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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当了好久的观众的两位婢女,把适才那两人的情况可看得一清二楚,表面上两人好似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其实是情愫暗涌,几乎是在打情骂俏了。
“公主,就这样赶他走,不好吧?”掬香一副好可惜的表情。
“不然呢?”李云蓉瞟了她一记白眼,其实她也不愿,只是嘴上倔强地不肯承认。
“依我看,应该先沏壶茶请人家品茗,或是准备桂花酿,和知己把酒言欢……”
“掬香!”
“是,当奴婢没说。”掬香拎起衣裙,吐舌地退到一旁,免得无端遭殃。
李云蓉表面故作冷淡,心底却失望极了,只是没表现在脸上罢了,她多想跟他说些话,想多了解他,他是否也跟其他人一样,将她当成一名顽皮任性的刁蛮公主?
不,他不会那么肤浅,她感觉得到他与其他男人的截然不同,他看著她的眼神那么真切,每一次的眼神交会,都在她心湖激起汹涌的波涛,拍打著她的心扉。
他这一离开,下回两人可有机会再见面?
她低头沉思,不一会儿发现掬香和蔻儿正要笑不笑地盯著她瞧。“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两人忙收敛住笑,一本正经地答覆。“公主成功教训了淑妃娘娘,奴婢们为公主高兴。”
才怪呢!别以为她不晓得她们在偷笑什么,这两个丫头,倒是从她这里学了不少的伶牙俐齿。
让掬香和蔻儿为她更衣,换下沾了假血的衣服后,她命令。“退下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是,公主。”
两名美婢福了福身,退出了花厅,将门带上。
掬香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兴高采烈道:“心情真是舒畅得很哪,教训了张淑妃,应该好好庆祝才是,咦?蔻儿,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始终沉默的蔻儿,内心隐隐有著不安。“我担心淑妃娘娘,她一定会报复公主。”
“哼,她能把咱们公主怎么样,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就怕她来暗的。”
“找人对公主不利吗?那得先经过我们这一关,要知道,咱们习武多年,就是为了保护咱们高贵善良的公主。”
“我明白,我只是忧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公主的性子刚烈,又好打抱不平,每回见著不平之事就要管,你想想,宫里那些作威作福的人,谁没吃过公主的亏,只怕公主哪天著了小人的道,并非咱们用一身的武功就可以保护得了。”
“说得是,公主实在不像一般皇朝的公主,倒像是闯江湖的女侠。”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地失笑。
“总之啊,咱们就机灵点,好好保护公主吧。”掬香一向乐天。
蔻儿收起眉心的忧愁。“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两位美婢穿过宫廊,各自去忙。
一片叶子自庭院旁的大树缓缓飘落,无声无息地停歇在栏杆上。
那两名宫婢的对话,全被树上两名男子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有些距离,但以他们深厚的功力,集中眼力和耳力不是问题。
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是赫啸风,自皇上离开后,他便从窗口跃出隐身于树干上,并未立即离去,那双鹰隼般的利眸,始终锁住倚在窗口的那抹倩影。
身为一国公主,她身上有著皇族与生俱来的高雅贵气,但没有以势压人的公主架子,尤其当她漾著俏皮灵慧的笑容时,那美颜上的光采迫人,衬托出她的飒爽,不同于其他养尊处优的娇弱贵族千金那般忸怩作态,尤其在见识到适才那一出精彩的好戏,让他更了解文乐公主的特别之处。
其他千金皇女不是在抚琴作画、吟对赋诗,便是妆点胭脂、揽镜自赏,这位公主却宁愿在身上涂抹一堆血,装死人吓活人,目的是为了打抱不平。
与他同样潜藏在树上的另一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云麾将军韩岳。
“这文乐公主可真特别,竟为了替一名冷宫的妃子出气,而想出这种绝活来惩治张淑妃,是吧,大哥。”
他之所以在此,是因为赫大哥之前正跟他在一块,但是当宫女尖叫著文乐公主出事时,赫大哥脸色一变,飞也似地离开,教他觉得这赫大哥的反应还真不寻常。
当然啦,他轻功没有赫大哥好,所以来得较慢,虽然不晓得赫大哥和公主在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但适才公主在皇上面前演的那一场戏,他可没错过。
瞧大哥一双眼盯著人家,都快盯出火来了。
“那些生在宫里的千金小姐们,每个看起来镶金戴玉的,全是细皮嫩肉一个样,美则美矣,但就这位公主有个性,我向来最欣赏有正义感的人,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皇女,感觉上好似稍一风吹雨打便夭折了,只能养在深宫,那多没意思,是不?”
瞧大哥一言不发,没说话就代表没意见,没意见就表示认同,认同就等于心仪,结论就是——大哥心动了。
“大哥若娶文乐公主为妻,小弟可是高举双手赞同。”
“多事。”赫啸风扫了他一眼。
“是,我多事,原来大哥不喜欢,那……让给我好了。”
一对厉眸射来危险的警告,光是这杀人不带血的目光就够吓破人的胆了,对方忙举手投降。
“开玩笑的,我哪敢跟大哥抢女人,说说而已。”见大哥神色稍缓,他又嘻皮笑脸地靠近。“大哥既然喜欢,何不由小弟作个媒人,代大哥向皇上开口求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弟是好心又建议,以大哥的一表人才,又甚得皇上提拔信任,相信皇上定会答应。”
赫啸风没答应?也没反对,高深莫测得让他无法窥见其真正的心思,唯独那对深邃的眼眸,在锁住那窗口偶尔晃动的身影时,才会闪过一抹热切。
瞧大哥锐利的眼神,韩岳忽地想通了。
“大哥是听了那两位女婢的谈话后,也担忧公主的安危吗?嘿嘿,我与大哥相识多年,从未见你对一名女子如此挂心,想不到大哥也会有如此情义的一面,真难得哩!”
利眸射来。“多嘴什么,走了。”
“是。”韩岳连忙应答,心想赫大哥终于想娶老婆了,所以才没反对他适才的建议。
他偷笑著,在大哥杀来之前,纵身一跃,两道身影接连消失于树林间。
第六章
月色盈盈,洒了文乐宫一片银白静谧。
在宫殿的后花园有一处赏月亭,亭子周身有花架,假山、瀑布、拱桥和流水,美景融为一体,可谓匠心独具,而亭旁的芙蓉池,则是李云蓉私人沐浴之所。
先皇在位时,为后宫宠爱的妃子兴建了几处清池,因先皇对她疼爱有加,在她及笄那一年,特地命人在文乐宫的后花园建了芙蓉池,做为赐赠给她的及笄之礼。
这赏月亭重檐华丽,造有水车,水车的水轮上雕著六个凤头,侍浴的女婢们推辗水车汲取深井凉水,再从凤嘴中流泉而出。
夏天取凉水,冬天加热水,注入这雕工精细的芙蓉池,依季节的更替来平衡水温。
芙蓉池的池身洁白,雕工精细,宛若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朵,每当公主入浴时,有若仙子入水。
婢女们为她卸下花纱外衣、金绘披帛、襦裙和绸带,接著解下飞仙髻及发上的珠宝金钗,一头青丝如瀑流泻掩盖她的美背,随著身上衣物减少,胜雪香肌尽现这美丽的夜色中。
云母屏风隔著这一幅春光美图,只有仙姿丽影投射其上。
卸下最后一件金凤抹胸后,她由侍浴的女婢搀扶,步下浴池台阶,水面早已洒满了玫瑰花瓣。
这幅美人人浴,全入了屏风后一对深邃黑眸,透过云母屏风上曲线撩人的丽影,隐在暗处的男子原本沉稳的气息蓦地一浊,低吐了一口气。
就这微薄的气息,让李云蓉瞬间警觉。
“谁!”在她喝问的同时,屏风后的一抹黑影快闪即逝。
李云蓉跃水而出,水花四溅纷飞,正好遮住了她的玉体,在水花掉下前,她已伸手捞起一旁婢女手上捧的外袍,往自个儿身上一揽,包覆住了曼妙的身子,抄起墙上的玉女剑追去。
见公主狂追贼,其他婢女也慌了。
“快!快通知蔻儿和掬香!”这两人是服侍公主的婢女中会武功的。
李云蓉怒气冲冲地追著黑衣人,何人好大的胆子,敢擅闯禁地偷窥她沐浴!这辈子还没哪个男人有幸窥得她袍里的芳肌玉体呢,她非挖出对方的眼珠子不可!
她一路追著黑衣人,好几次,她试图扯下对方蒙在脸上的布巾,但总扑了空,对方身手迅捷,如同鬼魅,她长剑一击,不长眼的刀剑往对方身后刺去,忽闻衣袂破空拂动之声,只是一晃眼,对方竟不见了,令她一愣。
人呢?
对方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令她看不清他的长相,暗付难不成是张淑妃派来报复的人?
既然擒不住,她担心有诈,为免误入对方设下的陷阱,正打算退下时,颈项后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鼻息,对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欺近到她身后。
李云蓉惊愕之余,剑尖一转,往身后扫去,黑影早已躲开,但没有逃离,始终保持在她剑尖触及不到的周身,无论她使出什么剑招,都没能伤及他分毫,连衣角都触及不到。
她不信,使出一招声东击西,看似攻击他的腰际,实则目标是他的蒙面布巾,弄得不准,划花对方的脸都有可能。
然而她没料到,使出这一招对方竟也躲过,不过也因此迫使对方露出了防守不及的破绽,她赶紧趁势往他弱点攻去,本以为可因此擒住贼人,谁知这竟是对方诱她上前的陷阱,原来对方也学她使出了声东击西的伎俩。
她执剑的手被打掉,手腕落入对方强悍有力的五指锁扣,一使劲,她的手臂被扭到背后,对方从身后丰丰钳制住她。
一场激战,陷入了僵局。
她输了吗?不,她不认为,虽然她一只胳臂被扭到背后,并被对方牢牢扣住脉门,腰际也在对方手臂的紧箍下动弹不得,可说身陷于下风处,但起码她并未完全失利,因为她另外那只没被钳制的纤手,正握著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对方的喉头。
月夜下,那张蒙面的脸只露出一对炯然黑眸,两人身处所在位于府邸的偏院,月光被重檐亭阁给遮住大半,晚上照明的灯火也被树林给掩盖,她这才发现对方是故意引她到这里,好让其他侍卫家仆不易察觉到。
他想杀她吗?似乎不像,她感受不到杀气,既然他不想杀她,那么他意欲为何?
“公主殿下可知,适才在下的面孔上差点留下公主的‘剑迹’。”
“是吗,可惜本公主慢了一步。”
“公主这么想在我脸上作画?”
“来者是客,尤其是不速之客,本公主正想画一幅牡丹花给阁下做为见面礼呢。”
虽看不见对方的真面目,她却感受到自己这番话引出对方无声的笑意。
“公主盛情,在下备感荣幸。”
这一番嘲讽,却被对方喻为盛情,她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愉悦他。“你来行刺本公主?”
“若我存心对公主不利,公主现在不可能完好如初。”
呵,好大的口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好像也没占多少便宜,因为我的刀子现在正抵在你的脖子上呢。”她含著笑的美眸里有著得意。
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她临危不乱的花容月貌,欣赏的笑意逸出眼角。
“那么这样如何?”才说完,他神鬼莫测地扣住她的手腕,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将她反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地贴著。
她来不及反应,不,是根本没看清楚他出手的招式,等她回神时,发现两手都被他牢牢钳制在身后。
不过一招,她就完全落居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