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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一个对女人毫无免疫力的家伙,偏偏这丫的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勾引人来完全不带反抗的。这叫他一个七岁的小屁孩情何以堪啊!他能想象得到他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悲惨。他扳着手指头,思量着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那名醉酒骑士一样,在床上探讨一下骑士的内在实力。
手指头扳来扳去,最后他只得承认,自己要历经一段艰苦的岁月,这段岁月中会付诸无数的鼻血,以及心灵深处最悲催的寂寞难耐。
在思考未来的生活是如何悲惨之后,沈云又毫无志气的将目光投掷在女骑士惊艳的曲线上。
然后,再一次鼻血直流。
女骑士踏着猫步,扭着肥臀,嘴里却一本正经道:“以后要多锻炼锻炼。”
沈云悲愤不已,仰头捂着鼻子落荒而逃。
未跑出多远,沈云便听到洁西慌乱的招呼道:“凯撒,怎么了?”
沈云暗道完了,这个脸丢大了,一边跑着一边回应道:“老师,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洁西皱眉,沈云受伤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沈云撒谎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自然而然的,她将目光投掷到了迎面走来的女骑士身上。
狐狸精!修养良好的洁西也忍不住想起了这个粗鄙的词汇。她的眉头越发深锁,不由自主的朝给她一个极坏印象的女骑士说道:“阁下,请问您是凯撒少爷邀请的客人吗?”
女骑士停下脚步,单手叉腰,反问道:“你是谁?”
女骑士的动作,让洁西越是鄙夷起来,但表面还是礼貌道:“我是凯撒少爷的竖琴老师。”
“哦…竖琴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卸不下的荣耀(64)
……
两个初次见面的女人较上了劲,沈云则一溜烟直接跑回了阁楼,失血过多,加上剧烈运动后,脑袋竟有些晕眩。最终只得让女仆搀扶着,才能走上楼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不多时,便裹着被子睡着了。
女仆们虽然知道少爷的身体并无多大问题,但也急得手忙脚乱。直到洁西回到阁楼,宣布沈云没事之后,她们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心思敏捷的女仆们,明显发现一向待人如宾的洁西老师,脸色多有不善,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这样一来,她们无不对不吭一声,但一眼看上去便显得狐媚的女骑士多有抵触。小魔女艾格尼丝到场后,这种抵触愈发浓烈,只差没当场开打了。
当沈云一觉醒来后,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只是不等他说什么,便得知雕塑老师霍格森示意他到雕塑室走一趟。
在洁西和艾格尼丝面前,沈云勉强提起底气淡漠女骑士的存在,分别和两人打了声召唤后,便神情恭敬的朝雕塑室走去。
如此一来,洁西和艾格尼丝占得一次上风。就连女仆们,也不免为主子高兴起来。
女骑士扭着妖娆的身子在沈云的房间中走来走去,无动于衷。
——
圣罗兰家族给予沈云的生活中,几乎没有阴暗性质的一面,不会带着他参加虚与委蛇的贵族宴会,不会教授他人性是一件多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就连身边的女仆,也没有多数下位者所携带的诸多陋习,偶尔的勾心斗角,也离沈云很远很远。他似乎触及不到生活中黑暗的一面。
唯独,一个表面上看上去刚毅,实则阴冷到近乎可怕的霍格森,会完美的为他阐述黑暗。
“在黑暗中仰头天空,除了可以审视自身的不洁,还可以审判光明的不忠。”
这是沈云记住的无数奇言怪论中,回味得最多的一句话。它出自雕塑老师霍格森之口,却在沈云的思想中生根发芽。
站定在雕塑室中的沈云,一如三年前,安静的站在一旁,注视着霍格森手上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他会偶尔抽离视线注意霍格森全身的动作,乃至他的神情。
他的神情毫不掩饰的透露着狰狞,好像被他赋予生命的雕塑,是他的仇敌。而他,不是在创作,而是在毁灭。
这幅真人大小的雕塑已经接近完工,只余下脸部需要细细雕琢。雕刀来去自如,节奏之快,根本让沈云难以记下那些跳动的动作。所以更多时候,沈云能做的不是模仿,而是揣测,使之成为自己的风格,却不偏离霍格森的教导。
霍格森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雕刀,说道:“第一次给你上课,就是让你给四件垃圾作品磨砂。三个月之后,你把那四件变得其实不那么垃圾的作品亲自砸碎,丢弃。我从没问过你为什么,但你确实交给了我一份完美的答卷。”
卸不下的荣耀(65)
沈云没有出声,不谦卑不自傲,表情波澜不惊。他知道,在这位老师面前,他的小伎俩全都无所遁形,所以,他只是静待老师的再度发言。
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足有三四米,但谁也没有去在乎,霍格森依然站在原地,道:“我用两年时间观察你,在此过程中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孤僻冷漠的艺术小丑。我时常思考,一个孩子要对雕塑有着多大的兴趣,才能三四个小时连眼都不眨一下,看着枯燥无味的雕塑创作。两年之后你给了我答案,有时候对一件东西的执着,并不需要任何兴趣去支撑。所以在两年之后,我开始对你进行荒诞而有趣的教导。现在,你能告诉我,在这一年中,你学到了什么吗?”
沈云稍稍露出一点笑容,道:“老师,我只是在学习雕塑。”
霍格森皱眉,旋即释然。能够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完全伪装成另一个模样,心境自然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他瞬间便想到沈云的回答,恰当的诠释了他所学到的东西———伪装。
霍格森右手拿起那柄刚才放下的雕刀,将左手的衣袖往上一拉,如同创作一尊雕塑一般,锋利的雕刀不断在左手手臂上飞舞着,格外入神。
沈云怔怔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半响过后,霍格森停止手中的动作,却没有放下那柄猩红的雕刀,说道:“我在教廷中呆过一段时间,见惯了形形色色可笑的闹剧,便觉得光明和黑暗其实是同一种颜色。”
沈云神情紧张,“教廷”这两个字眼加上霍格森反常的行为,已经让他忘记了任何伪装。
霍格森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血液,笑意盎然道:“凯撒,你是在害怕吗?”
沈云并不反驳,点头道:“恩。”
霍格森凝望着手臂上的刻纹,笑容依旧盎然。
事实上,公爵大人是知道霍格森是【圣乌尔班教廷】某神秘机构所遗弃的角色,霍格森在打点各种关系,只为留下一条小命的过程中,公爵大人在旁侧动用了不小的手笔。否则连【圣乌尔班教廷】中最肮脏的机构都觉得太过另类的霍格森,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的。
霍格森亲手雕刻教廷中某位红衣大主教的雕塑,而后在心血来潮之际,在那尊完工雕塑的臃肿肚子上切开一个硕大口子,并且张狂大笑。讽刺之意不言而喻———尸位素餐,几乎达到信仰巅峰的红衣大主教,在他眼中俨然成为了一个不干正事的吃货。
消息不胫而走,那位活了近百年的红衣大主教自然不肯罢休。否则,今时今日的霍格森定然不会安安分分的呆在圣罗兰家族,充当一名老师。
“老师,您还好吗?”沈云七分真情三分假意道。他尝试着向霍格森的方向踏出一步,见霍格森并不在意,便多走了几步。但他不敢走得太近,以至于依旧看不到霍格森手臂上雕刻的纹路。
卸不下的荣耀(66)
霍格森忽视沈云的小动作,同样也忽视了沈云的问题,他抬起头,突兀的变得自嘲起来,道:“我本不想按照你爷爷的意思教导你,但我无法反抗自己的意愿,我承认了你是我的学生,就不会只教你雕塑。雕塑能让你安于寂寞,习惯冷静思考,扯远了还能和贵族名媛小姐们深入探讨一下对方的身体构造。可这远远不够,了解什么,才能打败什么。你的敌人是谁?也许从你出生之时,你的父母就告诉你了。但是,米特族的历史传统,不可能促使他们用一种趋于平和的态度去看待教廷。所以我,尽量用旁观者的身份给你讲述教廷,值得敬畏的、遭人鄙夷的、七宗罪和七美德,在教廷中同样存在,而且突显得更为明显。”
【圣乌尔班教廷】在劳伦帝国驻足不过二十余年光景,各郡省神学院即使再怎么拔地而起,也不足以将神学提高到让普通民众顶礼膜拜的地步。保不准哪个衣冠楚楚的传教士,连神学院的大门都没进过。教廷是什么样的?没人能给出答案,堆积如山的宗教书籍中,不是教义就是教条,偶尔几本带有故事性情节的宗教书籍,也免不了“圣徒”“光辉”等让人望而却步的词汇。真实的教廷是如何的,恐怕只有口口相传才能体会一二。
沈云觉得霍格森阴冷,就是因为霍格森在给他讲述教廷的大小事例中,总是一针见血,褒奖一语带过乃至干脆忽略,而当他贬低一个人的时候,则总是死咬着不放。其中运用到的神学观点,沈云虽一窍不通,但也入得了耳,记下来逐字逐句的理解,也勉强能弄懂当中的大意。除此之外,霍格森雕塑时的狰狞表情,也是沈云给他按上一个“阴冷”罪名的事实依据之一。
沈云不语,却觉得霍格森今天给他上的这一课,很可能需要他铭记终生。
霍格森神情肃穆道:“上帝若让人死亡,必先使之疯狂。”
沈云皱眉,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霍格森指着那副面部表情并不清晰的雕塑,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沈云摇头。
卸不下的荣耀(67)
“希望你能等到知道的那一天。不过老师,不能陪你走到那一天了,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当年就是你外公传出消息,指责我诋毁一名红衣大主教的荣耀,让我不得不躲在圣罗兰家族,三年未曾踏出大门一步。呵呵…用一个对圣罗兰家族心怀憎恨的我来教导你,是可敬还是可恨?”
说完之后,霍格森豁然将手中的雕刀刺入心脏部位,顺势一转,彻底断气。身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脸上,却浮现着坦然的笑意,丝毫不显僵硬。
沈云鼓圆了双眼,恐惧瞬间在他脑海中滋生,忘记了叫喊,也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蹲下身子显得格外无助,不知是恐惧面对一个人的死亡,还是恐惧人心。
沈云迷茫的注视着倒地的身影,恍惚中,好像察觉到了那道身影正一点一点的萎缩。
猛然一惊!沈云连忙跑过去看向霍格森的左手手臂。
那是一朵百合花。
妖娆绽放!
不待沈云细细端详,百合花便随着尸体瞬间枯萎。地上,只留下一堆血水。
雕刀有毒。
——
霍格森的死亡没有在圣罗兰公爵府掀起任何涟漪,知情的,不过几个人而已。
那尊面容朦胧的雕塑被沈云毫不犹豫的毁去,不管以后能不能遇到,那尊雕塑所对应的真人又是谁,现在看来都无关紧要。
霍格森临终前的话语是真是假,同样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沈云而言,公爵大人可恨还是可敬,早已成定数。或许这才是霍格森教给沈云的最后一课,信任。
霍格森没资格葬在圣罗兰公爵府中的墓地中,尸骨无存的他,只被沈云拾起几件遗物,和那尊被砸碎的雕塑葬在公爵府中的一个小山坡上。也许,除了沈云,再也无人拜祭。
至于霍格森为什么要选择死,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死法,并不难推测。他能悉心教导沈云,并不意味着他能丝毫不记恨公爵大人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