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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阉货肯定要吃最好的,就只能拿多年的陈米应付咱们了。”
“原来如此!”王锡爵点点头,“这么说那些小吏更加和蔼,是说明他们已经嗅到了气氛,怕是师相出手了,两边斗法,他们不敢肆无忌惮欺负咱们?”
申时行挺身而起,长长吸口气,脸上竟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其实没有杀我们,就是最好的信号,万历丝毫没有因为拿下了内阁和议政会议,变得更加轻松,相反,他的处境越发艰难,故此才投鼠忌器,不敢动我们。”
申时行感叹道:“关在清冷的瀛台,其实也是好事情,让我想清楚了太多。我们要做的是限制皇权,打破一家一姓的天下。可是从夏朝算起,家天下已经绵延了几千年,深入每一个人的骨髓,光凭着几个重臣,几位将军,还有一些士绅学者,就想限制皇权,那是痴人说梦。唯有全天下的百姓,所有人都真正见识了皇权的危害,才能上下同心,终结家天下!我们要做好准备,随时可能会掉脑袋。不过我坚信,万历和他的党羽没法收拾残局,只会把天下弄得越来越糟,到时候天下百姓忍无可忍,就会奋起反抗,滔天的民意,足以淹没万历,摧毁保皇党!”
一无所有之后,申时行竟然完成了一次了不起的升华,他的双眼看穿了繁杂的局面,也洞悉了唐毅的全盘算计。
当初师相没有选择一个更强势的人物作为自己的传人,怕是就存了这个心思。任何强势的人物,都会把大明带入新的治乱循环。
只有忍耐,只有等待,只有不断战略后退,才能让皇权之恶充分显现出来。
要对付的不是万历一个人,而是千百年来的君权神授!
站在更高的角度上,申时行终于像是涅槃的凤凰,在磨砺之中,浴火重生。
他和三位阁老安安稳稳住在瀛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钓鱼之外,他们甚至开辟了一小片菜地,种上了小白菜和水萝卜。
渐渐的,申时行和看守他们的侍卫也混熟了,虽然他们恪守上面的规矩,不会告诉任何朝廷的事情,但是旁敲侧击,申时行也得到了很多消息。
比如一个年老的侍卫就向申时行抱怨,说是本来再有五年,他就能安稳退休,并且拿到一份津贴,用来安度晚年,可是朝廷贪心不足,威逼银行,他的退休津贴很可能保不住了……
寻常人可能不懂,但是申时行参与了多少的制度设计,对唐毅的改革熟悉极了,他听到这个消息,强忍着激动,差点高兴昏过去。
万历啊万历,你果然动了最不该动的东西!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唐毅柄国期间,对庞大的官吏系统都进行了整顿,比如唐毅确定了退休制度,最底层的官吏,只要五十岁就可以退休,最多延长到五十五岁。
官吏数量增加,又有了年龄上限,就出现了养老的问题。
原本明朝是不存在养老金的问题,很多高官致仕之后,依旧享受俸禄,大多数官吏退休之后,就靠着家中的田产土地,儿孙后辈奉养。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其实这话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知府五品官,一般情况下,三十岁考中,外派知县,经过三个任期考满,才能升官,就是三十九岁,做一任推官、御史、或者是州府的二把手,等到升为知府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五十左右。
大明的平均年龄还不到四十岁,五十岁已经很老了,不抓紧捞一笔,如何能舒舒服服过日子。
十万两或许多了,但是总要有两三万两,才能活得体面自在。
唐毅深知不能光是严刑峻法,还要设身处地,替大家着想,这也是唐毅变法反对声浪很小的关键所在。
他宣布施行百官致仕津贴制度。简单说他先给所有官员增加了两成的俸禄,这两成并不交给官员,而是转存入银行,朝廷再增加一成,一共是三成,作为本金。
拿一位大学士来说,原本的俸禄才二百两,唐毅在任内,一度提高到了五百元,两成就是一百元,朝廷补贴一成,一共是一百五十元。
如今大明的普遍利率在百分之十以上,存入的钱,拿去投资,利滚利,不断增加,等到官员退休之后,差不多都可以领到在任时候的八成。
也就是说,一个大学士退休了,能领到四百元,一般的知府也能有一百五十元。
钱或许不算太多,但是足够一个清廉的官吏,安度晚年,衣食无忧。
唐毅的这一套退休金制度,受到了官吏们的欢迎,尤其是很多底层小吏,更是感激涕零,大赞特赞。人心安稳,加上强力的监督,唐毅任内,贪腐的情况得到了极大地改善,这也是几百年来,少有的成绩。
申时行惊叹老师的奇思妙想,却也窥见了唐毅更深的用意。这一套制度,等于把官员的晚年同银行绑在了一起。银行获利多,他们的津贴就丰厚,银行垮台了,他们就一无所有。而银行又如何获利呢?
投资工商,购买股票债券,注资海外殖民公司,开发矿产、木材等等……
一言以蔽之,唐毅把官僚系统、金融系统、工商殖民系统捆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联合体。
当初平稳运作的时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旦有人想要破坏,就要尝到强烈的反噬!
而此时,万历就被放到了火上烤。
平凡跳出来成立护法总会,并且联合各省士绅名流,共同上书,要求朝廷立刻释放诸位阁老、资政。各地响应,每天都有万言书送到朝廷,一股股强大的民意,向万历袭来。
万历认定了这些人是唐毅鼓动的,他视这些人为乱匪,可是眼下他手里只有两支人马,马芳的骑兵因为老总镇突然死去,军心不稳,京营又要守卫京城,保护万历安全,根本派不出人马。
想要讨逆,必须扩军,再有万历要恢复内廷,征召上万名太监入宫,又是一大笔花销。户部拿不出钱,万历召集王家屏等人商议对策。
实际上唐毅柄国这些年,户部一直是赤字,靠着发行债券,还有种种复杂的金融手段,维持朝廷的财政运转。
万历觉得自己也可以效仿,他要求大明储蓄银行承购一千万元扩军债券。除此之外,他还逼着银行方面减计三百万元到期债券。
这两项命令下去,激起的风暴,竟然比抓捕七位阁老,来的还要猛烈,万历和他的手下,完全始料不及……
第1137章走在错误路上的万历
越是精密的机器,就越容易出问题,需要越高明的技术人员操弄,小心保养,至于修理就更加麻烦了。如果把大明朝廷看做是一部机器,在隆庆之前,最多是锹镐锄头的水平,哪里出了问题,几乎一目了然,就看有没有胆量去做了。
隆庆六个年头,大明朝差不多变成了自行车,零件多了,功能复杂了,驾驭需要更小心了。
等到经过了万历最初的十年,唐毅把这部机器弄到了火车的水平,而金融就是这一列火车的车头,心脏!
要说朝廷究竟变得如何了,恐怕除了唐毅之外,就连申时行都未必看得明白,就更遑论万历和王家屏等人了。
大明储蓄银行拥有三亿元资本,每年过手的财富不计其数,一千万元债券,应该非常轻松。至于减计三百万元债务,更是小菜一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历觉得君王就该富有四海,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他的,想要什么,下面的人就该老老实实,双手奉上。
再说了,大明储蓄银行是借着朝廷的威风,才能这么兴旺。开一个小铺面,还有跟街面的兄弟打好招呼,身为九五至尊,收点保护费,一点都不过分吧!
万历提出来之后,王家屏毕竟是晋商出身,十几年前,唐毅算计晋商的那一次经典战役,他还记忆犹新,知道不能轻易动金融这一块。
“陛下,臣以为还是应该慎重起见,至于经费缺口,还是要从户部想办法,正道直行,免得激起乱子。”
万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王阁老,你莫非觉得朕是走歧路吗?”
“微臣不敢!”王家屏吓得一哆嗦。
万历哼了一声,“王阁老,非是朕胡来,实在是东南的那帮人欺人太甚,他们弄什么护法总会。试问大明的法是什么?是祖宗规矩,是太祖爷的遗训!不是他唐毅的法!这帮逆贼眼中只有唐毅,没有大明历代先祖,朕要是不能灭了他们,就妄为朱家的子孙!”
万历情绪激动,用力敲打着桌子,“东南的督抚多数是唐毅的党羽,既然成立了护法总会,截留朝廷税款是必然的。不从银行借钱,还能从哪里弄银子?唐毅这些年借了那么多钱,不也是没事吗?区区一千万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莫非说,王阁老你们晋商有股份在,就要保驾护航?”
“微臣绝对没有!”
王家屏连连摆手否认,从乾清宫出来,王家屏仰望了一下明媚的太阳,脑门都是冷汗。短短的交锋,就让他领教了万历的固执,甚至说是病态的偏执!
幼年丧母,又在权臣的压制之下,渡过了战战兢兢的十年,好容易大权独揽,可以呼风唤雨,随心所欲。万历骨子里的弊病都冒出来。
第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根本不相信任何人的谏言,包括一直支持他的晋党。
第二万历贪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王爱财,横征暴敛!还没有全盘掌握大权,就敢动金融系统,万历的胆子真是不小。
第三,万历强悍,刚愎自用,他一心恢复嘉靖时期的乾纲独断,可是自从经历、徐阶、高拱、唐毅等几任首辅之后,大明朝的局面完全不同。
想要复制嘉靖的成功,顺利将元老重臣斗倒,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万历有远超嘉靖的才华吗?
王家屏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涌起一股强烈的寒意,从骨子里冒凉气。显然,万历的强悍,只会把内阁当成奴才,在万历手下做首辅,只怕还不如唐毅时候的寻常大学士。
尊严荡然无存,还要替皇帝的胡作非为背书,承受天下人的谩骂指责……王家屏突然觉得屁股下面的宝座变成了火山口,浓浓的熔岩,释放着灼热的温度,哪怕无风无浪,早晚也会把他变成一只烤鸭子!
“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王家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和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无奈何,只能遵照万历的旨意,要求大明储蓄银行往出拿钱。
一听说要购买战争债券,大明储蓄银行在京城的董事立刻摇头了。
他们有钱不错,可是以往打仗,是对外用兵,打下来的土地矿产,开辟出来的航路,都能赚大钱,自然有人积极认购。
可是万历要对东南用兵,自己人打自己人,不但不赚钱,还要赔钱,傻瓜才会做。
而且大明储蓄银行最大的股东就是交通行一系,大本营就在苏州,让他们拿钱打自己,这不是胡来吗?再说了,借朝廷的债务,都是用户部税银担保的,不还钱不说,还要减计债务,一下子就是三百万元,怎么和股东交代,怎么和储户交代?朝廷出尔反尔,信用何在,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大明储蓄银行的股东经过一个下午的磋商,最后态度鲜明,坚决反对,而且还提交了一份一百多页的财务说明,告诉万历,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力购买如此庞大的债券。恳请朝廷以金融稳定为先,不要干涉银行的运作。
“屁话,欺人之谈!”
万历根本懒得看什么说明,他不客气地扔在一边。
“这些商人就是奸猾狡诈,自私自利,惯会见风使舵,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