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时自献充当司机,但诺诺总是拿了车钥匙就走。
“你以前是寰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对吧?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诺诺打断了中年人的胡思乱想,“你们以前有个开迈巴赫的司机,姓楚,是不是?”
中年人一愣,点点头:“你说的是老楚,楚天骄吧?以前是有过这么个人,后来那辆迈巴赫出了事故,老楚也没了。”
诺诺也愣了一下,心说那个楚子航,或者说鹿芒的亲爹,居然有如此龙傲天流的名字。
“你跟他同事过么?”诺诺又问。
“何止同事,我俩的关系不错呢,以前经常一起喝点小酒啥的。”中年人说。
“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诺诺说。
她来这荒郊野地就是想要了解这个叫“楚天骄”的男人,这是关于楚子航的最后的线索了。当年那场交通事故怎么想都很可疑,而正是以那场交通事故为分界点,他们认知的世界和路明非认识的世界不同了。
在他们认知的世界中,那个叫楚子航的15岁男孩和他的父亲一起出了车祸死了,而在路明非认知的世界中,楚子航活了下来,后来加入卡塞尔学院,成了他们的朋友。
“老楚是个好人,以前结过婚,老婆是个好漂亮的舞蹈演员,还生了个儿子,”中年人说,“后来离婚了。他以前是给税务局领导开车的,后来想多赚点钱,就辞职出来给我们老板开车了。”
他说的老板就是那个卷款潜逃的老板,当年老板为了显示实力,花了差不多一千万买了那部迈巴赫,号称本地第一豪车。襄亚集团最风光的时候,老板整天坐着这部车,带各种关系户出入娱乐场所,开车的就是楚天骄。
“说具体点。”诺诺说,“我是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问他的经历,他的经历我知道。”
中年人张了张嘴,却愣住了。他跟楚天骄是老同事,本该有很多可以说的,可真要说起来,他又觉得那个男人很虚幻。
楚天骄根本没什么特点,是个乏善可陈的中年人,除了喝点酒他没什么爱好,除了吹点牛他也没什么话说,除了当舞蹈演员的前妻和那个跟别人姓了的儿子他也没任何家人。
那个男人天天在他面前活蹦乱跳,可是如今想起来,才惊觉自己根本不了解那个男人。
“就是那么个人吧。”中年人只好说,“人挺好的,后来没了,挺可惜的。”诺诺皱了皱眉,这种表述太模糊了,对她没有一点用处,连用这些信息来侧写都做不到?
“再想想,一个大活人,就没点可说的么?”诺诺说。
中年人搜肠刮肚地想了很久:“他喜欢吃卤大肠……”“还有呢?”
“吃烤鸡翅的时候总喜欢加双倍辣,辣得我都受不了……”诺诺心说拜托!你跟楚天骄真的很熟么?你对他的印象就只有卤大肠和烤鸡翅么?你们是在夜灯下一起喝小酒的卤大肠和烤鸡翅兄弟么?
“真没什么可说的。”中年人无奈地挠挠头,“老楚没什么大意思,就那么个人,老板叫他出车就出车,没事干的时候他就待在厂子里,他要么在车上,要么在厂子里。”
诺诺微微一怔:“你是说他住在这间工厂里?”
“是啊,他那点薪水也买不起房,离婚的时候估计是净身出户,当然只有住在厂子里了,厂子里给了他一间单身宿舍,现在那间宿舍还锁着呢,他的东西都在里面。”
“带我去看!”诺诺腾地站了起来。
一个人生活过的空间对于会侧写的人来说太重要了,那里富集着跟这个人有关的信息,空气中似乎都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和身影。
“带你去看倒是没问题,不过那里好多年没打开过了,估计都是灰尘,”中年人说,“没准生霉了都难说,那可是个地下室。”
“带我去!”诺诺的语气不容拒绝。
“行行,我找找钥匙带你去。”中年人不愿意得罪这位邵公子介绍来的贵客,黑太子集团也算是寰亚集团的债主,这种人得罪不起。
他们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一间间的办公室,另一侧是成排的玻璃窗,中年人拎着一大串钥匙,边走边叨叨:“说真的有时候我还蛮想老楚的,可是他走了那么多年,没一个人来问他,好像这个人没了对谁都没什么影响,人混到这分上也蛮後的……”
诺诺心里微微一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路明非的脸和他那疲倦的声音,他说:“要是世界上真有师兄那么一个人呢?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记了,他说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说你是谁楚子航又是谁……所以我不能忘了他,忘了他就再也没人能回答他了。”
她忽然有点难过,原来是那样一种情绪在推着那个怂孩子满世界地找楚子航啊,那是一种骨子里沁出来的孤独,满世界想要找个跟他同病相怜的人,找到了就跟他做好兄弟。
跟你同病相怜的人不见了,你当然会满世界地寻找他,因为你对他的孤独感同身受。如果是你被囚禁在世界尽头的监狱里,你也不想大家都忘了你,继续过幸福的生活,所以你不能让他在世界尽头孤独地呼救……
你要去找他,要去救他,万山无阻。
她怔怔地想着,雨点打在窗上噼里啪啦……她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看她,于是下意识地回头……
背后并没有人,可是一扇打开的窗倒映着火焰般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有个骑马的人。那一眼连半秒钟都没有,下一刻那扇窗就被风吹着撞上了,失去了那个角度,诺诺也就看不到反射的人影了。
诺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记起那夜在图书馆里,路明非将她扑倒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中似乎也倒映出金色火光和一个……骑马的人!只不过她那时太过吃惊,没有太留心。
她猛地推开最近的那扇窗看向风雨里,却只有没膝深的长草飘摇。
他们来到地下二层,楼梯和走廊都阴暗细长,空气中充着空调压缩机的嗡嗡声,角落里堆着废旧的机械零件。
“这地方原来是空调机房和临时仓库,老楚来上班那天说没房子住,老板就说在地下室里给他临时安排一间住着,还是我带他出去买的被褥。本以为住个十天半月就搬走,谁想到他一住就是几年。”中年人还在絮絮叨叨。
“好呛人的煤油味。”诺诺说。
“这还算呛人呐?厂子运转起来这里的味道才叫呛人,跟烧煤油锅似的。”
“这里连扇窗户都没有。”
“可不是么?当初我们也跟老楚说,说你薪水也不算少,我们老板虽然卷款跑路,可对下面人还是蛮慷慨的,你何不在附近找个出租屋住着,—月也就大几百块钱。”中年人又叹上气了,“可老楚说要攒点钱啊,他那跟人家姓的几子结婚那天,亲爹总得出点礼金。”
听着听着,诺诺的心里有些苦涩。她一步步前进,一步步逼近那个神秘的、名叫楚天娇的男人?
“就是这里啦。”中年人在一扇铁皮包裹的门前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挑出一把钥匙,在锁孔里试了很久,“啪嗒”一声,门开了。
“姑娘你往后退几步,我怕这门几年不开,老鼠都在里面做窝了,或者有霉菌什么的,对身体不好。”中年人摸出一张纸巾捂住口鼻,慢慢地推开房门。
出乎意料,扑面而来的空气反倒比通道里的空气清新一些,只是有股子尘土的味道。出现在诺诺面前的是间干干净净的小屋,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桌加一把椅子,还有一台小冰箱,这就是楚天骄的全部家具。
屋子的一角拉了几根钢线,应该是用来晾衣服的,因为现在上面还挂着一件夹克外套。水泥地面和墙壁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被褥也整整齐齐,更没有随手乱丢的泡面碗,真不像是个男人独居的地方。
“还好还好,老楚这人蛮爱干净的,从来不在房间里放吃的,老鼠都不稀罕进来。”中年人说,“你随便看,有什么东西有用随便拿,我说姑娘你莫不是公安吧?”
此刻诺诺正沿墙角缓慢地行走,感受着这间屋子的每个细节,那种审慎和敏锐的感觉让中年人产生了新的猜想。
“不是。”诺诺轻声说,“我是他儿子的……同学。”她说了假话,但她实在无法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
“哦哦。”中年人心想老楚的儿子还蛮有人缘,当年的女同学还代他来拜祭父亲。
“我可以单独待会儿么?”诺诺说。
“行啊行啊,”中年人点点头,“我正好去设备间看看,下来了就顺便干点活儿。”
门关上了,小屋里只剩下诺诺一个人,风不再流动,压缩机的声音也被隔绝在门外。
诺诺缓缓地踱步,审视着小屋里的每件东西。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毫不意外地是张全家福,女人明艳照人,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男人穿着白衬衫和毛呢裤子,梳着油头,面带骄傲地搂着女人的腰。
女人是苏小妍,男人就该是楚天骄了吧?从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就是那种二线城市里生活还算凑合但没什么成就的男人,楚天骄是这种男人,叔叔也是这种男人。
那男孩就是楚子航么?四五岁的楚子航?诺诺凝视着照片中男孩的小脸,试图唤醒自己的一些记忆,但她想不起来。她不认识这个男孩,他们从未见过。
找到几本杂志,都是最常见的《知音》《故事会》之类,在这种一线城市里人人都看这种杂志。
桌子上有几张发票,都是吃饭捏脚洗桑拿什么的,想必是跟老板出门帮老板买的单。其中一张上写着“阿里巴巴捏脚城”,十足的二三线城市气息。
诺诺在床边坐下,缓缓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着楚天骄这个人……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地下室里住那么多年呢?与世隔绝,听着单调的压缩机声,爱吃卤大肠和超级辣的烤鸡翅,给“嫁入豪门”的儿子攒着结婚的礼金。
很矛盾,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身上有很多特质是相互冲突的,无论诺诺怎么集中精神,他的感觉都很模糊。事隔多年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他留下的信息还是在跟诺诺玩捉迷藏的游戏。
诺诺不得不进入更深度的侧写,这种体验并不好,有点像做噩梦,侧写者在半清醒半模糊的状态下思索,有时候那个人那件事会忽然清晰起来。如果控制得不好,会看到侧写者自己很恐惧的景象,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走火入魔”。
诺诺的意识半浮半沉,隐隐约约听到了雨声,雨声、黑夜、长途大巴……车上下来的人。
对的,多年之前,某个没有过去的男人坐着大巴来到这座多雨的城市,他来的时候正是雨夜……那是楚天骄,他独自行走在雨中,拎着沉重的箱子……对的,他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很大的箱子!
他穿着什么呢?也许是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对……黑色风衣!
秋天,落叶,湿透的枯叶落在黑色风衣的肩膀上……他在这座城市的深夜中漫步,在卖小吃的路边摊前坐下,要了一份小菜……卤大肠,对!他要了一份卤大肠!
乙炔灯的微光中,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不急不缓地吃着一份卤大肠,沉重的箱子就搁在他的脚边。
诺诺的眼角微微抽搐,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这是脑力过度消耗导致的,这种半梦半醒的深度侧写之后,侧写者总会筋疲力尽头痛欲裂。但沉浸在其中的诺诺仍在试图逼近楚天骄,想要看清那个模糊的影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