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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她觉得他难以捉摸,似乎很容易动怒,可他又的确是个好人,她并不讨厌他,只是……
「你为什么生气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实在是他脸上的情绪让她无法忽视。
「我没有生气。」他试著松开对她的箝制,试著放开对她的在乎,试著让这一切以他最自豪的自制力来克服,可是……他放开了手,心却还是依附著。
「你说谎!你脸上的表情就是在生气。」她紧盯著他的眼看。
「如果说……我真的在生气,你知道原因吗?」他望著她,不明白一个应该懂得察颜观色的花娘怎会有著如此纯真的表情,她难道还想瞒他吗?
「不知道。」她红唇微噘,摇了摇头。
「你到底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他失控地低咆了声,吓得她往後退了两步。
「我……我骗了你什么……」她觉得他实在莫名其妙,开始觉得自己很无辜,为什么要承受他反反覆覆的情绪?
终於,她懊恼地瞪著他,丢下一句,「我不想理你了,我要回去找小宝!」
「不准走!」阎仲羿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握紧了双拳,自心坎深处吼出了这三个字。
悠儿陡然一僵,她捂住了心口,脸上有著错愕与茫然。
她缓缓回过身,眼里藏著惶恐,无措地望向他……
第四章
鱼是种冷血动物,理应无法懂得人类的七情六欲,与瞬息万变的思潮。
悠儿确实不懂阎仲羿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他那一声吼,充满了锥心之痛与难言的情愫,顷刻间仿佛有些什么急冲入她的心窝,撼动了某些沉睡的感觉,让她没来由地揪痛了心……
这样陌生的感觉让她不安。她捂住了心口,试著想体会适才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她回过头,神色不安地望定了他,透过他的眼,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将自胸膛窜出,几乎快抓不住理应属於她的心了,连过去习以为常的跳动,都显得不自然……
「你要我别走?」她轻声地问著,「为……为什么?」
阎仲羿一惊,意识到自己太过失常,却无法寻回平静的理智,让他掩饰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感。
悠儿慢慢走向他,杏眼里净是迷惘。「为什么……刚才我的心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从来没体会过的……就只因为你说不准走……」
阎仲羿表情怪异地盯视著悠儿,想看穿她的不解世事是否来自伪装,可是她眼瞳里的无措与不安让他心头一怜,再无法自拔地深情望著她,却难免忧伤。
「你……不要我走?」悠儿蹙起了眉,「可是……我想见小宝,她是我在人间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不准我走?我应该要走的,却突然舍不得走了……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那么的……」
悠儿找不到可以形容那种感觉的词语,她只知道他的声音震撼了她的心,唤醒了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受。
「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是我带你来的,要走也得由我决定。」阎仲羿见她一脸茫然,似乎不懂得情是何物,索性逞强地假装不在乎。
「不对。」悠儿摇著头,蹙眉认真地思索著,「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要不然,我怎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动?」
「你不必想太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阎仲羿解释著。现下他的情绪已平静许多。
「那……我不急著走了。」悠儿眨眼望他,专注地望进他眼里,试著想看出些什么。
「为什么?」他心里一喜,莫非她也对他有了眷恋?
「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的心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如此波动?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悠儿的表情十分困惑。
她萌生想留下来的念头,想弄明白为什么阎仲羿会对她造成这种影响?
一直以为心脏的存在只是为了活命,可方才那揪心的痛让她惊骇莫名,她的脑袋里涨满了不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她恍惚地旋过身,茫然地走回她的房间。
好半晌,她只是呆坐著。可不论她如何努力,始终没能明白为什么「不准走」这简单的三个字,会影响她如此之深……
*********
阎府内阎伯襄宅院
「你是说,二弟带了个花娘回来?!」阎伯襄激动地立起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的,大少爷,那女人的确是二少爷自‘春花秋月阁’带回来的,只不过……」张仁谦停顿了下。
「只不过什么?」阎伯襄急躁地追问。
「那女人的确是出自‘春花秋月阁’,可她并不曾接客,是一张生面孔。据我私下探询的结果,发现其他人也不知道有这女人的存在,真是奇怪极了。」张仁谦抿紧了唇,无法想通其中的道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阎伯襄阴险一笑,「你不也说那女人相当美丽,也许是‘春花秋月阁’正在栽培的当家花娘。」
「是啊!大少爷说得是!」张仁谦自豆眼中蹦出光芒,紧接著道:「大少爷,如果让老爷知道这件事的话……」
阎伯襄搓著双手,额间渗出薄汗,兴奋的道:「如果爹知道这件事……」
「一定暴跳如雷。」张仁谦也笑了,「更重要的是,老爷一直以为二少爷为人耿直,发生这件事之後,老爷对二少爷的评价定会降低,到那时候,嘿嘿……只要大少爷再稍微加油添醋一番,还怕老爷偏心吗?」
「太好了!」阎伯襄眯起了眼,「阎仲羿,这回可让我逮到你了!」
「恭喜大少爷,这回二少爷很难翻身了!」张仁谦涎著笑脸,逢迎地说著。
「走!事不宜迟,咱们见爹去!」阎伯襄反过身,才拉开门便撞见一张惨白的容颜。
「夫君……」袁慧娘微颤著唤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阎伯襄睨了妻子一眼,淡漠地道。
阎伯襄向来就不喜欢妻子苍白虚弱的模样,可她是他的妻,为了他未来的地位著想,他不能反抗这门亲事,她可是他的爹替他挑选的「门当户对」的好妻子哪!
当然,等他坐拥阎家大权之後,他就可以再娶自己心仪的对象了,只是目前他还必须忍耐,毕竟袁家的势力也可以扶持他,让他坐稳阎家老大的位置。
「夫君,我……我的身子不太舒服……」袁慧娘垂下螓首,轻声说著。
「你何时舒服过了?」阎伯襄厌烦地道:「去找大夫来,我还有事要办。」
「夫君,我真的很不舒服,你……你能不能陪陪我?」袁慧娘祈求地望著阎伯襄,希望能拦下他的脚步。
「都说是急事了,你怎么还如此罗唆?」阎伯襄不耐烦地侧身而过,临走前还啐了声,「女人……」
「夫君……」袁慧娘心痛地倚住门,泪水静淌而下。
她是个认命的女人,当她的爹替她作主订下这门亲事时,她便决定以夫君为天,跟著他一辈子,不管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是,她的柔顺并未换来他的爱。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在旁人面前,他总是殷勤相待,那样的假象也让她有冤无处可诉。
没有人相信,这个人前表现得如此温柔的男人会在人後冷落她。
如果没有遇见「他」,她或许会忍下所有委屈,甘心地当个阎家大少奶奶,不管其他事。可是「他」……是那么与众不同,有时候,她好希望当初爹替她指婚的对象是「他」……
这样的念头让她内疚,却又那么真实地存在她的心头。然而,她也知道她的夫君有多么地痛恨「他」。
所以,她不能让她的夫君害了「他」。
心念电转,她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忙地朝另一宅院奔去。
*********
阎仲羿心神不宁地在书房里观看帐册,思索著若是成为「官商」,现有的资源是否足以应付未来的变化。
阎家世代从商,到上一代发展蓬勃,眼看在这一代将会攀上最高峰,为此,阎仲羿有些担心。
成了「官商」,代表著未来阎家与国家将更紧密结合,任何小状况便可能影响到全国,不能不慎。
「喵……」原来是蜷在阎仲羿脚边的猫儿突然抬起了头、竖起了尾,戒备地瞪著门扉,不太友善地叫著。
「有谁在外面吗?」阎仲羿瞄了房门一眼,立起身朝门走去。他想起了悠儿,能让猫儿如此防备的就只有她了。
他一打开房门,猫儿凄厉一叫,弓起了背,对著悠儿龇牙咧嘴。
悠儿紧张地退了一大步,视线紧锁著凶恶的猫儿,深怕一不留意便让猫儿扑上她的身。
阎仲羿跨出房,合上门扉,望著悠儿,等她主动开口。
「我……」悠儿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些,试著微笑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可是它在里面,我……我不敢进去。」
「我知道。」他还是望著她,「找我有事吗?」
她一定闷坏了,被他固执地囚禁在这儿,而他却又忙著处理帐册与盐市的事,并没有太多时间与她相处……虽然他的脑海里总不时地浮现她的身影。
他不该留下她的。她应该离开,这样他才能专心一志,可是……他不想让她走。
事实上,他决定与她相处一阵子,也许他终能发现心中的矛盾不是因为心动。说到底,他想考验自己,证明自己不会为一名花娘所迷惑。
可他心里仍有个小小的声音低声喃语著:也许她根本不是花娘……
「我想要一桶水,可以吗?」悠儿迟疑地道:「我说过我是一条鱼,如果能让我泡在水里,我会觉得很舒服,所以……」
阎仲羿蹙起了眉,「要一桶水并不难,你不必以你是条鱼为藉口。」
「可我真的是一条鱼啊……」悠儿委屈地解释。
「既然你是条鱼,一桶水如何满足你?一条溪或是河与海,岂不更好?」阎仲羿说著。
悠儿眼睛一亮,「有吗?真的有条溪、河,或是海吗?」
天,她真渴望能到那里去!
阎仲羿一愣,瞧著她期待的表情,他竟然说不出否决的话语。 「是有条河,水深处足以让人在那儿游水……」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後,他有些懊恼。
「真的吗?真的吗?」悠儿兴奋地迭声嚷著,一脸的祈求,「我可不可以到那儿去?求求你,我真的好想去!」
「可是我……」他回身望向房里,想到桌面上的帐册。
悠儿瞧见他的迟疑,失望地垂下了头,低声道:「如果你很忙,我也不是非要到那儿去,只要给我一桶水就好了。」
「也没那么忙。」不忍心见她失望,他道:「其实离这儿很近。」
「你的意思是?」悠儿脸上绽出光芒,却又不敢太过期待,她好怕误会了他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带你去。」阎仲羿放软了声调,「但你得答应我,到那儿之後不可以乱跑,荒郊野外总是有一些难以预测的危险。」
「好!我一定不会乱跑的!」悠儿兴奋地保证。
「可我现在还有点事,也许晚一点再带你去,可以吗?」
「可以!我可以等!」悠儿开心地漾著笑,那目光让阎仲羿心口一紧,难以别开视线。
他真想放纵,真想不顾一切地专宠她一人,只要能换来她唇畔的笑靥,什么都值得了。
「二弟……」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後的袁慧娘走上前来,似水的眼眸幽幽地望定阎仲羿。
「大嫂?」阎仲羿有丝讶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袁慧娘咬了咬唇,偷眼瞄了悠儿。她的确很美丽,有种清新脱俗的气质,实在不像「那种出身」的女子,也难怪阎仲羿会将她带回来了……袁慧娘心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