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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有他。
他心里,一定有他。
那健硕的臂膀此刻使不上什么力气,因为用力勒紧的缘故,在剧烈的颤抖,医生和众人都非常紧张。但那个猛然扑倒在他身上的人儿,却紧埋在他的肩颈胸口,清晰地听见了那从胸口传来的,“噗通噗通”鲜活的心跳声,那是她昨晚刚将他从废墟里挖出来时听不到的,现在终于有的——他活着的证明。
林亦彤再也忍受不住情绪,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不管有多少人在场,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
………………
“我听到了。”他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嘶哑低沉,积压着胸肺里为数不多的空气,贴着她的耳说道。
“以后绝对不会再轻易死。”
因为你不会知道,彤彤。
没有你在我身边的那一种死,有多可怕。
………………
庄静妍心急火燎地在家里煲汤。
不知道伤势怎么样,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只好挨个问过了护士,然后买材料回家做一些补汤。坐出租车回来的时候京都也就是昨天的老样子,书没什么改变,有些惊心动魄就只发生在与此有关的人身上,只是路过街道巷口的时候,几年都不大与她家联系说话的邻居会突然笑着跟她打招呼,瞅着她买的材料问道:“这是要煲汤去看病人?”
见过几次那个人的军车停靠在顾家门口,邻居们大约都能隐隐猜到什么了。
庄静妍点头,手机响了,她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接。是林亦彤打来的。
“妈你到家了吗?”她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到了到了,”庄静妍用肩膀夹着手机,推开门,“你放心还有几个小时,中午前我一定把汤做好了送过去……”
“不用了,妈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再送过来也可以。他的身体,不知现在能不能正常进食。”她解释。
“哦……”庄静妍这才了解,“好好,你一个人在医院,没问题吧?”
昨晚,她也几乎是彻夜未眠。
“我没事。”
又再多说了几句,林亦彤挂了电。话,一手拿着手机覆在耳边,嗓音尽量压低,一手握着门把。
现在连打个电。话,她都不舍得去门外打。
身后,一切仪器都正常运作着,霍斯然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听了医生的话,被迫继续沉沉睡去。
他本不肯的。
一直死死抱着她不肯松开,死都不肯,直到看见她十指上残破的伤口,还有抱着她时,她冰冷到过头的身体。
交流情绪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必须要让她也修生养息才行,所以哪怕再不愿,也慢慢地松开了手。
知趣地什么都不问,比如叶骁在哪里,伤势怎么样。
——自从清醒见到她的那刻起,霍斯然就知道,从此以后他跟她之间的事,再不会像他自以为是地想的那样,与任何人有任何关联。
“能清醒到底还是跟意志力有关的,说明求生欲很强……但这不意味着你就不需要休息,你最好再有五个小时以上的深度睡眠恢复精神,”说着主任就抬头看岑副书记他们,“我刚刚说的他的病情,你们都记住了吗?”
主任眼里闪过的异样的光芒,在于岑副书记等几个人眼神交流中,都了然了。
但是,要他现在,睡?
“你会在这儿?”霍斯然完好无损的右手,缠紧那冰凉柔软的小手,沙哑问道。
她哭得满脸泪痕,不敢抬起,只好半伏着身子在他身上,无声地点头。她不会再离开,一秒钟都不会。
“好。”他淡然答应。握紧她。就听话休息这五个小时。
中途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躺在床上,两个人相贴的身体部位有限,可哪怕等清朝褪去,情绪不再那样激烈起伏,她还是半点都不舍得挪开。直到顾学文进来跟她说庄静妍回家煲汤了,她才艰难地慢慢起身,看一眼熟睡中的霍斯然,费劲地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出来,到病房门口打了个电。话。
接着回到床前。
那大掌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冷的,她握起来,想起自己刚将这只手挖出来时那撕心裂肺的痛和哭喊,不禁握得更紧,再也不松。
………………
夜里,岑副书记回去换衣服洗漱,休息片刻后推掉了一切委员会那边的会议,直接开车到医院。
霍斯然那时已经差不多是第二次清醒了,精神比第一次好了很多,正在跟心胸外科主任研究着怎样进食会对伤口没有影响,毕竟部分内出血很严重,再进食不当引起血管破裂就麻烦了。
林亦彤也是医生,但平日里运用自如的外科知识到这里却嗡的一声仿佛全都失效了,她无法判定,无法提供意见,甚至无法以专业的素养决定该如何做。
她那苍白到极致的小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不敢。
太多的人命她可以撒开手去治疗拯救,唯有这么一个人,重要到让她连自己、以及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都不敢信。
手机震动起来。
“我妈被挡在楼下ICU病区外了,我去接她一下。”她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声。
缓缓撑起半个身子的霍斯然依旧握着她的手,此刻听完,终于肯稍稍用力捏一下之后,松开。
她面对众人时脸色会稍显尴尬,闪身出了病房。
“我的病情——怎么样?”见她真的走远,霍斯然深邃淡然的目光才缓缓停住,泛白的薄唇轻启,问。
岑副书记一怔,眼角眉梢明显掠过几分紧张:“你说什么?不就是普通枪伤,至于出血震荡什么的,那都可以慢慢调养。”
“到底怎样?”他冷眸收回,目光落在岑副书记身上。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确是听不甚清楚主任医师的话,但是至少耳膜有捕捉到那些内容,秦主任故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知道有这么回事。
岑副书记闻言抿唇,背着的手攥紧成拳头,看来要瞒他,并不容易。
“这手,疼么?”岑副书记哑声问。
霍斯然脸色白了白,目光移向自己的左臂。
。。
正文321 关于一些事,他终于懂了(3000+)
疼么?
霍斯然沉默。
病房里的空气透着几分静寂渗人的味道,岑副书记不忍再隐瞒,背着的手沁出几分冷汗来,哑声问:“你这旧伤,跟多少人提过?”
——还是,从F国回来之后,就再没任何人知道,他左臂肩胛骨那里,有旧伤?
那打枪的人该多刁钻,子弹才能贴着骨骼相接的缝隙直直地钻入到骨缝里面,钻入韧带,嵌入骨髓。那一年F国初冬军演如现在京都寒冽的天气一般,甚至更冷,他拖着两处枪伤,擦着军演范围的边缘避开锋芒,独自一人死死撑着求生的欲念,走出深山轹。
那子弹碎屑从此就在骨头里嵌着,无法取出。
“如今年轻,不染风湿之类,或许活动还不成任何问题,可等将来稍微上点年纪,估计会越来越不方便,骨骼一脆一退化,或许就……”岑副书记眼眶微微湿润,紧握在身后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还有你这回的伤,小臂不成问题,就是左上臂……要完全复原,是恨困难的。”
他如此说,霍斯然就懂了篑。
并不是没有受过伤,从参军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伤口,或许逼他的奖章还要多,他从来没特别在意过。这一次,却好像在意了。
一旦战无不胜的人开始真正地惜命,或许才真正开始意味着什么。
“别跟她讲。”他甚至连具体情况都不问,就这样沉声嘱咐。
岑副书记一怔,还纳闷着没明白过来,就听病房门被人打开了,庄静妍跟着林亦彤一起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我熬的骨头汤,现在能喝吧?”庄静妍第一次见死里逃生的霍斯然,情绪微微震动紧张,问女儿,“彤彤,能喝吧?”
她却自己都无法确定,明明手里捧着的是母亲一下午的心血,小脸却还是白了白:“我要去问问主任。”
“好,我拿着,你去问……”
“可以。”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淡雅中透着几分磁性的沙哑,却笃定得容不得任何人抗拒。
岑副书记瞅了瞅这情况,忙跟着打圆场:“是,刚刚那小秦主任说过,少量流食是可以的。”
她这才隐隐放心。
“我去叫护士进来。”庄静妍看看这两个孩子现在的情绪状况,想想还是出去找护士帮忙比较好,她知道霍斯然徘徊在生死边缘时林亦彤或许会情绪崩溃失控,等现在情况慢慢稳定,她的情绪理智就回来了。
她想起自己在叶家小院跟她聊天的场景,她那时分明还在犹豫。
“不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小,却跟某个人一样出奇得笃定,“我来。”
……
病房里再没有其他人。
掀开保温盒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腾起的热气挡掉了她脸上的表情。
轻轻拿勺子舀着,突兀地想起曾经她在临县的那个小出租屋,霍斯然高大的身影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一个抬头就能被屋棱撞到头,他把厨房弄得像打过仗一样乱七八糟,最终端出两碗泡遭了的面,紧紧抱她在怀里,听她小声数落这面该怎么做才对。
“要多久才敢单独面对我,嗯?”他低沉的嗓音,搅乱了她的心神,涟漪荡漾起一圈一圈,她略显紧张的脊背挺得更直了。
“太烫了,我需要晾一下。”她哑声解释,小手微微颤抖,心也在战栗。
晾?
他此刻,需要的并不是一碗汤,也不是她多么理智地参与主治医师的意见,更不是她如此忙里忙外地担心他的生死与复员。
从鬼门关前走一趟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
“彤彤,”他沙哑的嗓音骤然不知低沉柔虚弱了多少倍,身子被仰起病床半撑着,深眸凝着墙面,唤她,“来。”
那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影,忙碌逃避的表象就被这一声淡淡瓦解,眼里噙了温热的泪,转身,朝他走过去。
柔软娇小的身子,倚在床头如受了委屈的猫儿一般钻入他怀里,不敢压得太重所以只覆了半个身子,他健硕的臂膀却将她揽得死紧,下巴抵住她头顶软软的发丝,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她抽出一丝理智,心里腾起担忧想要扭动,头顶却传来他低哑磁性的嗓音:“别动。”
“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这样。”她热热的气息洒在胸口,嗓音微颤,听起来很软地钻入耳中。
“嗯。”他淡淡答应,臂弯却一刻不松。
“汤要冷了。”这种天气已经不不比秋天,哪怕房间里开了空调,气温也不容易保存。
他无所谓。
臂弯无限温柔地揽紧她,知道她大约从前一晚凌晨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半刻,身子都是软的,情绪也波澜不定,她还要说话,却被他蜿蜒而下的温热的吻打断,他的手带着泥土的气息拢过她她柔软的发,一时间让她恍惚得如若置身梦境。
“我很想你。”他覆在她耳边低喃,“不是喜欢听么?我就在这里不会走,你累了,休息一会。”
喜欢听?
他是说两人贴得最近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得到的,彼此胸膛的震动,交融起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吗?她这一整天忙碌辗转不停,那情绪的余韵还堵在心口,让她整个人都忐忑不定,但他相信她是想多温存一会的。多感受一下这样的感觉——
他活着。
他回来了。他再不会走。
疲惫和不安席卷而来,她眼眶温热得更厉害,不禁埋入他温厚的胸口,于是顿时,那一下下的心跳声变得更清晰有力,贴得那么近,好像他从未远离。她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肩膀带动着身子都颤动起来,再不管其他,将他拦腰抱住,紧缩着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