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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今西坐立不安,连续变换了两次坐的位置。
不一会,走廊里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
“哥哥,来了。”妹妹身后跟着一位身穿乳白色毛衣的年轻女子。
“啊,请进!”今西极力和颜悦色打招呼。
“这是我哥哥,好久没来了,正好刚沏上茶……”
“打扰了!”
年轻女子温顺地走进房间,一面客气地说:“总来麻烦您们。”
“啊,请坐。我妹妹多蒙你的照顾!”今西含笑端详着侍女的面庞。
“工作很忙吗?”今西笑着问妹妹的房客。
“不,不忙。”侍女长着一副讨人喜爱的容颜,看上去有二十四、五岁,两颊上还残留一些稚气。
“很辛苦吧,现在就要去上班吗?”
“不,还得一会儿。”
“夜里回来晚,很不方便吧?”
“是的。不过,已经习惯了。”
“搬来这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惠美子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恐慌地说:“这个……换了不少地方。”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为了去银座上班?来这儿以前,住的地方方便吗?”
“啊……是在麻布那里。”
“是麻布啊,那一带不错,离银座又近……”
“可是,公寓出了点事,卖给别人了。因此我就搬到这儿来了。其实从这里坐电车也不费多少时间,比原来预料的还方便呢!”
“这是真的。”妹妹在一旁插嘴说,“川口这地方,东京人都觉得远,其实比东京郊区倒方便多了!坐电车到市中心,只需要三十分钟。”
“不过,”今西若无其事地饮着茶接下去说,“有时也赶不上末班电车吧?”
“这种情况很少。女主人知道我住在这儿,尽量照顾我早下班,好赶上末班车。”
“是吗。要是有时遇上喝醉酒的客人纠缠不休,可不好办吧?”
“那倒是有的。不过,这时朋友们会自然替我解围的。”
“是吗,近来酒吧间的客人怎么样啊?”
“我们店的客人都挺老实,省了不少麻烦。”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也没有那些钱,不太了解情况,”今西苦笑地说:“听说最近不论酒吧,还是夜总会,不是花公款请客的人不受欢迎,是吗?”
“不,那不会的。不过,有条件用公款的人,有保证,店主人当然欢迎;一般人挂帐的多,帐很难讨。由经手的侍女负责。”
“原来如此啊。陪客人喝酒,谈些有趣的话题,不大容易答对吧?”今西转换了话题:“你怎么样?爱好音乐吗?”
“音乐?”惠美子听今西这一问,怔了怔神,“不,谈不上爱好,我听不懂。要说喜欢,也不过是爵士乐之类的。”
惠美子所以显得惊愕,是没想到今西这种人会突然谈起音乐来。
“是吗,我对音乐也是一窍不通。不过,最近听说出现了不少新型音乐。有个具体音乐你知道吗?”
“名字听说过。”惠美子脱口而出,两眼顿时闪起亮来。
“是一种什么音乐呢?”
“也不太清楚。”惠美子有些尴尬,“我只知道名字。”
“噢,是这样啊。说起来,我也和你一样。我是昨天偶尔翻翻报纸,才碰上这个名词的。象我们这样年龄的人,接二连三遇上不懂的‘片假名’(日语字母的一种,外来语都用片假名标记),真有些不知所措。当时我正好有空,为了弄清具体音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读了一下,可是,太难懂了。那是一篇评论,文章写得很费解,内容似乎也太深奥了。”
“噢,那是关川先生写的。”惠美子突然活跃地放高声音,“那篇文章,我也读过呢!”
“唔,你也读过?”今西故作惊讶地说,“真想不到你能理解那么难懂的文章。”
“不,我也觉得难,读不懂。不过,关川先生的文章,我总是要读一遍的。”
“哦,是因为个人之间熟识吗?”
惠美子显得为难起来,沉吟了一会,才回答说:“不,他偶尔也到我们店里来,因此知道的。”
“是吗……,说来,我也认识关川先生呢。”
“真的?”惠美子吃惊地问,“怎么认识的?”
“不,个人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也没谈过话,他也不认识我。有一次,我到秋田县去,在同一个车站上,偶尔遇到了关川先生。当时,不只关川先生一个人,他们不少朋友在一起。在旅途中遇到的人,不知为什么,日后总感到特别亲切。”
惠美子的眼神,立刻对今西露出了好感。
“年轻人可真好。”今西象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当时,四五个人在车站上,听说是参观了什么火箭回来,个个都是生气勃勃的。”
“是吗!”惠美子眼里放出光彩,有兴趣地听着。
“关川先生就在里面。不,我不认识他,是同行的朋友告诉我的。后来,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每次都感到很亲切。由于这个原因,报上那篇文章,虽然读不懂,我也读了一遍。”
“有这么回事吗?”惠美子轻轻地舒了口气。
“关川先生为人怎么样?听说他常到你们店里去。”
“人很老实”惠美子深情地说,“他和别的客人不同,举动很文雅,讲出话来对我们也很有帮助。”
“你们店真有好客人呐。”今西说:“你和关川先生很熟吗?”
“不,不太熟。”这时惠美子的神色很不自然,“只知道他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是吗。我们都不大了解。那样的艺术家的日常生活,是不是一天到晚总是看书和思考呢?”
“可能是吧。因为干那种工作,学习是主要的。”
“是啊。我是门外汉,毫无知识。要当个批评家,恐怕不光是音乐,别的方面也都很熟悉吧?”
“知识可广呢!特别是关川先生,本来是搞文学评论的。可是,他有多方面的才能,不光文学,对绘画、音乐以至社会问题都进行评论。怎么说好呢,学问非常大呀。”
“原来如此。年轻轻的,真有功夫啊!”今西表示钦佩地说。
“没什么好招待的。”妹妹端来初上市的蜜桔。
“哎呀,太感谢啦!”惠美子慌忙看看手表,“不早啦,我也该准备上班了。”
“来,尝一个!”
“好吧。”惠美子没有再推辞,拿了一个桔子。
“这桔子真好。”她边吃边称赞。
在这期间,谈话一直继续着,但是再也没有涉及关川。
“谢谢啦!”惠美子郑重地道谢后站起身来。
今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喂,”今西招呼妹妹说:“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呀!”
“我说的没错吧!”妹妹坐到今西身旁,“这女孩子很老实,简直看不出是银座的侍女来。”
“可不是吗,不过,她对关川这个人很有好感呢!”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她说是经常来店的客人,我看不仅如此。”
“唔,是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
“什么?”
“她怀孕了。”
“啊?”妹妹愕然地望着哥哥。
“我有这个感觉,不对吗?”
妹妹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呆然地望着哥哥。
“哥哥,”妹妹轻轻地舒口气说,“您是个男人家,对这个也挺明白!”
“果然是吧?”
“她本人倒什么也没讲过。不过,说实话,我也看出象是那么回事。”
“是吗?”
“哥哥,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总有这个感觉。开始看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呆板,平常这个人大概更是温柔。再看那么酸的桔子,我都没法吃,可她全吃下去了。”
“可不是吗,桔子还一点甜味也没有呢!”
“你以前也有所觉察吗?”
“不能说没有。有一次她在房间里呕吐,当时我以为是吃东西中了毒,后来看那样子又觉得有些奇怪。”
“是吗?”
“哥哥,这孩子是谁的呢?她在酒吧当招待,或许是客人的吧?”
“嗯。”今西吸着烟沉想。
“那个名叫关川的人是不是可疑啊?”妹妹说。
“这事我怎么会知道!”哥哥带着斥责的口吻,“别瞎说!”
“那当然,我这是背地里讲的嘛!”
不一会,听到有人在门前轻轻的敲门。被议论的惠美子换好了外出衣服,站在走廊里,双手搭在膝上在躬身施礼。
“我去上班了,失礼啦!”她向今西告辞。
“你辛苦!”今西欠身说。
“路上留神!”妹妹补充道。
妹妹目送着美惠子走后,回头望着哥哥说,“也许是先入观念的作用,看她果然象怀孕了。”
四
和贺英良的住宅座落在田园调布,是一座战前的建筑物,不太宽敞。当然,内部已由他修缮改造了。这是他两年前买下来的,从外表看来很破旧,同附近那些壮丽的住宅相比,显得很逊色。
身穿白色西装的田所佐知子按了按大门的电铃,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佣人走了出来。
“啊呀,欢迎您!”中年妇女恭敬地弯腰施礼。
“午安。”佐知子轻轻点点头,“英良在吗?”
“在家,请进吧。”
她进了古老的正门,沿着紧紧相连的回廊走向新增建的另一栋房子。可是这栋房子面积不足五坪,外墙抹着混凝土,开着个小窗。
还没等女佣人走近,便打开装在那里的自动对讲机开关。
“田所小姐来了。”
“请她到这儿来。”一个声音回答说。
走廊尽头便是那另一栋房子的门,女佣人轻轻叩门后,把门拉开,自己闪到佐知子身旁没有进去,说了声“请进!”
佐知子走进里面。
这儿是和贺英良的工作间。里面摆的桌子和书架倒很普通,所不同的是,房间被间隔开了。里边的一半放着机器,简直象电台播音室的调节室,其中杂乱地摆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贺英良正背着那些机器,摆弄着磁带录音机。
“你好!”和贺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来。翻出毛衣领外的方格时髦衬衫,是前几天佐知子买来送给他的。
“午安!”
三、四把别致的椅子摆在形同调节室的隔壁。那里还放着一张简便的桌子,有些类似播音室的谈话室。
“在忙工作吧?”
“不,没关系。”和贺走近佐知子,搂住她的肩。佐知子仰起脸来,长时间地让未婚夫亲吻。
这个房间一点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因为这是和贺制造音响的特别工作间,所有的墙壁都装上了隔音设备。
“影响你工作,这多不合适啊。”
亲吻后,她从提包里取出手帕,一边擦着沾在男子唇上的口红,一边说。
“不,我也正要休息一下呢。来,请坐。”
椅子和桌子的造型都很别致。房子的外观虽然简陋,内部的装饰却十分豪华。
佐知子取支香烟叼到嘴里,和贺赶紧打着了打火机。
“如果你工作放得开,我们一起外出好吗?”
“唔,那好啊。有什么事吗?”
“爸爸到霁风园去了,说是会见客人。三十分钟以后,请我们去吃饭。”
“这太难得啦!”和贺微笑着说,“只要有人请客,不论那儿我都去。”
“那太好啦!”
“不过,现在几点了?”
“四点了,有什么约会吗?”
“不,我在想吃过饭以后怎样安排,好久没跳舞了,去跳跳好吗!”
“真是好多日子了。”
“请你稍等一下,等我把工作搞出一个段落来。”和贺又回到磁带录音机旁。
“是什么?”
“正在放刚刚合成的东西,只是一部分,你想不想听?”
“好,一定听。这次的主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