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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再过几年,他可以申请退休,认养上一两个养子,终老一生。
但是他的命运还是发生了呼叫转移,那位有才的端王爷赵佶当上了皇帝。新皇帝登基伊始,谨小慎微(向太后还在背后盯着),太出格的事也不怎么敢做,但找个心腹太监出宫去搜寻几张字画,还算是正当业余爱好。
有点文化的童贯揽上了这个美差,他不仅为皇帝搜回来了许多奇珍异画,还给皇帝搜回来了一个人——蔡京。
他的属下当时并不解,说现在巴结谁不好,去巴结一个落毛凤凰不如鸡的蔡京。
童贯有自己独到的眼光,蔡京此时的口碑不好,身份时新时旧,两党人士都对他不屑一顾,但是童贯从他和新皇帝之间看到了某种渠道和桥梁,让他作出了人生最重要的一笔风险政治投资(事后证明这是一本万利)。
得势登上相位的蔡京自然对童公公投桃报李,帝国的太监们如何慢慢步向帝国的政治核心舞台,路很清楚,不在朝堂,在疆场。
赵佶从上台之初的两党兼用转变到祖述父兄之志,施行新法。新法的两大核心自然必不可少,一是理财,理财一事自有蔡丞相操劳;二是开边,在军事上给予西夏逼迫。开边的事,蔡丞相推荐了对西北边事熟悉的童公公和熙宁名将王韶之子王厚。
一个是王韶的儿子,一个是李宪的门生,王童二人能重塑当年先辈在西北的荣光吗?
崇宁三月(公元1104年)六月,赵佶派王厚为主帅,童贯监军,用兵西北,旨在收复河湟四州。
仗打得很漂亮,宋军一举收复河湟四州,在西北取得了自神宗朝以来最好的战绩。仗打得再好,按道理首功也应该是主帅王厚的,但其间发生的一件事,让西征的将士一致认为这场战事的最大功臣,非童监军莫属。
那时大军进逼湟州,全军将士进行誓师大会,士气正劲,这时候童贯却接到了赵佶的手诏。
手诏的内容很简单:停战。
原因也很简单:皇宫失火,道士们说不吉利,当然皇帝也觉得不吉利,在不吉利的时候打仗,凶多吉少。
皇命大于天,这个道理帝国的臣民都懂,侍候了皇帝大半辈子的童公公也懂。
但他还是把诏书藏了起来,王厚等将问他皇帝的诏书是什么内容,童贯只是淡淡地说老板希望我们旗开得胜,在东京摆着庆功酒等我们。
这场战争打的是河湟四州,打的更是童贯的命。
直到收复河湟四州的庆祝会上,童贯才向王厚等人出示了这道诏书,众人除了大惊就是后怕,问童公公为什么不给众将看这道诏书。
童贯说看了诏书,你们还敢打下去吗?
众将无语。
童贯随即又轻叹了一口气,说只是我一个人看了这道诏书,仗打败了,掉的是童某一个人的脑袋;如果给兄弟们看了这道诏书,打败了,官家要砍的,恐怕就是一堆人的脑袋了。
听了童公公的一席话,众将无不感动,对童贯佩服得五体投地。
童贯收复的不仅仅是河湟四州,也是西北军将士的心。
不仅如此,他还收养了当时阵亡的一位将军的遗子,也获得了不少掌声。从此开始,对在西北战场上战死的遗孤,无家可归的少年,童贯统统收归旗下,十多年后,这些少年成为了他手中的王牌——胜捷军。
有皇帝的恩宠,有恩师李宪在西北打下的声望,当然更有童贯自己的才能和经营,西北,渐渐成了童贯崛起的大本营。
收复河湟后童贯得到了慷慨的皇帝的回馈,迁升他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仅仅是这个任命,就已经冲破帝国太监们的底线,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太监同时被授予这两个职务,童公公身兼两职,完成了帝国太监集团的突围。
之后几年,童贯继续在西北疆场活跃,出寨进筑,逼迫得西夏人喘不过气来。他的官职也在一次次的捷报中不断攀升,在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做到了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任武康军节度使;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升太尉;政和五年,赵佶下诏以童贯领西北六路(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河西)边事,明文确定了童贯西北王的地位。
安抚制置使是北宋时设在边疆的非常设军事职位,童贯的恩师李宪之前也做过几天,不过武康节度使可就不得了,在北宋帝国那是从二品的武将虚职,而太尉则是正二品,是当时帝国武将所能做到的最高品级了,童贯一次又一次创造了太监集团的任职记录。
一次次的擢升和童贯所处的政治环境有关,浪漫的皇帝喜欢英雄,一次次被夸大的西线捷报让童贯成为他眼中的英雄。而经过多年不断反复的在新旧党之间的政治洗礼,帝国的文臣们都学乖了,老板对童公公的偏爱,他们或许会有牢骚,但已经没有人再去认死理。而童贯不仅会打仗,更会做人,皇帝身边的女人、太监、道士,都被童公公打点得团团转,当然还有那位政治盟友蔡京。
在童公公的擢升路上,蔡丞相起初一直都是可靠的政治盟友,崇宁四年童贯任经略安抚制置使,蔡京的亲弟弟,时任知枢密院的蔡卞就坚决反对,蔡枢密的理由很简单,这种位置不适合公公们干的。但此时蔡卞的声音显得很单薄,加之蔡卞与蔡京虽是亲兄弟,又系新党(蔡卞是王安石的乘龙快婿),但政见上却不太相同。这次关于童贯的任命,两府(中书、枢密)领导人虽是自家兄弟却分歧巨大。最后的结果是蔡卞被罢知枢密院,赶出东京出知河南府。
但“友情”是短暂的,利益才是永恒的,随着童贯的官越做越高,蔡京终于也感到了这位政治盟友的威胁,所以当皇帝第一次准备将童贯擢升为开府仪同三司时,一向很顺从皇帝的蔡丞相竟然直接拒绝在任命书上签字。
蔡京的拒绝是有理由的,开府仪同三司在北宋是一品虚职,是文臣们的专利品,蔡丞相可不愿在自己的手上坏了规矩,当然,最重要的是,童贯的坐大已经侵害到他的势力范围。
蔡童二人交恶。童贯得让蔡太师知道童公公打仗有一套,官场斗争更是好手,他勾结赵佶身边的道士和太监们不断说蔡丞相的坏话,最后导致了蔡京的第二次罢相下野。
后来蔡太师再返相位,也只能忍气吞声重新和童贯达成政治联盟。
政和六年(公元1116年),童贯终于当上了早几年就该当上的开府仪同三司;而政和七年的时候,赵佶又下了一道诏,让童公公领枢密院,使其正式成为了帝国的军事首脑。
一个太监,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足以留名青史,成为整个帝国太监队伍的超级偶像和坐标。
但对童贯来说,这还不够,他的人生还在继续,他突围的脚步就不会停止。
剩下的一步,对他来说很重要。
当然,这也是决定帝国命运的一步。
第十四章征辽——一个帝国的迷梦
引子
在平定方腊的庆功会上,童枢密使非常高兴,破例离席,亲敬参宴的将军每人各一杯。
来到都先锋宋江席前,只见黑宋江端起了酒杯,酒未下肚宋公明便已经号哭开了。
童贯说今日大喜,宋将军为何如此伤悲。
宋江说梁山众兄弟终于能为国效忠平方贼灭匪患,只是……只是兄弟们的伤亡也太过惨重了,宋江想到自己独领功勋而兄弟们却身葬江南,悲不自禁。
童贯酒多了,满脸通红,拍拍宋江的肩膀说,帝国不会忘记在这次战争中阵亡的将士。
为了以示亲密,童枢密附耳轻声对宋江说,接下来,我们有更大的仗要打,等着宋将军和你手下的兄弟们大展身手,为国建功哩!
宋江的眼睛顿时亮了,说枢密所言当真,宋江和兄弟们就怕没仗打。
童贯说我们很快就要大军北上,征伐辽人,收复幽云故土。
宋江大喜,说幽云落入异族两百余年,实乃我天国之耻,每想到此,宋江就夜不能寐,宋江早就想和狗日的契丹人干上一仗,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那夜关于伐辽、关于未来,童宋两人聊了很多。
曲终人散,童贯心腹幕僚安排半醉的童公公回营就寝,其间随意问了童公公一句。
大人真准备让宋江那帮贼军与我西北军一起北上伐辽?
童贯冷笑说你真以为我喝醉了?
如此千古功业,怎么可能让一帮匪徒染指。
此番南下,灭掉的可不只是一个方腊。
幕僚趁机大拍马屁说大人以匪治匪,一石两鸟,既灭方腊,又损耗了梁山贼军大半人马,古今良将,也只有大人才能想出此高招。
童贯捋捋那自以为豪的胡须,说不过梁山这帮余匪仍不可轻视,北上前,是该找个合适的人来收拾。
两人轻声谈话之际,已然大醉的宋江早已酣睡,他梦见自己率领着梁山一百单八将过白沟、克蓟州、度益津、取文安,一直打到了燕京城下,辽朝无兵可挡无将可敌上下一片恐慌,辽主举起了白旗遣使求和,同意割还占据了二百余年的幽云十六州,并从此以后,每年向北宋帝国纳银五十万两、绢三十万匹,以求苟安。
梁山众将凯歌还朝,驻军陈桥驿,一百单八将顶盔挂甲,悬带金银牌,从东华门而入,至方德殿接受天子接见,宋江加封呼保义,官拜皇城使(徽宗政和中改为武功大夫,在武官五十三阶中为二十五阶官职),余下兄弟也各有封赐。梁山好汉,成为了东京人心中的英雄,每到一处,都是鲜花美酒相迎,那日骑马路过金线巷,连当初对他冷眼相对的帝奶李师师,也揭帘抛来媚眼。
夜静烛消,迷梦中的宋江笑了,口水直流。
他不知道,伐辽,于他、于帝国,都不过是一个迷梦。
一
宋徽宗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北宋帝国按惯例派出前往辽国给辽主天祚帝庆祝生辰的使团。
原本一次普通的出使,却因为出使团的名单上有一个人的名字,遂使得这次常规性的出使显得与众不同。
童贯!
为什么童贯放着自己的西北王不当,要不远千里去辽国当一个副使呢?
目的很简单,刺探军情。
这充分显示了童公公的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之心。
经过神宗哲宗徽宗三代对西夏人的强势用兵,偏居西北一隅的西夏是越来越显弱势,对北宋帝国的军事打击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童大帅为什么不再接再厉将西夏人吞掉呢?
其一党项人不好吞,从来就是游击战高手,西北环境又如此恶劣,真想一口吞掉西夏人,童贯还没有这个好胃口。
事实上,童贯的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西夏人生命力之顽强在中国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北宋人、契丹人、女真人都没有这个好胃口,即使后来不可一世横扫欧亚的成吉思汗也被磕掉了大牙。
其二则包藏着童贯的私心了。西北军就是为了对付西夏人而存在的,真把西夏人吞掉了,狡兔亡走狗烹,那他童贯还当什么西北王。
想再立殊勋,他童贯得开拓别的市场。他想到了辽国,想到了神宗皇帝赵顼死前的遗诏——能复幽云者虽异姓可封王。所以他到赵佶面前,自告奋勇前去辽国,实地考察“市场行情”。
未出使前,童公公当副使就在朝廷一石激起千层浪,帝国的文臣说一个太监怎么能代表一个国家出使别国,虽然只是一个副使。
这个说法显得没有说服力,既然童公公能领兵打仗,能官拜太尉,当一个小小的使团副职,应该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