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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眉峰一皱,“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为师会加小心的。”
看着老师的背影,罗万化有些迟疑,不是我想的,还要加小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挠了挠头,看起来自己的功力还是太浅了,不过只要老师没有危险就好……
唐毅迈步走进了乾清宫,不远处正好看到隆庆,左边是李时珍,右边是个小太监,搀扶着他,在缓缓散步,隆庆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腮帮有了肉,脑门也能看到光彩。
见到唐毅,隆庆就笑道:“唐师傅来了,朕今天走了五百步哩!在过些日子,朕估摸着都能骑马了!”
唐毅笑着走过来,十分自然从李时珍手里接过隆庆的胳膊。
“陛下龙马精神,臣心里头的大石头也去了,这是上天福德,祖宗保佑,也是陛下仁慈爱民的福报,不瞒陛下,京中相国寺,白云庵,潭柘寺,关帝庙,娘娘庙……都聚集满了百姓,他们烧香祈福,求神灵保佑陛下龙体康泰,自古君王,有陛下一般深得民心者,寥寥无几。”
隆庆越发兴奋,眼睛都笑弯了。
“师傅没有哄朕吧?”
“臣哪有那个胆子,若是不信,过些日子臣陪陛下出去看看。”
“那好,那好啊!”隆庆笑呵呵的,十分欣慰,又走了一会儿,手心额头都见了汗,才让唐毅搀扶着他进去。
在龙床刚坐下,李时珍捧着药碗就过来了。
隆庆接过来,二话不说,咕嘟咕嘟把药都给喝光了,还炫耀似的举起碗,让唐毅看看碗底儿。
“朕不赖吧,都不怕苦药汤子了。”
唐毅哈哈大笑,“陛下一国之君,九五至尊,还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朕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都看着朕,可不能自暴自弃。”隆庆说了两句闲话,看了一眼李时珍,李时珍立刻退下,其他的太监宫女也都跟着退出去,寝宫里面只剩下隆庆和唐毅两个。
“唐师傅,您坐到朕的身边,朕想和师傅说几句贴心的话。”
唐毅点头,坐到了龙床边上,伸手拿过来两个枕头,垫在隆庆的腰后,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师傅,您不会怪朕,保下了冯保吧?”隆庆有点小心,偷眼看了看唐毅。
“陛下,臣请冯保过去,是担心他狗急跳墙,不过见到陛下龙体康健,臣就没什么担忧了。”
“为什么?”隆庆好奇道。
“太公在此,诸邪退避。只要陛下安然无恙,任何宵小之徒,都别想兴风作浪。”
隆庆既欣慰,又感叹。
“朕哪有那么大的作用,还不是靠师傅替朕压着。朕明白,您是担心冯保那个奴婢狗胆包天,会对朕不利。朕又何尝不担心,所以朕把他圈禁在东宫,让他陪伴太子,师傅以为朕的处置如何?”
唐毅暗暗苦笑,他长了一颗玲珑心肠,哪里能不明白隆庆的算盘。
这位皇帝陛下看似柔弱,实则很有主意,他在盛怒之下,要废掉李妃,废掉太子,还把大权交给唐毅和高拱。
但是随着他身体渐渐恢复,隆庆想的就会更多了。
假如他能转危为安,或许还能再添龙种,毕竟焦美人身份低微,甚至卑贱,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就算是男孩,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家伙只能指望着大臣庇护,到时候唐毅就是当之无愧的太上皇了。大明江山的安危,就系在唐毅的一念之间,风险太大了。
说到底皇帝都是权力动物,隆庆也不例外,他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毫无保留相信唐毅,等到他恢复了,就会对权力外流产生不满。
不过隆庆没有选择和唐毅翻脸,他也没有这个本钱。
“师傅,李芳的案子朕想放一放,不过冯保吗,朕不会放过他!”隆庆依旧咬牙切齿,愤恨道:“他狗胆包天,随便杀死了李大伴,还,还内外勾结,搅乱宫廷,朕要是不杀了他,决不罢休!”
隆庆把罪名都归咎到冯保身上,其实也不算错,若不是冯保帮着李妃,光凭一个女子,如何内外勾结,给他戴绿帽子。
只是听在唐毅的耳朵里,怎么都有些找替罪羊的味道,莫非隆庆还不想动李妃?
唐毅心里头盘算着,微微笑道:“陛下明鉴,冯保其人阴险毒辣,实在是不适合执掌内廷,奈何他在宫中经营多年,爪牙众多,更加上太子十分依赖,臣有些担忧……”
“师傅毋忧,朕准备请李锦李大伴回来。”
唐毅突然一愣,脑袋快速转动,他终于想起来这个李锦是何许人也了!
早在唐毅进入裕王府之前,李锦就是裕王府的管事太监,从七岁开始,李锦就陪在隆庆的身边,后来景王一系的人马不断暗算裕王,李锦专门负责往宫里跑,打听消息,替隆庆化解危局。
后来裕王的母妃卢靖妃出手,设了一个圈套,诬陷李锦和妃嫔有染,李锦被打了八十大板,赶到凤翔府,替太祖爷守灵。
一晃十几年时间过去了,隆庆登基之后,几次请李锦进京,要好好答谢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
只是以往滕祥他们总是压着,加上李锦被打断了一条腿,成了跛子,年纪又大了,主动上书谢恩,隆庆只好下令给老太监送去金银衣物,各种赏赐,还派了十个人伺候他。
到了如今,宫中实在是无人,即便有人,隆庆也不敢相信,没有办法,他只能请李老太监回来,执掌内廷。
“唐师傅,等李大伴进宫,就让他处置了冯保,至于李贵妃那里……”隆庆的眼前一阵迷离。
其实促成他改变心意的还是太子朱翊钧悲声凄惨的小模样,胖胖的小家伙,才十岁而已,那个眉眼简直就和隆庆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隆庆也暗中查证,李妃在被临幸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宫女,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和外人私通。
潞王放在一边,朱翊钧绝对是他的骨肉,而且还长到了十岁。
皇家子嗣艰难,即便生养出来,也难以长大,指着一个还没降世的孩子,总归不靠谱,太子已经十岁了,渡过了最危险的时间,假如自己真的撑不了多久,皇帝大一点,总比小的好。
假如自己还能活十年八年,到时候再废了朱翊钧也不迟。
至于把冯保交给外廷,这家伙知道的秘密太多,要是他口无遮拦,信口雌黄,把李贵妃也牵扯进去,再把太子和潞王也拉下水,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威信扫地,再想恢复也就困难了。
……
唐毅在来之前的判断一点没错,隆庆越发健康起来,也就没了悲愤和断然,他肯定会想办法捂盖子,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这么干的,嘉靖晚年何尝不是如此。
唐毅心中难免无奈,却又不好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隆庆突然幽幽说道:“朕想学汉武帝。”
区区六个字,唐毅浑身一颤,他熟读史书,汉武帝晚年立幼子刘弗陵为帝,担忧主少母壮,重蹈吕后的覆辙,就下令赐死了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隆庆是准备杀死李妃,而留着太子?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手妙棋。
“陛下无论做出什么决策,臣都支持。还有一事,臣已经和高阁老商议,事不过三,辅臣最多只能任职九年。”
隆庆迟愣一下,九年啊,唐毅已经做了五年,只剩下四年的十年,唐师傅这是向朕表态啊,不管是谁继位,都不会担心出现超级权臣了。
隆庆拉着唐毅的手臂,用力点头,“师傅,委屈您了!”
第1062章一个僧人
“谁说陛下不懂权谋,不会算计,他算计得深沉啊!”茅坤点头赞叹。
唐毅沉着脸,心情并不轻松,“鹿门先生,陛下和我提起汉武帝的典故,你觉得他要干什么?”
“呵呵,我看至少有三层含义。”茅坤抓起茶杯,品了一口,解说道:“其一,自然是报仇雪恨,李贵妃与外人私通,寻常人尚且不能忍,陛下又岂会放过她!奈何此时龙种没有诞下来,废掉李贵妃,太子之位不稳,如果闹腾起来,陛下的身体承受不住,猝然驾崩,就会弄得和武宗一般的下场,不得不恭请外藩入嗣大统,好不容易从天下掉下来的皇位,又会失去,若是如此,陛下哪有脸面去见先帝!”
“嗯。”唐毅点头。
“其二呢?”
“这其二,自然是安抚内外。”茅坤道:“自从李芳猝死,内外不宁,假如不处置李贵妃,万一天子龙体欠安,她有机会成为太后,试问眼下和她作对的大臣会善罢甘休吗?陛下能放心吗?”
道理是很明显的,唐毅和高拱两大辅臣,还有不少部堂高官,科道言官都紧紧揪着李芳的案子不放,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这帮人已经和李贵妃撕破了脸皮,如果隆庆不处置了她,势必有人不安,还会继续闹下去,直到彻底掀翻李贵妃为止。
与其百官逼宫,不如自己下手,杀了李贵妃,安定天下人心。
这两条唐毅都猜到了,忍不住问道:“鹿门先生,那第三点呢?”
“这第三点吗?”茅坤意味深长一笑,“大人,多半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我?”
“没错,陛下说汉武帝的典故,其实想要讲的是另一个人。”
唐毅思忖一下,问道:“是霍光吗?”
“大人睿智!”
霍光是霍去病的同父异母弟弟,是武帝朝后期的重臣,受命托孤之重,辅佐刘弗陵,刘弗陵死后,立昌邑王为帝。而霍光干了一件传流千古的事情,仅仅二十七天,他就废了昌邑王刘贺,重新立刘病已继承帝位。
权柄大到废立天子,如此权臣,也就伊尹可以与之相比。
提到霍光,再看看唐毅,两个人的情况还真有些相似。同样都是元老重臣,霍光收拾了武帝留下来的残局,唐毅开创了隆庆中兴,两个人都是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德高望重,权势滔天。
相比之下,唐毅的势力比起霍光还要完整强悍很多,大到隆庆都无可奈何。
“陛下为了防备大人,其实也有布局,他总共出了两招,第一是抬举高拱,加封高胡子为太保,与大人对掌大权。高拱虽然实力远不如大人,但是他清正廉洁,品行高古,忠心耿耿,有他在,大人就没法随心所欲。至于第二招,那就是人情,他杀了李贵妃之后,必然将太子托付给大人,利用他对大人的天高地厚之恩,羁绊住大人,让您老老实实辅佐新君,而不会成为伊尹霍光!”
沈明臣在一旁听着,微微摇头,“鹿门兄,你之前的判断小弟叹服,可唯独这里,我有些疑惑。陛下真的有把握大人会听从他的安排吗?”
“呵呵呵,不是有把握,而是很有把握。大明立国两百年,如今又国势中兴,蒸蒸日上,天下安宁,试问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天下大乱?哪一次太平年景,能造反成功?更何况大人是什么人?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心学的领袖,唐学的开山鼻祖,文治武功,天下少有,大人可以说就是大明的圣人,他深受两朝皇恩,辅佐幼主,理应肝脑涂地,决不能心生二志,不然光是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大人。”
听完茅坤的分析,唐毅不由大吃一惊。
虽然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清楚,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扮演忠臣孝子,著书立说,努力追寻圣贤之路,茅坤说的一点不夸张,在民间,唐毅还就是这个形象!
他不是白脸曹操,想要篡夺大权,就要面临强烈的道德指控。
心学一脉提倡的也仅仅是虚君实相,并非是废除君王。
隆庆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就想着安安静静过小日子,谁愿意操心谁去,反正老子开心欢乐就好。
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包括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