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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你看能不能帮着想个办法,让我的这些相亲能找到点体面的伙计儿?”
“呵呵,这个不难。”唐毅笑道:“仁甫先生,如今您管着盐运司,找一些同乡过来,让他们充当灶户,或者帮着运输销售食盐,好歹也是一个路子。”
刘焘当然想得到,只是这么干无私也有弊。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见他犹豫,唐毅笑道:“仁甫先生,您放心就是,我会交代下去,不敢打包票,可解决万八千人的生计,还不成问题。”
刘焘激动地站起身,深深一躬,“既然如此,我可就替乡亲们多多感谢行之的大恩大德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无心之举,谁知在几年之后,竟然早就出了一个强大的沧州帮,把原本错综复杂的两淮盐务弄得更加麻烦,刘焘甚至险些身败名裂……当然这都是后话,唐毅交代了情况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淮安,他没走陆路,而是坐着海船,从天津登陆,赶回了京城。
等到唐毅回来的时候,正好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儿。
随着唐毅一起的回来的人还不少,首先就是吴天成,唐毅给高拱打了一个招呼,把吴天成塞到了国子监。
人家高大人还相当不高兴,他管着国子监,是要出成绩的,随便塞个人过来,算什么事啊?
可话又说回来,唐毅的面子太大,他又不能拒绝。
吴天成去国子监第一天,就被高拱给叫了过去,一顿臭骂,狗血淋头,让他好好做人,好好读书,别给唐大人丢人,也别给他高大人丢人!
吴天成被骂的满头是汗,心说师父啊师父,我还当您老人家宽宏大量,心疼徒弟啊,哪知道竟然找了这么个祖宗收拾我啊!
他是一肚子苦水,只能享受着清心寡欲的学习生活。
还有一位就是王文显的孙子王修,愣小子被谭光摔了十几天,还摔出了感情,非要跟着师父学本事,不点头就不吃饭。把他爹妈气得够呛,咱们家刚刚交了好运,银子滚滚来,傻小子你学什么武术啊!
闹来闹去,事情闹到了王文显那里,老头听完,啥也没说,直接准备行囊,赶快把孙子送去,回头把儿子媳妇臭骂了一顿。
“蠢材,榆木脑壳,说我孙子傻,我看你们俩比他还混蛋呢!咱们怎么有的今天?不都是唐大人给的!人家能给,就能收回去!懂吗?把修儿跟着唐大人,早晚咱们家有了麻烦,还要指着唐大人帮忙。”
两口子听完,小鸡啄米,不停点头。
吴天成和王修还好说,最麻烦的就是那二十个美女,唐毅有心退回去,可是王履太他们又不答应。
“大人,小的们可没有别的心思,这些女孩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模样还算周正,您就把她们当成丫鬟侍女,也是她们的福气。外人都知道小的们把她们买下了,要是退回去,好说不好听,人家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大人您也是怜香惜玉的人,能忍心看着吗?”
酒桌上,你一杯我一杯,把唐毅灌得迷迷糊糊,送回去的话到底没说出来。等到酒醒之后,他可肠子都悔青了。
可也不能不处理,唐毅想来想去,决定派人先送回家里头,还给王悦影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前后经过,最后说她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无论怎么样,都没有一点话说。
就这样,唐毅回到了京城,到了家中,媳妇抱着儿子平安正在门口等着,许久没见,媳妇还是那么出众,气度从容,如果说以前的王悦影像是梅花,孤芳自赏,此时更像是牡丹,富贵自持。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平安长大了许多,小眼睛黑溜溜的,看着唐毅,有些胆怯,又有些好奇。
果然认生了!
唐毅从怀里掏出一串蜜蜡,黄澄澄的,在平安面前一晃,小家伙咧着嘴笑了起来,伸出小手牢牢抓住。唐毅顺势把儿子抱在了怀里,笑道:“平安,吃了灶糖没有啊?”
“没,娘不让吃。”小平安有些委屈,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唐毅虎着脸说道:“不用怕,爹回来了,就有人给你做主了,走,咱们俩一起吃去。”
平安欢呼雀跃,王悦影偷偷照着唐毅的软肋掐了一把,“就知道扮好人,让我唱黑脸的,吃多了糖容易得蛀牙,不是你说的吗?”
唐毅龇牙咧嘴,“是,是啊……嘿嘿,媳妇儿,我这不是刚回来吗,儿子认生,过几天腻乎了,我保证好好教训他!”
“但愿吧!”
王悦影对唐毅是百般相信,唯独教育孩子,她是一点不抱希望。等过两年,非要把平安送给唐顺之,或者大哥王世贞,再不送到南京,让他姥爷教,总而言之,不能让唐毅把孩子惯坏了。
王悦影暗暗想到,一家人凑在了一起,一块灶糖吃完,小平安眉开眼笑,和老爹隔阂全无,别提多亲了,脆生生地叫个不停,唐毅浑身的疲惫荡然无存,睡觉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转过天,徐渭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唐毅,就伸出了肥硕的大手。
“行之,没别的说,赏点红包吧?”
唐毅咧着嘴一笑,“文长兄,还没过年吧?”
“嘿嘿,年是没过,不过你要升官了,陛下传旨,嘉奖你办差有功,给了你翰林学士。我还听说,眼下刑部右侍郎空下来,你可是大热门人选啊!”
“刑部啊?”
唐毅不由得想起了刘焘和他的谈话,浑身恶寒,那可是三个月换了三个月尚书的死亡之组啊,咱们换个地方成不啊?
第541章无处安放的唐毅
唐毅南下淮安这一趟,总体上来说,是非常成功的,首先维持了盐价稳定,提出了盐仓的设想,建立起平抑盐价的制度,其次,针对余盐征税,使得明廷的盐税得到增加,每年税额突破三百五十万两,再次,鄢懋卿被扳倒,剪除了一个大贪官……
南下之前,嘉靖就说过,办好了差事,要重用唐毅,眼下到了兑现的时候。嘉靖没有食言,将翰林学士赏给了唐毅。
这个举动非同小可,自从英宗之后,定下了非翰林不得入阁的规矩,翰林院就成了天底下最清贵的衙门。
成为翰林掌院学士,不但跻身小九卿的行列,而且手下还拥有了一大帮潜力无穷的翰林官,有这些学生部下帮衬着你,花花轿子众人抬,保准把你一路抬到内阁。
自从消息传出之后,京中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看着唐毅的架势,下一步没准就能成为礼部侍郎,拥有入阁拜相的资格。甚至有人断言,大明朝要出现一位不到三十的大学士了。
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可是唐毅清楚,礼部执掌一国礼法,看似权力不大,但是地位尊崇,如今礼部尚书是袁炜,左右侍郎是严讷和李春芳。
这三位都是翰林词臣出身,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是学问扎实,熟知礼法,最少在京混了十多年,人脉丰厚,深得嘉靖赏识。
唐毅的功劳虽然不少,还都是实打实的,可在京的时间太短,经验不足,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出任礼部侍郎。至于吏部,执掌铨选,百官升迁调度,权柄何等之重!
琢磨了半天,也没有可能。
其实按照唐毅的专长,最好的部门是户部和兵部,可问题他是苏州人,按照惯例,没法进入户部,至于兵部倒是可以,眼下的兵部尚书是唐顺之,是他的老师!
师徒在兵部当尚书和侍郎,那还不成一言堂啊!
唐毅要进兵部,老师必须调走,唐顺之如今能调到哪去?
只有两个选择,要吗就是直接入阁,要吗就是接掌吏部天官,或者大宗伯,成为储相。
偏偏这两个职位都是党争的第一线,唐毅可不愿意老师蹚浑水,搞不好就者在里面。
六部当中,就剩下了两个,眼下工部尚书是欧阳必进,此人是严嵩的小舅子,右侍郎是严世藩。
人家舅舅和外甥,自己掺和进去,还不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算来算去,唐毅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刑部。
因此当徐渭提出来的时候,唐毅先是一惊,后来低头思索一番,脸色狂变,喃喃道:“貌似只有刑部可去了。”
徐渭啧啧说道:“怎么,你还不知足啊,不到二十五岁,就做到了三品大员,负责一国的律令,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羡慕我的人里面,包括你吗?”
“当然……不包括!”徐渭收起了笑容,转而一脸的忧虑,刑部眼下什么情况,他在京中,比谁都清楚。
刑部尚书是蔡云程,严党的人不错,可两个侍郎,左侍郎潘恩,他是徐阁老的老乡,右侍郎黄光升,对徐阶执学生之礼。
京中官吏形容刑部,给了四个字:雷烟火炮!
几乎每天从上到下,都在吵架。
各种案子,争论不休,听说好几次,潘恩和黄光升都掀了桌子,而蔡云程也险些打了他们一个乌眼青。
徐渭忧心忡忡道:“行之,你这时候要去刑部,只能站在徐阁老这边,去扳倒蔡云程。所有人都在盯着刑部的归属,就算你能干掉蔡云程,也轮不到你接替尚书。而且严党必定把账都算到你的头上,新仇旧恨,严世藩恐怕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情况貌似比自己想的还遭,唐毅心中苦笑,当初告诉同科的朋友,不要介入严徐党争,结果自己却是那个要冲在第一线,站在风口的人。
真是可悲啊!
“文长兄,看目前的样子,刑部是万万不能去的,我看六部是没我的位置了。”
徐渭摇头苦笑,他当然希望唐毅能往上冲,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办。
“六部不行,那就剩下都察院、大理寺、鸿胪寺,詹事府这些地方。咱们先说都察院啊!”徐渭举起了大拇指,酝酿好半天,“还是别说了吧!”
怎么回事啊?
原来都察院管着十三道御史,这些御史都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历来都是党争的第一线。
如果说刑部只是对喷,都察院就是打群架,狗咬狗,不但要骂功第一,还要战力无双,有个好身体。
先不说唐毅能不能做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丢人。
“大理寺呢?你现在就是少卿的衔,严党绝不会让大理寺卿的,道理和刑部一样,他们屁股不干净。再有鸿胪寺,管的是朝会,宾客,吉凶仪礼。如今陛下不早朝,鸿胪寺卿也形同虚设,除了廷推的时候能投一票,就是个聋子的耳朵,屁用没有!”
还剩下一个詹事府,唐毅当过少詹事,往上走一步,就是正三品的詹事,品级够了,可还是闲差,不符合嘉靖说的要重用的条件。
徐渭也算是聪明人,摆着手头算,到了最后,干脆揪头发,可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唐毅的位置。
“行之,你就不该回来,就在两淮看风景多好啊!吃得好,穿得好,还有美人环绕,想想啊,就跟天堂似的!”
“我也想在天堂享受啊,可就怕在天堂久了,人就麻木了。”唐毅露出了坦然的笑容,“没地方就没地方,反正我现在还有病,再说了,翰林学士也不错。”
徐渭撇撇嘴,信你的就怪了!
不过他也听出了唐毅话语中的自信,只要心气还在,就有机会。再说了,如今的朝局,一天到晚,都在不停变化,谁知道风会吹到哪边!
“成了,不管如何,先把年过了再说!”徐渭轻松说道。
唐毅颇为赞同,他以养病为名,躲在家里面,天天和儿子玩耍,戚安国已经四岁多了,转过年就要发蒙。唐毅索性每天抽出点功夫,教给戚安国读书认字。
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倒是很宽容,有空了,迁出小毛驴驮着平安在院子里走一圈,或者是跟儿子一起堆个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