂着一面圆镜么!
在我们这里,人们通常会在正门上方居中挂一面镜子来镇宅,被称为照妖镜。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时我竟鬼使神差般地,一点也不忌讳,顺手就摁亮了门边的廊灯;而右手还拉住王心梅,叫她稍等,马上就好。
在灯光下,我仰脸对着堂屋大门上方瞧,刚好看到镜子里露出自己的脸;但四周的光线还是暗了点,偏着脸瞅了半天,却看得不是很分明。
王心梅有点心急,就握住我的右手用力一扯:“哎呀赶紧走,等下回来再仔细看吧。”
这个动作有点突然,惯性作用下我就踉跄了几步。
“啊好痛!”
我吸了一口凉气,惨叫中下意识就在想:怎么会这么痛啊?
明明王心梅的动作、力度都不算大,但我却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不对,准确来说,是在王心梅扯我的同时,一股更大的力量在将我往回拉。
怎么说呢?我的身体被这么一扯,瞬间剧痛无比。
有点象手掌被冻在铁器上,被撕下一层皮,那种痛、而且全身上下都痛。
甚至更严重,就象是我整个人撕裂了,一下子变成两个部分。
而且,很奇怪的感觉就是,我好象经历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过程,明明还站在地上,却又觉得自己可以轻盈地漂浮到空中。
我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吓坏了:
竟然有两个我,一个还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照着镜子;而另一个,则身不由己地被王心梅扯着往前走。
我拨开她的手,颤抖着身子喊了声:“王心梅……”
王心梅也随着我回头看了一眼,但她似乎没看见照镜子的那个我,以为我还想照镜子,就有点嗔怪地说,“快点快点,别磨蹭!”
说着又想来拉我,而我却条件反射、不迭地往回缩手。
没有时间把一切想明白。
接着把摩托车推出去,又费了好大的劲。
——简直太奇怪了。自己的这副身体僵硬机械不听使唤,我就像在用意识操纵一具木偶,别扭得不得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我”失去了一部分、变得不完整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跨上摩托车,打火等待。
这时王心梅已经带上院门,来到我身后;她大概也觉察到我的不对,关切地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说着就伸手在我的额头上探了探,自己说:“还好,没发烧。”
当然没发烧了,但这个事情要我怎么说?况且连我自己难以相信,不能吓到她。
她又说:“你行不行?或者我自己打车回去。”
开玩笑、这大晚上的,又是在郊区,让一个女孩子孤身回去,那我真没脸在这世上混了。
我就缓缓地说:“男——人,怎么,能,能说,自己,不,行!”
王心梅啐了一口,轻笑着侧坐上来,双手环住了我的腰、还亲昵地靠贴上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多么香艳的一幕,但完全没法享受,现在胸腹以下的部分变得仿佛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明明知道她在和我亲近,而我却几乎没了知觉。
天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照镜子的那个我,恐怕不是小说里的分身、而是我的魂魄出窍、被镜子定在那儿了,一定是这样!
我心里突然感到很不安,隐隐觉得自己成了现在这样,应该就跟照了门上那面镜子有关。
真是追悔莫及!
但现在什么都不能想,只盼着把王心梅平安送到家,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很紧张、几乎在竭尽力地驾驶摩托车前行,不敢开得太快、却又不可以太慢。
从西郊出发,一般都会沿主街道穿城而过,而我现在的笨拙状态肯定不易避让夜市上熙攘攘来往的行人;王心梅就在耳边提醒,让我沿环城公路绕行向南行驶。
这倒和我想的完全一样。
如果是平时,县城本来就不大,骑行这点路程完全不费时耗力;今晚,感觉道路实在漫长,黑黝黝的底幕上灯火迷离,前方似乎永无尽头!
幸好环城公路上晚间行驶的车辆不多,一路小心谨慎,我也真是拼了,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神经紧绷地振作着去做一件事,——拼尽全力、排除万难只为送她回家!
不知道王心梅是紧张还是害怕,一路上她就那样老老实实地紧靠着我,沉默着,任由我载着她回家。
总算到了!
王心梅先让我停稳车,然后指着前方亮灯的三楼一道窗口说,那里就是她的家。
“就在这里吧,万一被老妈老爸看到我就惨了。”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会一直看着她上楼的。
她就轻轻点头,跳下车,朝我笑了笑,转身就走。
但是刚走几步,却又小跑着回来,给了个拥抱,还温柔地说:“你确定自己没生病吧?”
我用力摇摇头。
“哦,这一路上让我好紧张,呵呵~这么说你应该是正在学骑摩托车喽?车技烂成这样也敢送美女回家,这也太冒险了吧!嗯,你的好、你的心意我全收下啦;但下次绝不许你这样逞能了,太不安全。”
呃、都成这样了,我能说自己其实是一名资深飙车党吗?只能不停地苦笑,不由得想起一句歌词——
魔镜魔镜告诉我,今晚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但王心梅却不依不饶,直接顶住我的额头要我保证听她的话。
“好吧,我保证。”
看来也只能这样说了。
……
我扶着摩托站在路边,痴痴地一直等到远处三楼上的灯灭了,这才笨拙地掉头向西走。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悲伤,不知道为什么。
确切地说,今天晚上的一切怪异情形,让我一直犯胡涂、让我非常不安。
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头,是不是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一路上,从车前灯射出去的光柱随着路面高低和方向变化,不断地把道路旁边的树丛和石头地貌变幻出各种奇异诡怪的形态,简直有种播放惊悚片的感觉,眼前尽是光怪陆离,带着某种迷幻的效果。
而且,我的身体经过这半天的坚持,却完全没有缓解的迹象,还呈现出一种被加速冰冻的状态。
终于,象是有所预感、却又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一刻,突然出现了!
在我把车慢慢开到环城路中段的时候,在我的左前方,有辆车仿佛凭空出现、从坡上加速斜冲下来。
我顿时大惊失色!
因为它的前灯同样射出来两道强烈的灯柱,让我的视野一下子失明。
而且,以我现在僵直不便的身体,反应几乎失灵,完全没办法及时避开!
心说:完了!
那辆车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尖啸声,正迎面扑来。
眼看就要撞上了!
只有上半身在最紧要关头,不由自主、却又是徒劳地作出闪避动作。
“嘭!”
随着一声闷响,撞上了。
像是满满一桶水,本来是静止的,这时桶身突然后移、而里面的水在惯性作用下,被甩出去。
于是我就真的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抛物线。
一直飞呀、飞,像是腾云驾雾,谁知道会坠落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去。
第5章 我是怎么死的
不是梦,不是幻觉,也不是看了场3d电影。
虽然我从镜子中看到了全过程,就和看电影差不多,但我绝不相信这是假的:
另一个自己,被王心梅催促着,笨拙地推车出门、一路从西向南行驶,心爱的女孩安静地靠在我的背上,温软心动的感觉。
她的耳畔轻语,她的头发被风吹动、拂弄得我的后颈发痒。
那小跑回来的拥抱和顶住额头要我作出的保证。
还有那一刻的忧伤和心痛。
然后,我紧绷的肌肉、以及被撞击那一瞬间的巨大疼痛和窒息感,在空中飞起来……
当时失去的知觉一下子全回来了,象过电影一样全部重新体验了一遍。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但如果刚才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那现在的我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我傻愣愣地一直盯着镜子看。
这时,镜子突然发生了变化!
就在我的视野里,“喀嚓!”
镜面中央出现一道裂纹,又一条、又一条……
就象一条根茎或树枝,从上面不断长出分枝,飞快地纵横交错成蜘蛛纹一样。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玻璃碎裂的声音不断。
最后,镜子噼叭一下就支离破碎,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碎片哗啦一声全部掉下来,落到地面上、再摔成更小的碎片!
有些碎片甚至弹溅起来,打在我的腿上。
我愕然地蹲下去,伸手拈起一小片来观察,这是真的!
我仍然还不相信,食指拇指用力,“滋——”
疼!
赶紧松开,玻璃渣掉下去,指头肚上立刻就冒出一小粒血珠子来。
这下由不得我不信了:现在的我,不是离开肉身的魂魄,就是我自己。
而且和平常一样行动自如,既不像木偶、也没有漂浮感。
老天!我一拍脑门:“难道今晚和王心梅在一起的情景才是假的?”
但那种感同身受的状况又怎么解释?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收拾一下满地的碎玻璃碴子。
这时,我家正屋的门慢慢开了。
面对着我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人,不、准确说是一道淡淡的人影。
五官有点模糊,但我感到亲切。
我有预感,却又不很确定。
于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您是?”
“呵呵~”
那人轻笑:“你把我从土里刨出来,还一起喝了酒、赴过宴,怎么,不认识啦!”
果然!我马上迫不及待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如进屋来说话,我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