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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是好事,可王普济却由此又陷入了一条旷日持久的东奔西波、身心俱劳的艰难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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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这样。但我们无悔(五)
六
赵官屯中学及茌平县教育局鉴于王普济的健康状况及家庭的实际困难,不得不忍痛割爱,同意了他的调出。
然而,那时办个调动打个比方说真好像一次“二万五千里长征”啊,调出、调入的单位及所在县、地、市的有关人事、劳资、户口、粮食、教育等行政管理部门大大小小层层叠叠有16道关隘之多。
加上公文旅行,互相推诿的官僚作风做孽,使他的调动竟今天济南,明天茌平,今天人事局,明天公安局的来回晃荡起来。这下可苦了王普济,他忍着病痛的折磨,风餐露宿骑着摩托车一趟又一趟地在济南茌平、茌平济南之间那坑洼不平的路上“狼窜”。
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他整整跑了大半年,直到把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跑得斑驳6离惨不忍睹。
开始,王普济赶到济南铁路分局教育区询问商调函的事,教育区的同志说函早就出了,我们还纳闷呢,为什么迟迟不见回音?并把函的挂号存根拿出来让王普济带上备查。王普济不敢拖延,当天就返回了茌平县去查询,回答说没收到。
王普济惊了一头冷汗,又拿着挂号存根来到邮局,这才现公函早已寄到而一直没有送出,他又找熟人托了关系,方才从邮局里拿出。在往济南档案时,心急火燎的王普济找到管档案的人,请求是否可以把档案封好自己带回去,遭到了拒决。
“那就请你们快点吧!”时值济南的商调函已经出三个多月了,王普济担心对方因迟迟不见回音再封了口子。然而他只得了句:“你回去等着吧,这事还得再研究研究。”
王普济心里又窝气,又着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烧香磕头,八拜九叩,折腾得人几乎都要倒下了,事情才刚刚办了没到一半。
李玉兰一直还在学校教着课,心里干着急也没用,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王岩放暑假了。李玉兰交代儿子说:“跟爸爸一块儿跑跑吧,你看你爸爸累得,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事,连个报信的都没有哇!”
茌平、济南;济南、茌平……在流火的七八月份,一个月内王普济就带着儿子疲惫地奔波往返跑了十一趟!烈日炎炎,晒得柏油公路像热锅底一样烤人。王普济驾着摩托车,带着儿子到了地方,一点儿也不敢怠慢,楼上楼下,这门那门,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找,一个人一个人地问,折腾得他简直只有想死的份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手抵着阵阵疼痛难忍的腹部,几回仰天长叹,难啊!
一次,王普济驾车刚刚跑过焦庙,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两眼直冒金花,驾车把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摩托车在公路上左摇右晃玩起“龙”来。坐在后座上的儿子见状不好,急得大呼:“爸爸,停车!爸爸,快停车!”王普济咬着牙,竭尽全身的力气把车稳住,慢慢停了下来,儿子刚一跳下车,王普济便连人带车歪倒在路边上了。
“爸爸,爸爸!”儿子急得大叫起来,带着哭腔使劲地晃着晕厥过去的爸爸。过了好大一会儿,王普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惊惶失措的儿子,悲苦地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爸爸,你歇会儿吧,我带你。”儿子擦了擦眼泪把水壶递给他,转身吃力地把摩托车扶了起来。
“好孩子,你长大了,能帮爸爸了。”王普济扶着儿子瘦瘦的肩膀,挣扎着站起来艰难地跨上摩托车后座。他双手紧紧搂着儿子,把头俯在儿子的背上,鼻子一阵阵酸。
王普济那个“长大了”的儿子,那年才刚满12岁。
一个12岁的男孩驾着摩托车,带着病重的父亲,顶着如火如炙的烈日爬行在前往济南的路上。懂事的孩子呀,为的是让爸爸早日办成调动,早日安定下来……
王普济啊,我们的好同学,命运怎么会对你如此的折磨啊!
虽然是这样。但我们无悔(六)
七
老天算是有眼,1989年国庆节后,不管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好,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好,王普济的工作调动总算办成了。 当他疲惫不堪地来到济南西郊的铁路第九小学报到时,我们想象不到普济当时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济铁九小的校长朱登平望着面前这个脸色蜡黄,身体瘦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还是个体育教师,朱登平很热情地给王普济倒了一杯茶水,和他聊了一会儿。
没说几句话,朱登平就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思维敏捷,谈吐爽朗率真,且对事物的分析颇有见地的青年教师。朱校长心中暗喜,学校里又来了一位好教师。
王普济笑了笑,诚恳地对朱校长说:“我调回来真不容易啊,要尽量多做些工作,起码也得对得起那些帮我跑前跑后的同学和老师们。”
朱登平望了望他那蜡黄的脸,不经意地又觉了他浮肿得很厉害的双脚,心里不由沉了一下,便说道:“王老师,这段时间我看你也够累的了,不着急,你先回去调整一下身体再上班不迟。”
天知道,重病在身的王普济经过这大半年的折腾之后,他瘦弱的身体内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明天就来上班……然而,几个明天过去了,王普济却始终未来上成班。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里连句话也懒得说,饭也没吃,一头便歪倒在沙上。老母亲过来喊了他几次,他连哼都没哼。母亲以为儿子累了,便拿来毛巾被给他盖上,猛地却觉瘦弱的儿子肚子怎么这么大?!母亲惊诧不安地把他推醒,关切地问他:“普济啊,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呀!是不是……”
“没事,”王普济一惊,他生怕母亲看出破绽来,便连忙笑着掩饰道,“妈呀,您想想看,调回济南了,没心事了,还不就胖了?”
母亲半信半疑地摇摇头,看了看儿子那副还是像小时候在母亲面前调皮的那个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你呀,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小调皮,没正形。”说完又转过身打来了洗脚水,放在了王普济跟前。
王普济不愿意再让母亲看到自己那双已经肿得亮的双脚,便咬紧牙起来,把盆端到一边去,费力地扯下了袜子……
忽然“扑通”一声,王普济摔倒在地上……
当李玉兰闻讯从茌平赶到济南时,王普济已经住进了济南铁路中心医院。医院把李玉兰叫到办公室连声指责她:“病都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不早来看呢?病人已经是肝癌后期,生了严重的肝腹水。”
李玉兰只觉得头“嗡”地一声,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当失魂落魄的李玉兰来到病房,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大大的吓人的肚子高隆着,一个护士正在给他抽腹水。
王普济也看到了李玉兰。他勉强地笑了笑:“你来了。”
李玉兰扑过去一把抓住王普济的手,把头俯在了他胸前。
“大夫……说什么了?”王普济喘息着问。
“没……没说什么,不要紧。”
“唔……不管……怎么样,别告诉……咱妈……她眼……不好……怕着急……”
“嗯。”
“你……看……看,就……回,别耽……误……课。”
“我不走了,就守着你,要永远守着你!”李玉兰抬起头盯着王普济,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涌了出来,她死命地咬住王普济胸前的床单,生怕哭出声来。
王普济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忽然一歪头昏了过去。
“普济!普济!”李玉兰失声地哭叫起来,使劲地摇晃着他。医生护士忽啦啦拥进来一大群。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普济醒了过来,他两眼昏朦地看着李玉兰,嘴角抽动着像是在嗫嚅着什么。李玉兰把耳朵俯在他的嘴边,只听到王普济断断续续地在说:“玉……兰……抓紧……抓……真累……啊……”
……
王普济调回济南还没来得及上班,竟在医院里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他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昏迷中嘴角老是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谁也没能听得清楚他说什么。
那天,王普济一大早就醒来了,他清晰地看到了李玉兰,看到了儿子王岩,看到了母亲……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早上清凉的空气,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
李玉兰俯在他胸前,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普济,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王普济的两眼瞪得圆圆的,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长一会儿,失神的眼睛里盈盈烁烁地溢出了两颗豆大的泪珠……蓦地,他的一只手僵硬地拍在床侧的墙上——
“啪!”
李玉兰一下子呆住了!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疯也似地猛扑在了王普济的身上——
普济——普济!
普济!!
普——济——
黄叶簌簌,静穆的病房里传出李玉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王普济就这样走了。在他病塌侧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大大的手印。
这一天,历史的时针正指在公元1989年11月1日,王普济的生命年轮刚刚涨满第39圈……
虽然是这样。但我们无悔(七)
八
王普济病逝的噩耗传到了赵官屯中学,学校颤动了,倾斜了,从校长、老师到同学们一下被震惊了,他们万万想不到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王老师竟会永远地离他们而去。秋风卷起飘零的黄叶,在空中打着旋簌簌作响,整个学校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教室里一片呜呜的哭声。
“王老师……”学生们坐在座位上一个个哭得泪人似的,一声一声撕心裂肺,一声一声呼唤着他们敬爱的老师。
和王普济情同手足的张召泽老师捂着脸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顿着脚一下一下捶打着桌子:“普济啊!普济啊!啊……啊……”
老师和同学们悲切地呜咽着,不约而同地找到校长,要求去济南为王老师送行,一进门,却看到老校长王兴中已经哭哑了嗓子,正晃着零乱的一头白发跌跌撞撞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为了不使学校停课,王兴中和几位校领导泪眼花花地劝说着大家,劝了老师,又劝学生……最后只好用行政命令的方式破例批准了16名教师代表学校前往济南。
要知道,赵官屯中学统共才有30几名教职员工啊!
济南南郊铁路宿舍6号楼前摆满了花圈,知青同学们含着热泪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为普济送行,从小看着王普济长大的邻居大爷大娘们红着眼圈送一刀纸送一把香,坐在一边摇头悲泣,唏嘘不止。
济铁九小的朱登平校长和张英复老师也代表学校前来吊唁,朱校长拉着普济母亲的手只是连连慨叹:“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普济的老母亲,这位四三年就参加革命的老战士,捂着眼睛强忍着悲恸,哑哑地对朱校长说:“普济来了还没给单位上出点力,就……去了……”
“唉!”朱登平连忙扭过头去,两眼早已被泪水糊住了。
李玉兰见到了和自己共事十几年的茌平师友们,禁不住捶胸顿足,放声大哭……
王普济,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送走王普济以后,李玉兰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几天来,王普济的音容笑貌老是在她眼前晃动,一想到普济临终前的泪珠和拍在墙上的手印,她的心便毕剥爆裂,巨痛不止。她总是感到头昏目眩,耳内嘤嘤作响,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