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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经担任过两广总督,和瓦夫人是老朋友,他知道孤身一个东南总督并不值钱,所以特意等着狼士兵到来,他才动身赶到杭州。显然张经的判断是对的,有狼士兵支持,直接把赵文华看管起来,没有人敢多一句嘴。
少了赵文华添乱,案子一下就扭转过来,李天宠连续审问郑永昌三天三夜,总算把他的嘴撬开。
郑永昌供认是接到应吴两家的贿赂,才没有发兵救援总督大人,至于是谁走漏的军情,他并不知晓。
这番供词很符合李天宠的胃口,他立刻将调查的矛头对准了应家和吴家。张经亲自派出一千名士兵,封锁两家的所有产业,足足查抄了四十多个铺面,粮行,当铺,绸缎庄,杂货店,又把和两家有牵连的亲属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应吴两家在东南经营多年,往来商贾之多,结交官员之广,简直难以想象,仅仅查抄了两处宅子,就找到了往来书信礼单账册数千份,经过整理之后,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光是嘉靖三十年和三十一年,就以祝寿为名,献给严嵩严世藩六万两银子,其余珍宝无计其数,同时京城的六部九卿,浙江上下,甚至织造局,锦衣卫,全都有牵连。
靠着绵密的关系,应家有恃无恐,大肆走私丝绸瓷器,获利一年比一年高,被抓之前,光是半年就有三十五万两纯利。
谁说东南没钱,谁说粮饷匮乏,银子都落到了这帮蛀虫的手里,祸国巨蠹,贪得无厌!张经接到了李天宠的汇报,老头子气得一夜没有睡觉。
第二天再度派出人马,扩大清查,凡是和应吴两家联系紧密的官员和大户都在打击的序列,人人自危。
杭州知府马宁远哭丧着脸,到了总督衙门,王忬由于“受伤”,张经特别嘱咐让他安心养病,并没有占据总督官署。
不过王忬也是懂规矩的人,新总督到了,朝廷的调令也很快就会下达,他必须尽快康复起来,比如今天,王忬就在唐毅的搀扶之下,在院子里遛弯。
秋高气爽,架上的葡萄都成熟了,饱满的葡萄粒,带着一层白霜,摘一颗放在嘴里,又酸又甜。
王忬连着吃了几颗,突然感叹地笑道:“行之,十几年前,老夫还没有入朝为官,每到秋天,悦影就缠着我,骑在脖子上,摘架上的葡萄。她每次都把最好的葡萄送给我和她娘,稍微差一点的给两个哥哥,自己吃最小最酸的,那丫头仁义啊!”
唐毅默默摘下一颗葡萄,选了最小的一粒,塞在了嘴里,酸涩迅速蔓延,过了好一会儿,唐毅鼓足勇气,坚定地说道:“舅舅,放心,以后悦影一定吃的都是最甜的葡萄!”
王忬眉头一挑,轻笑道:“当真?”
“嗯,比金子还真!”
唐毅说完之后,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拳头紧紧攥着,骨节发出咯咯响声,只怕面对着人人敬畏的严世藩,他也没有紧张成这个样子,只怕一张嘴,心都能跳出来。
王忬缓缓起身,绕着唐毅转了两圈,突然笑道:“还叫舅舅吗?该改口了!”
“啊!您老答应了!”唐毅兴奋地大吼,忙躬身施礼。
王忬呵呵一笑,“老夫答应了没错,不过悦影那丫头最听她娘的。她娘可是个狠角色,要是发火了,比母老虎还厉害,你要想娶到媳妇,还要过那一关才成!”
唐毅一阵无语,心说有你这么说妻子的吗!不过他可没胆子得罪新科岳父,忙恭顺地笑道:“小婿一定努力,赢得岳母大人的青睐!”
正在唐毅拍着胸膛立军令状,杨安匆匆跑来,说道:“老大人,知府马宁远求见。”
“马宁远?他来干什么?”
王忬一愣,随即点头说道:“叫他过来。”
没有多大一会儿,匆忙的脚步声响起,马宁远三步两步到了王忬的面前,撩袍跪在了地上。
“督公,卑职恭贺督公康复,愿督公身强体健,官运亨通。”
王忬微微一笑,“马大人,东南总督已经换了张经张大人,老夫和你同朝为官,不要这么客气,快平身吧。”
马宁远从地上起来,掸了掸尘土,不好意思说道:“按理说下官该早早来给督公问安,一直都没有来,还请督公不要怪罪。”
“国事为重,老夫有什么好怪罪的。马大人,你来怕是有事吧?”
“督公英明!”马宁远犹豫了半晌,咬着牙说道:“督公,卑职开门见山,您老不能让张大人继续查下去了。”
王忬一听,顿时脸色就阴沉下来,不由得冷笑道:“马大人,你要为通倭之人说情吗?”马宁远一惊,他这才想起来,王忬就是苦主,他被害得险些丧命,张经也是打着给王忬报仇的旗号,到处调查。
挣扎了一会儿,马宁远猛地跪倒,砰砰磕头!
“督公,卑职一片赤诚可鉴日月,绝没有放任罪魁祸首的想法。只是……只是案子不是张大人和李大人的那种查法。”
“他们怎么不对了?”王忬提高了声调,透着不悦。
“启禀大人,他们以应家和吴家为切入,顺藤摸瓜,只要牵涉进去的就严厉调查,绝不放过。东南的士绅,商人,还有朝廷的官吏,本就是同气连枝,过从甚密,按照这个做法下去,只怕朝廷人人自危,地方人人自危,最后就是天下大乱,只能便宜了倭寇。还请督公明鉴啊!”
马宁远痛心疾首说道:“督公,刚刚陆有亨大人也去找了李中丞,一口气就抓了杭州,绍兴,宁波等处的佐贰官十余名,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多久,浙江就没有当官之人了,卑职人微言轻,放眼东南,唯有督公能解救大家了,卑职替所有人拜求督公!”
说着,马宁远一头碰在地上,趴着不起来。
哦,王忬长长出了口气,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他当然希望能狠查案子,不光是出口气,也是为了官场能恢复清明,吏治好了,抗倭才有希望。听马宁远一说,还没弄出个结果,竟然把官场都搅得大乱,这就得不偿失了。
王忬犹豫了半晌,叹道:“马知府,非是老夫不愿意帮忙,只是我如今已经不是总督,论起辈分资历,又远远没法和张部堂相比,部堂大人为官多年,经验丰富,你要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马宁远张张嘴,还要说话,王忬懒懒地摆摆手,“老夫累了,你退下吧。”马宁远只能垂着头,离开了总督府。
他刚走,王忬把唐毅叫过来,正商量着怎么办,突然又有人赶来,这一次来的正是卢镗。
一见唐毅和王忬连忙施礼,格外亲切,卢镗凭借战功赫赫,已经升到了总兵的高位。
“呵呵,沙洲一战之后,还以为唐大人要去京城享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东南,俺卢镗可盼着和唐大人并肩作战,杀倭寇一个落花流水。”
唐毅笑道:“卢将军忠勇过人,家父这次来到东南,还要靠卢将军多多支持。”
“没说的。”卢镗笑了笑,随即脸色又垮了下来,叹口气,欲言又止。王忬笑道:“卢总兵,莫不是有碍口的话?要不要老夫回避?”
“岂敢岂敢!”卢镗脸色不善地说道:“督公,唐公子,俺卢镗不是不懂事,俺也恨喝兵血,吃空饷,只是俺觉得不能乱来啊!”
乱来?
唐毅万万想不到卢镗会说这种话,忙问道:“卢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哎,张总督和李中丞追查郑永昌等人的贪墨,其中涉及克扣军饷一项。今天张总督把身在浙江的五个总兵,连同水师的俞总兵都找了过去,结果除了卢某之外,其他人都被扣了下来,他们或许有错,可是把他们都抓起来,倭寇来了,该怎么办啊?”
第199章菩萨心肠
虽然都在浙江为官,但是卢镗身为武将,平时要训练人马,战时要带兵作战,能见面的时候不多,唐慎提议留他吃顿饭,叙叙旧。卢镗一脸为难,说道:“唐大人,卢某早就垂涎大人家的美酒,只是眼下几位总兵都被关起来,军务又紧急,不能没有人盯着。”
唐慎点头,自嘲笑笑,“倒是我疏忽了,卢兄赶快回军营吧,千万要防备倭寇偷袭。”
“我省得。”
卢镗抱拳告辞,唐慎回头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王忬,叹息道:“思质公,行之,卢将军可是从来不求人的,他找你们来,就是有难处了。别人不知道,俞大猷俞总兵可是声名赫赫。那是军中猛虎,这些年抗倭屡立战功,而且操守过人,绝对不可能贪墨军饷,要是连他都抓了起来,东南还有谁能抗衡倭寇?”
老爹所说,正是唐毅担忧的。
凡事过犹不及,张经能顶得住严党的压力,彻查案子,揪出败类,唐毅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可是演变到了如今,官场、地方都乱了不说,就连军队都出了事情,就大大超出了唐毅的预想……
“行之,你爹说的有道理!”王忬攥着拳头,突然站起,大声说道:“东南大局是老夫一手打造的,不能让张经给捣乱了,我要去见他!”
唐毅严肃地问道:“您老见到了张经,想怎么说?”
“怎么说?”王忬一愣,随即道:“就说东南不能乱,就说老夫虽然受伤,但是终究性命无碍,以大局为重呗!”
“不行!”唐毅果断地摇头,“您老要是听我的,不但不能去说,还应该尽快上书朝廷,说您身体已经恢复,请求调任。”
王忬一愣,拧眉怒道:“行之,老夫做事善始善终,从不半路当逃兵!”唐慎也说道:“行之,个人恩怨事小,东南大局事大啊!”
看着两位都不理解,唐毅陪笑道:“舅舅去说情,只会让事情更糟,别忘了您的身份。”
身份?
王忬还在迟楞,唐慎倒是想明白了,羞愧地说道:“没错,太仓王家,在东南历经千年,和各大世家都有联系,您要是出面,只会让张经误以为是世家大族出面,老夫子一旦有了成见,说什么都不管用。”
经过解释,王忬总算是冷静下来,其实何止是他的身份,张经办案,他就是苦主,哪有原告反过来扯法官后腿的道理,根本说不通。
“行之,既然老夫不合适,你看谁能行?”
“谁?除了我师父,别人也不够分量啊!”唐毅笑着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拜求师父。”
……
唐毅起身离开了总督府,急匆匆赶到了钦差行辕,看门的士兵早就认识了唐毅,忙小跑着过来,把唐毅的小毛驴接过去。
“公子放心,好草好料喂着,再给打五个鸡蛋。”
唐毅满意点头,随手拿出一块碎银子,有个二三两的样子,塞到了士兵手里,对方喜滋滋接了过来。唐毅并不认为这算什么行贿,买个安心而已,不付出一点,凭什么让人家尽心竭力地办事。
士兵喜滋滋把银子收起来,又低声说道:“公子,有些不巧,刚刚张部堂来了,正在和大人聊天呢,要不您等一会儿?”
“张部堂?”
唐毅一愣,笑道:“好,我就等一等。”唐毅来到了小客厅,刚刚坐下,就把从人都打发出去。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张经会说什么。悄悄掀开了窗户,轻松跳了出去。钦差的行辕本是一个盐商的别墅,设计很精巧,花厅周围都有回廊环绕,唐毅踩着栏杆,小心翼翼绕到了正厅的后面,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就听见里面有两个声音传来,正是老师和张经。
“荆川,老夫此来何意,你可知晓?”
唐顺之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在下不知。”
“荆川,老夫到了浙江没几日,可是查到的东西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触目惊心!”张经敲着桌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