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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是真的,圣旨真的下了,这是与他结发三年来,他最真的心意,他竟没骗她……
眼泪如玉珠般一颗颗滚下,滑过脸庞,滚出一条条泪痕,也仿佛滚裂了她的天与地。
总要在最后一刻才能认清的死心啊!
“礼秋,圣旨已颁下,你若不甘为偏房,那就离去吧,反正这个府里也容不下你了。”吵杂的大厅中,突然传出诸佐贺苍劲的声音。
人声霎时停下。
“我承诺过会走的,只是在走前我还有话要问他,问完就会离去。”兰礼秋哑着干涸的嗓子说。
“要走就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回说话的是诸明明,她怕她又说些让诸天日心烦的话,惹得他又对她心软。
其实她听到这道圣旨心情也极差,忍着自己心爱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另娶他人,虽说不得已,但她心里实在也不好受,而且他这次的对象是公主,可不像兰礼秋这么好对付。
“我只想问他一件事罢了,不会耽误太久时间的。”兰礼秋表情木然的要求。
“既然都要离去,不管任何问题都不许问!”为怕再添变数,诸佐贺沉着脸拒绝。
“问吧,你想问我什么呢?”接到圣旨后的诸天日终于说话了,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清澄的双眼盯着站在角落旁那忍着屈辱的人儿看,望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他也难受到动不了。
得到“问话权”,她拖着沉重的不乏,蹒跚的走近他。“我想问你,倘若这三年中我有生下小孩,也会是这个下场吗?”白皙的脸蛋上挂着两道晶莹的泪痕,掩不住凄苦。
他的心恍若被针戳了几下,极度刺麻。“……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吧。”倘若两人有孩子了,他还会放她走吗?
应该不会,如果他内心是爱她的,他应该不会让她走才对,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孩子,而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爱她……
闪着水光的眸子就只是定定的凝视着他。“这是真心话吗?”
“是真心话……”
“你确定?”她认真的再问。
“……”诸天日僵直着背脊,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不曾质疑他的人儿,第一次用如此认真的神情问了她两次同样的话,很明显的,他已经失去这女人的信任了!
他内心不住为此悲哀起来,然而更教他悲怆的是,他似乎也无法信任自己……
毫不隐藏的失望流窜在兰礼秋的瞳眸问。“你无法回答是吗?”
他想说些什么,开了口,终究没说。
抚着小腹,她悲伤地垂首。“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会恨你吗?”
“这……是我应得的代价……”
她的泪珠儿滚烫不已。他又一次说了……不要她,真的不要她,三年的结发日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活在幸福的假像当中,他无尘的笑,无上纲的宠,无限制的爱恋……都是假的!
多么不可思议啊,这人可以对她假情假意三年……她下腹一阵热痛,脸色发出死白之气。呵呵……多可悲,心好酸,难怪她在最幸福之际,还是经常会问他爱不爱她,原来她早有察觉……早有察觉……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她哭到笑出来,那笑容好悲凉,好凄苦,这是过去三年来,无忧、幸福又顽皮的女人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脸上的表情。
诸天日心头吃紧,强烈的念头让他想前去搂她入怀--
“天日,不要!”诸明明冲向他身旁,拖住他的手臂。这女人太可怕了,居然能一再左右他的心志,她绝不能让这女人再动摇他一分一毫!
她恳求的朝他摇首,好不容易走到这地步,她不让他再回头。
“爹昨天接到消息,哈设王倒下了!”
诸天日心神一震。“怎么会?!”
“哈设王的年岁超过八十了,早就百病缠身,只是一直苦撑着在等待你的消息,他时间不多,相对的,你也时间不多了。”她故意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件事。
“外公他……”他沉凝了脸庞,双眸望向一旁的兰礼秋,视线变得越形冷冽,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脸庞冷硬了起来。
若真为她好,就该尽早让她离开!“秋儿,是我负了你,你若不愿做小,要离开,我无话可说。”诸天日的声音降到冰点,也没回答她疑问的打算。
闻言,兰礼秋逐渐泛起莫名的笑容,感觉自己全身发凉,额际充汗,但下腹却是滚热发烫的,她不自觉的将手轻覆上小腹,摸不出热度,只觉得冰凉一片。“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依承诺离开,不会造成你的困扰的--”话未落尽,四周蓦地爆出骇人的惊呼。
怎么回事?她已经够悲了,还能发生什么事让这些人大惊小怪?
“啊!地上都是血!”
“血是从夫人身上流下的!”
“天啊,她受伤了--”
“不,秋儿是怀孕了,啊,她,她小产了--”兰炎松闻讯赶来,惊见女儿的模样,立即吓得大喊,差点没当场昏厥。
“秋儿?!”诸天日满脸错愕,瞧着眼前女人还茫茫然的表情,他的脸色败死,视线移向她鹅黄丝裙下恐怖的血滩,只见鲜红液体正汩汩地,毫无节制的由她裙底流出,染红了丝裙,也染赤了他的双眼。
“秋儿,你……怀孕了?!”他不可置信的颤声问。
瞬间,兰礼秋茫然凄笑的面容冻结住了,双眉纠结,下腹剧痛,身子一软,瘫下,诸天日惊得急忙伸手抱住她,她却用仅剩的气力推开那双冰冷的手,那是一双骗子的手,没有真心,只剩谎言的手,她不要了。
身下的血火速蔓延,她眼前的景物正在崩塌,就连男人的身形也在她眼底碎成千万片,她痴痴傻傻地笑着。很好,很好,现在什么都不剩,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一夜,兰府非常不平静,嫁出去的女儿浴血被送回了娘家,大夫整晚进进出出,女仆们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府内人人面色凝重,气氛紧张。
“爹,秋儿失血过多,怕是有生命危险。”兰礼群站在厢房外紧绷着脸,对着同样紧张的父亲说。
他双眼瞧着伏在厢房外,已哭泣低嚎了一夜的阿葛。这头银狼也感应到自己的主子正处于性命危急之际吗?
“胡说八道!不过是个小产,哪能危及性命!”兰炎松颤抖着手,不愿意朝坏的地方想,不住怒斥儿子。
他的宝贝女儿不会有事,不会的!
“爹,这会不是逃避的时候,大夫刚问,倘若再止不了血,是否要先去唤来天日让秋儿见他最后一面。”兰礼群红了眼。
“找那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做什么?!他已请旨娶九公主,秋儿就是叫他气得小产的,她在倒地前就坚持要我带她回府,她根本不愿意再见到那小子!”兰炎松怒声大喝,老泪硬是悬在眼眶里。“我绝不让他见秋儿!他欺人太甚,秋儿这丫头受了委屈也不肯讲,还是宫里与我交好的公公通知我这件事,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
“今天若没上国师府去见你妹妹,说不定她就要让人糟蹋到底了!”说道义愤填膺处,一滴泪滑下,也酸了他的鼻头。
“我想秋儿是怕咱们担心,才只字不提的。”兰礼群同样黯然。
“我一直以为她过得幸福快乐,每探望她一回就感到无比欣慰,哪知这回才多久没见,她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连命都要丢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兰炎松粗鲁的抹脸,赶忙要自己冷静。
“就是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天日怎可能说变心就变心,绝情得教人不敢相信!”兰礼群也是急怒得要跳脚。
“启禀老爷,国师来了,他来问小姐的状况。”府里的奴仆来报。
“叫他别假好心!秋儿的死活已经不关他的事,请他回去吧!”说人人就到,兰炎松气结的赶人。
“是。”奴仆领命而去,只是片刻不到又回头来禀。“老爷,国师说非亲自见小姐一面才肯走。”
“滚,你叫他滚,秋儿不会见他的!”
“是……”这回仆人走没两步路,再度惶恐的走回来。“启……启禀老爷,恐怕没有人敢叫神人滚的……”这人可是天神转世的神人啊,谁敢对他无礼?
兰炎松登时涨红了脸。“那就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愤怒得朝那胆小的仆人嘶吼,仆人吓得抱头鼠窜。
“没用的东西!”
“爹,他说的没错,咱们惹不起诸天日,他是神人,别说他要休妻再娶公主,就算指名要宫中的某位娘娘,只要说是神的旨意,相信陛下都会遵从,无人敢置喙的。”兰礼群尽管愤慨,但仍没忽略现实。
“放屁……”兰炎松老脸越涨越红,终究说不出话来了。
儿子说的没错,无人敢质疑神人的决定,自己的女儿注定要受辱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才欢欢喜喜的嫁女儿,才三年光景女儿就被扫地出门,他们兰家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让兰家的女儿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一旁的兰礼群见父亲痛彻心肺的捶胸顿足,也不住跟着抹了泪。这妹子算命的都算过,说她是一生富贵的好命相,这才将她嫁给神人,怎会--唉!
“爹,那还杵在前厅的人该怎么办?赶也不能赶,总不能教他一直坐在那不理会吧?”
“别管他,他爱坐多久坐多久--”
“老爷,小姐说要见姑爷。”房内的嬷嬷抹着汗出来传消息。
“什么,秋儿要见他?!”
“是的,小姐气若游丝……是这么说的。”嬷嬷白着脸的点头。
房外的两个男人互望一眼,脸色跟着发青。这该不会……是最后一面了吧……
房里弥漫着浓浓的死寂之气。
诸天日如履薄冰,独自踏进这间妻子尚未出嫁前的闺房,房子里的摆设很有她的风格,四处有着她偏爱的花色帘子垂吊着。
只是这缤纷的摆饰相衬床上人儿雪白如纸的面容,对比强烈得教人难以忍受。
缓步走近床前,每走一步他的心就紧抽一下。这人儿……这人儿还活着吧?
“秋……秋儿……”
人儿脸色极度苍白,没有回应,他的心脏因此用力紧缩了一下,痛得他几乎昏厥。
“秋儿?”他用着颤抖的双手用力握上她的肩头,再使劲一摇。
她的眼皮轻扯了一下,终于极为沉重的挣开了。
“你……来了。”她嘴角想上扬,最后还是徒劳无功的放弃。
“秋儿,你为什么不说?”瞧见她睁眼,他重重吁了一口气,随即颤声问。
“说……什么?”
“说你有孕了!”
“我若说了……会……改变我的命运吗?”
他一愣。
“你……只说有了孩子……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却无法确定自己的真心……既、既然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她气息渐弱,面如死灰。
见她面露死相,诸天日的泪无预警的冲出眼眶,深入骨髓的恐慌及悲恸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对,怎么她的离开会是这种方式?!老天爷一定是弄错了,他不是要这样的永远离开啊!
什么神人国师,居然连自己真正的想望都会出错,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得乱七八糟,他是什么鬼神人,是哪门子的神机妙算活神仙?!
“秋儿!别闭眼,听见没?不许你闭眼,否则我又要卷袖子了!”看她眼神迷离,他抓着她的肩泣吼。
从此以后他再见不到她笑,连哭也不能替她拭泪,她的痛他无法跟着她痛,她的手伸出他牵不到,她……她就要离去,到他无法碰触的幽冥去了啊!
兰礼秋勉强将涣散的视线拉回,费力地微勾唇角。“呵……以前……那个宠我的夫君……要教训我时也会……卷袖,呵呵……可惜……你不是……他爱我……你不爱……”她意识相当不清,说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
不爱?诸天日怔怔的看着她,脑海中迅速浮现那些他以为全是作假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