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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他是不是有心脏病啊?”
“说起来,他似乎不太健康。公演前一两天,有时通宵排练,他好象很容易疲劳。”
“六点半排练结束后,他流露过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啊呀,这我可不太清楚。”这位名演员按了按电铃叫来了一个年轻演员。这个人象是宫田要好的朋友。
“他叫山形,”她介绍说。“喂,我问你,宫田昨晚离开这儿时,讲没讲过要到什么地方去?”
年轻演员双手搭在腰前,直立在那儿。
“啊,他说过八点钟必须和一个人在银座见面。”
“八点钟在银座?”今西情不自禁地插嘴问道:“真是这么讲的吗?”
“嗯,我确实听他讲过。”
山形转脸望着今西答道:“本来,我邀他一同出去,他用这句话谢绝了。”
这么说来,宫田确实是打算履行和今西的约会的。
“他说没说去银座之前,还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没有说。我们是在剧团门前分手的,到那时他也没有讲过。”
“宫田先生家住在哪儿?”
“他住在驹込的公寓里。”
“驹込?”它和宫田病死的场所正好方向相反。肯定,他还是有非办不可的事情才去到世田谷附近的。
“当时宫田先生的情绪怎么样?”
“没发现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呵,他露过这话:到银座会见一个人,觉得很难过。”
看来,宫田直到最后,为了向今西讲出成濑理惠子的情况还在苦恼。
“对不起,冒昧地问一句,”今西面朝着杉浦秋子说,“这儿有个女办事员叫成濑理惠子的吧?”
“是的,”杉浦秋子肯定地点点头。“是一位温柔典雅性情恬静的女孩子,可惜她突然自杀了。”
“关于她自杀的原因,杉浦女士有什么估计吗?”
“没有。我也感到很惊奇,问过团员们,大家也都不了解情况。我不直接和成濑接触,对她不了解。原想事务所的人可能了解她,问了一下,大家都说估计不到。”
“会不会是失恋自杀呢?”
“啊呀,”杉浦秋子微笑着说,“说不清楚。哪怕是给我们留封遗书也好啊!”
“随便打听一下,”今西问,“成濑理惠子小姐和宫田邦郎先生是不是关系很密切啊?”
“我想不会有那种事吧,你听说过这种事吗?”杉浦秋子回头望着站在一旁的男演员说。男演员微微一笑。
“实际,这种事也有人议论过。”
“你说什么?”杉浦秋子两眼亮了起来。
“不,不是说两人特别亲密,”男演员觉得自己说走了嘴,赶紧辩解说,“成濑似乎无意,宫田却有情,我们都看出来了。”
“哦,不象话!”杉浦秋子皱起眉。
这个解释使今西非常相信。以前他曾见过宫田在成濑的公寓前吹口哨,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宫田是如何倾心于成濑理惠子。
但是,成濑分明是写下失恋的日记后自杀的。她的对象肯定不是宫田。那么,成濑不惜为之捐躯的人究竟是谁呢?
今西想到这,又进一步询问,成濑理惠子是不是另有情人。
“啊,可能没有吧,我不太了解。”演员说,“成濑性格比较沉闷,举止规矩,对于刚才讲的宫田,她也并不予理睬。假如说她的自杀真是由于失恋,那个人就是我们所不熟悉的了。”
“是啊,成濑不是个演员而是个办事员,我不太了解她。没有看出她是有恋人的迹象啊!”杉浦秋子也补充说。
剧团里谁也不了解成濑理惠子那个情人,出是今西要查出的蒲田凶杀案的元凶。
三
座谈会在晚上八时半结束了,评论家关川重雄从开会的饭店里走出来。一辆黑色大轿车停在门灯的背影处在等候他。
“关川先生,”杂志社的编辑招呼道,“直接回府吗?”
“不,”关川微微一笑,“还要去个地方。”
“那么,送您到什么地方好呢?”
“麻烦您送到池袋就行了。”
“吉冈先生也同路,就请一起坐吧。”
作家吉冈静枝女士的小巧身躯钻进车里,坐在关川身旁。
“请让我陪您到半路上吧。”
吉冈年过四十了,也许是独身的缘故,看起来年轻得多。不知为什么,这位女作家外出时总是穿一身中国式服装。可能她以为这套服装对她最适合。在东道主的陪送下,轿车从会场所在的赤坂爬上了议事堂旁边的坡路。
“关川先生,”吉冈女士用娇滴滴的声调说。
“今晚初次见到关川先生,实在难得。我早就想见见您。”
关川一言不发地吸着烟。
“前几天,拜读了您的评论,我钦佩极啦,真的!近来我闭门写作,连自己都弄不清方向了。读了您的大作,我好象找到了自己前进的路。”
“是这样吗?”
“真的。我总是留心阅读您的文章。前几天那一篇,使我受益非浅呐。”
女士身上的中国式服装,在车窗外射进来的路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今晚,您在座谈会上的发言也非常精辟,这次我来真幸运呐。”
女士继续说:
“本来我最讨厌座谈会,平常总是谢绝。今天听说关川先生也光临,我才立刻答应来了。我仿佛感受到新时代文学的气息了。”
女士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见到了关川先生,就觉得自己今后也能写出好作品似的。”
四十岁的女作家怀着敬意,把身子向二十七岁的青年评论家靠了靠。
“这很好嘛。”关川嘴角上露出了一丝讪笑。
女士后来又絮聒了一阵,什么己也要关心新文学啦,为此必须掌握坚实的理论啦,什么要请关川多多指教啦等等,一直喋喋地讲到了她的住宅。
女作家下了车,关川轻蔑地笑了笑。
车子驶到池袋附近,司机问客人在哪儿下车,关川回答说停在站前就行。
他从站前又搭上出租汽车,吩咐向志村方向驶去,电车路轨在车灯照射下闪着亮光。关川一个劲地吸烟。
不一会,汽车开始上坡。来到市营电车站“志村坡路”的红色标志牌时,关川在这里走下汽车。
电车道铺在高高的地面上,点点灯火闪烁在斜坡下的山谷中。关川顺着电车路的岔路走下去。
一个年轻女子伫立在昏暗处。当她认出是关川时,便疾步走上前来。
“是你啊?”关川默默地点点头。
“你总算来了,我真高兴。”女子紧靠在关川身旁走着。
“等久了吗?”
“嗯,有一个小时了。”
“座谈会耽搁了一阵子。”
“我估计是这样。我还担心你来不了呢。”
关川没有回答。女子挽起了他的胳膊。
“今晚没上班吗?”关川低声问道。
“嗯,我太想见你了。夜里上班,真不自由。”
“这回的公寓好吗?”
“嗯,好极啦。楼下的大婶待人亲切,比以前好多啦。”
“是吗?”
二人默默地走着。灯火越来越少了。
“我真高兴,”女子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到幸福。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感觉生活充实。”
关川默默无言。
“你可能没有这种感觉。”
“……”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除了和我来往之外,一定又有心爱的人了。”
“没有的事!”
“真的吗?我可总是这样想。难道是我疑神疑鬼?”
“是疑心生暗鬼。”
“不,我有这种直感。每当这种念头泛起,我尽量打消它,可总是摆脱不掉。”
“你那么不信任我吗?”
“不,我相信你。即使我的猜疑变成真事也不要紧。我可以不做你唯一的女人,你也可以另有所爱。只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抛开我,不要抛开我!”
眼前闪出旅馆的灯光。
二人从那座房里走出来。惠美子紧拉着关川的手,走在黑暗的路上。夜幕里,传来了电车的凄凉响声。
“啊呀,电车还没停呢!”惠美子脸贴在关川肩上说。
“是末班车吧。”
关川吐掉烟蒂,红火烟头在地上闪着微光。惠美子仰脸望去,繁星满天。
“时间不早啦,猎户星已经升起来了。”关川说。
“猎户星,是哪个?”
“你看,就是那个。”关川一只手指着天空。“有三颗亮的、象桅灯似的排成一条直线,有四颗星星包围着它们。”
“啊,是那个啊。”
“一到秋天,这个星就会出现。”
两人在那儿停了片刻,又慢慢地向前走去。
“如果一到冬天,在清新的空气里,那个星显得更加明亮。一到那个星出现时,人们就会想到秋天来了。”
“你对星星也很有研究呢!”
“不,小时候,有一个人,现在已经去世了,他教给我许多知识。有不少是关于星星的。我的家乡群山环抱,看到的天空是狭窄的。”关川说。
“于是,夜里就登上附近的山顶,那个人给我讲星星。一登上山巅,原来狭窄的天空一下就豁然开朗了,心里真痛快极了。”
“你的家乡在那么偏僻的山区吗?”
“是的,是山区。三面都有山包围着,只空有一面。”
“是什么地方?”关川没有开口。
“给你讲了,你也不知道。”
“是哪个方向?对啦,有本书上写的是秋田县。”
“秋田县吗?啊,就算是吧。”
“怪,怎么就算是呢?”
“这种事,怎么都行。总之,正如你所说的,干我们这行的,必须了解各种知识。”关川转换了话题。
“明天晚上,又有人找我去参加音乐会,让我写出文章来。”
“你太忙了,是什么地方的音乐会?”
“是和贺的音乐会。报社邀我写稿,我随口应下了,可是,心里可觉得是个负担。”
“和贺先生的音乐很新颖吧!听说叫什么前卫音乐……”
“是的,也叫做具体音乐。以前就有人搞过,和贺发现以后也干了起来。总之,那小子只会拾人牙慧,一点不会创新,只知跟在后面窃取别人的成果,这最省事不过了!”
四
舞台上垂着绯红色的布幕。唯一的装饰是在布幕的前面,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雕像,洁白如雪。白色和绯红色形成鲜明的对照。
要恰当地说明雕像的形状是很困难的。它既不象是岩窟,又不象宇宙的象征,也不象是荒郊倒卧的树根,总之可以说它什么都不象。在前卫雕像中,形象观念是不需要的。
这座雕像是“新群”的一名雕刻家,为装饰盟友和贺英良今晚独奏音乐会的“舞台”而准备的。
按照一般人对音乐会的理解,这根本算不上演奏会。因为一个演奏家也看不见,音响是从放置雕像的布幕后面传出来的。
演奏的乐曲并不是从台口传出,而是从观众头顶上、脚底下,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这是为了产生立体声效果,在不同的位置上都安上了扬声器。
音乐以一种奇怪的音响在这座大厅里的听众头上回荡。不,这种说法不确切,因为乐声还自下而上地传出。
听众在阅读着说明书,极力靠它来摸索作曲家的意图,来理解眼下的音乐。
听众很多,几乎全是青年人。在这儿,看不到低头品味的面孔,因为欣赏的不是古典名曲,用不着象往常那样,看着乐谱来鉴赏,现在听的是新型音乐。
曲名叫做《寂灭》。主题写的是释迦牟尼物化时,万物恸哭、天地垂泪的神话。这是和贺今晚演奏会上的压轴节目。
音乐时强时弱或呻吟、或颤抖、或踌躇;有金属声,低沉得仿佛人们在哄笑,在这里时而分解,时而汇合,时而急促,时而弛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