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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严嵩主动退后,还答应把势力交给唐毅。
任何一个宦海中的男人,都经受不起权力的诱惑!
严嵩料定唐毅肯定会看穿他的想法,同样严嵩也敢说,看穿了也没有用,你小子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时候严嵩的自信。
果然,唐毅不可救药地动心了,他眼下和徐阶关系密切,只是主动权完全握在徐阶的手里,他想利用唐毅对付严党,等严党倒台了,徐阶随时都会翻脸无情。
还是那句话,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力,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唐毅被严嵩一番鼓动,几乎都要点头了,不过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住了。接手严党的势力,好处不小。
可是严党之中,良莠不齐,谁知道会不会捧过来一帮刺猬,再有,严世藩会不会手里有这些人的把柄,到时候明面上听自己的,暗中给严世藩办事,那可就是“喜当爹”了!
唐毅觉得必须仔细思索,好好权衡。
“元翁教训,下官每个字都记在了心头,一定会仔细揣摩的。对了,下官此来,陛下还送来了御笔,赐给老夫人的,请阁老过目。”
说着,唐毅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摆在严嵩面前,严嵩颤抖着手,展开一看,四个瘦金体大字:娴静仁雅!
严嵩看到这四个字,有老眼发红,写得多好啊,正是老妻一辈子的缩影,一想到妻子,严嵩又忍不住痛哭流涕,情不自禁。
再留下去也没有滋味了,唐毅带着满腹惆怅,从相府出来。上了马车,去宫里交旨,嘉靖什么也没说,就把唐毅打发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花样呢?
唐毅回来的路上,不断思索,嘉靖让自己去严府,表示慰问是假,多半是想试探严嵩懂不懂事?
老严嵩或许也看透了嘉靖的意思,才和自己说什么要致仕,托孤的事情。
想到这里,唐毅脑袋都乱了,真是烧脑啊,完全相信任何一方,都会上当,成为人家的枪啊!
严嵩、徐阶、嘉靖……他们到底再玩什么把戏啊?
还有没有更大的麻烦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唐毅带着一肚子的坏心情,刚刚到了府邸,孙可愿等在门房,见唐毅回来,急忙跑过来。
“师父,胡大帅来了!”
“啊?胡宗宪怎么来了?”
唐毅吃了一惊,急急忙忙,跑到了客厅,只见胡宗宪正负手焦躁地走来走去。几年的功夫不见,他比当初老了许多,鬓角的头发全都花白了,只是腰板依旧笔直。
见到了唐毅,他三步两步跑过来,抓着唐毅的手。
“行之,老哥来找你帮忙了,你可一定不能袖手旁观啊!”
第616章严嵩的阳谋
身为封疆大吏,每年都要进京述职,当然不一定每个人都如此,比如唐慎就足有三年没有进京,主要是因为倭寇都集中到了福建方向,战事吃紧。
倒是胡宗宪,每年都要进京,而且他进京的动静还比别人都大,携带的礼物要装好些船只,气势汹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天下首牧!
“我说胡老哥,您眼下执掌东南半壁,几十万大军,小弟呢,就管着一府两县,和您是云泥之别,我实在是不知道能帮上你什么忙?你要是饿了,渴了,酒菜我还是请得起的。”
胡宗宪老脸一沉,怒道:“行之老弟,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何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一句老交情!”
唐毅针锋相对,“我说胡老哥,你没事找过我吗?现在跑来了,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你这叫做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心塞了,没心情了,不想帮忙了,行不行?”
这话有劲,问得胡宗宪脸涨得通红,他和唐毅之间,只怕比起唐毅和徐阶还要复杂一万倍。
两个人惺惺相惜,对待倭患的看法又出奇的一致,战略上配合无间,彼此知根知底,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可是这俩货都不是好鸟,胡宗宪有枭雄之姿,而唐毅呢,更不甘人后。实际上,胡宗宪和唐家父子一直在争东南的主导权力。
表面上看胡宗宪身为总督,是占了上风的,可是唐慎不但坐拥一省,老亲家王忬还是南京兵部尚书,再加上唐毅留下来的那些势力,比起胡宗宪,不差太多。
他们之间,互相挖坑,互相争锋,那是家常便饭,只是双方都十分懂得分寸,不会让外人察觉而已。
胡宗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起来,这下反把唐毅给弄糊涂了,不会这家伙真翻脸吧?
“行之,既然你不愿意帮忙,我也不强求,不过要是有什么事情查到了你的头上,也别怪老哥骨头软,自求多福吧!”
说完,胡宗宪迈步就走。
这下唐毅可傻眼了,难不成胡宗宪要倒台了?那可不行啊,两面虽然暗中斗争,可是一起发财的事情也不少,交通行里,除了唐毅主导的江南士绅之外,最大一股外界的力量,不是晋商,而是徽商!都是胡宗宪的乡党!
两个人是剪不断理还乱,要真是掀出来,唐毅可就彻底完蛋了。
一个健步飞出,急忙扯住了胡宗宪的袖子,唐毅陪着笑脸,说道:“老哥还是这么有个性,几句玩笑,怎么就当真了,放心吧,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保证替老哥办到,咱们谁跟谁啊!”
唐毅那个亲切劲儿,恍若两人。
胡宗宪相当无语,心说要不是老子真遇上了麻烦,转头就走,多待一会儿,都胃疼!当然了,他也只敢想想,如今的乱局,真正能帮上自己的屈指可数。
其实胡宗宪每年述职都携带好些礼物,给这个送礼,给那个上供,他也是无奈。由于没有在京为官的经历,胡宗宪并没有强大的人脉网络。
这些年他能稳坐东南总督的宝座,除了本身战功卓著之外,就是嘉靖的赏识,再有赵文华死后,他不计代价,巴结严嵩和严世藩,尤其是严世藩,美女,金银,奇珍异宝,送了一箩筐。
正是靠着严党的支持,他才稳如泰山,可是如今严党出了问题,变得风雨飘摇,胡宗宪就坐不住了。
“行之,我今年进京,先派人给徐阁老送了一份大礼,其中有我精心挑选的一套白玉杯,一共九个,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其余的礼物更是不计其数,和严阁老那一份是同样的。”
唐毅听着,淡淡说道:“怎么,老哥是准备教材两条船了?”
“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胡宗宪丧气道:“徐阁老是收下了礼物,却让人给我送了一句话。”
“什么话?”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噗!
唐毅一口老血喷出,他都不由得给徐阶伸出了大拇指,徐阁老可真够腹黑的。
这句话是怎么思考,怎么有理,不过显然,胡宗宪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
“默林兄,你是不是觉得徐阁老要把你拿下啊?”
“难道不是吗?”胡宗宪提高了声音,沮丧道:“人人都说我胡宗宪是严党,可实际上我对他徐阶可从来没有不敬,该送的礼从来不断,徐家在东南兼并了那么多田地,有多少人告徐家,我都给压了下来。行之,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想着把倭寇平了,恢复东南太平江山,我就退隐林泉,甘老一生,严徐之间的事情,我是不想掺和的。”
这话唐毅一万个相信,实际上他也不想掺和,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唐毅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思索了半晌,突然一拍脑门。
“哎呀,默林兄,你好像领会错了徐阶的意思?”
“哦?”胡宗宪顿时好奇问道:“怎么讲?”
唐毅仰头望着外面的天空,浓云翻滚,霎时间占据了半边天空,又黑又浓,要不了多久,一场大雪又要来了。
“默林兄,我大明朝能呼风唤雨的只有皇帝,至于让风雨吹到何人?唯有内阁!徐华亭是要告诉你,严党必然倒台,他们倒台掀起的大风浪,是会吹到东南的,你难以幸免,但是你要做得好了,有别人帮着你说话,不至于身败名裂。”
听唐毅这么一分析,胡宗宪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喜交加,问道:“莫非说徐阁老是答应让我倒过去,他就保我的平安?”
唐毅突然促狭一笑,“也对也不对,总而言之,看你自己领悟了,我也说不好。”
不带这样的!
胡宗宪简直要哭了,他久在东南,和倭寇之间尔虞我诈,整天斗心眼,胡宗宪是驾轻就熟。可是到了京里,这些大人物高来高去,跟猜谜似的玩法,他就适应不了了。
就拿徐阶这话来说,你往好处想,往坏处想,都有道理,究竟该怎么选择,真是让人为难。
看到胡宗宪可怜巴巴的样子,唐毅不由得叹口气,“默林兄,咱们掏心窝子说一句,严徐之间的事情,你身为疆臣不该掺和不进来的。最多就是等待两方决出胜负,你表示表示也就是了,毕竟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只要陛下倚重你,或许麻烦还不大……”唐毅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想起胡宗宪历史上的凄凉下场,他不由化为一声长叹。
胡宗宪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行之,我非是不舍权位,奈何倭寇未平,心有不甘!只是这一次,老哥真的遇上麻烦了,我给徐阶送礼的事情,让严世藩知道了!”
“啊?”
唐毅惊呼了一声,“我说默林兄,你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啊,严世藩多小心眼的一个人,他肯定要报复的!”
“他已经报复了。”胡宗宪无奈道:“严老夫人去世,我本来是带着厚礼,前去吊唁,结果被严世藩赶,赶了出来!”
胡宗宪满腔悲愤,把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连续碰壁,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更令胡宗宪难堪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徐党态度晦暗不明,严党那边又怨恨自己,不论谁出手,都够他喝一壶的。
和唐毅不一样,胡宗宪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他的根并不深,加上这些年他做事不够小心谨慎,得罪了不少人,有一大帮言官磨刀霍霍,想要对胡宗宪下手呢!
失去了严党庇护,他瞬间就会沦为靶子。
而且在严徐交锋的关键时刻,朝廷新旧交替,最重要的就是兵权,千万不能出乱子,拿下胡宗宪,斩断严党一臂,徐阶不会放弃这种好事情的。
唐毅闷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得摇头苦笑,“我说默林兄,你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啊?”
“嗯!”
胡宗宪沉着脸,不说话。
满腹的韬略,领兵打仗的学问,面对着朝局,全都一点用处没有。
无力,就是无力!
自古以来,带兵的论心眼,就是玩不过文臣。立地成圣的王阳明如何,还不是被吃得死死的,再往前算,岳飞啊,狄青啊,不都是被人家活活玩死了。
官僚体系的进步是非常快速的,领兵大将已经没有了成功造反的可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无可奈何的事实。
尤其是胡宗宪,他爬得太高了,下场几乎是注定了。
任凭唐毅有通天的本事,想要帮他,也是难上加难……不对,等一等!
唐毅突然想起了刚刚见过面的老严嵩,他说要把严党的力量交给自己,如今胡宗宪又出现了。
是巧合,还是有意设计的?
唐毅凑到了胡宗宪面前,凶巴巴说道:“默林兄,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是不是严阁老让你来的?”
“严阁老?怎么会?”胡宗宪惊讶道:“行之,你莫非以为我要算计你?”
唐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不是默林兄算计我,而是严嵩把我给算计了!”唐毅又沉思了许久,虽然他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