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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要振作起来,少爷!」韦翰的呼唤进不了阎仲羿的耳。
阎仲羿木讷地望著天际,再不说一句话。
那一天,他只是杵在原地,痴望著悠儿消失在天际的那一点,不论韦翰如何唤他,他都置若罔闻。
他的脑海里闪过所有他与悠儿共享的回忆,他的确害怕过会失去她,可是,不该这么快,不应该的……
他们说好要相守一辈子,他们才刚拥有了女儿,崭新的人生才刚要开始。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
痛到深处已无泪,他只是封闭了所有的嗯绪,一味地沉溺在他还拥有她时的过往时光。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会找回她!
当夜幕升起的那一刹那,阎仲羿抬起坚定的眼望向天际,起誓道:「我一定会找到你!」
*********
悠儿只觉得身边有一道温暖的光绵密地包围住她,让她觉得很舒服。
当光芒散去,她才发现,她竟已回到熟悉的地方。
出现在她眼前的,正是闲鹤仙翁那张笑开了的大脸。
「哈哈!我的宝贝锦鲤终於回来了,很好、很好,你总算回到家了!」闲鹤仙翁兴奋地几乎要跳进水塘里给悠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家?这个字刺痛了悠儿的心,也唤醒了她的记忆。
她不安地在池塘里游来窜去,明知这池塘没有出口,她还是惶急地寻找著。她很想尖叫,想呐喊些什么,可她不行。
她现在是条鱼。鱼,是不会说话的。
「宝贝,你不快乐吗?」闲鹤仙翁纳闷地在池塘边坐下,喃喃自语著,「难不成你们都喜欢混沌平凡的人世?那里有什么好呢?在这儿多好,没烦没恼,逍遥又自在!」
悠儿摆动著尾鳍,眨著晶亮的眼,渴望闲鹤仙翁能帮她一把。
当初,是闲鹤仙翁的万生水让她成为凡人,而今她能指望的,也只有闲鹤仙翁了。
「不,你别想。」闲鹤仙翁拚命摇头,「你可是我最锺爱的锦鲤,说什么也不让你到人间去受苦。哪,你想想,龟出那老头不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只能跟你说话了。」
悠儿激烈地摆动身躯,她不要待在这里,虽然这曾经是她熟悉且以为会待上永恒的地方,可是,她无法忘记阎仲羿,她心痛得几乎失去存活的动力。
「在人间有什么好?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儿的人待你不好,净说些难听的话,也幸好你似懂非懂,可你得知道,你若再待下去,你会吃尽苦头、饱受折磨的……」
悠儿更激动地抗拒闲鹤仙翁的劝说,她就是想离开这里,她牵挂阎仲羿,也牵挂才从她体内孕育出的孩子。
「你还是不懂吗?你毕竟不是人啊!上一回是我疏忽了,那药效本就不能持久,你偏又耗尽了体力去培育那个孩子,唉!我早该把你接回来,怎么也不该让你留下一个孩子在人间。」
一提到孩子,悠儿心酸得掉泪……
「你!」闲鹤仙翁震惊地瞪著悠儿,「你真儍;!不过没关系,你总会忘记的,你终究会明白还是这里最好,无忧无虑……」闲鹤仙翁的语声嗄然而止,眼前的悠儿分明就不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总之,迟早你都会明白的。」
悠儿气愤地扭转鱼身,避到池塘的角落去,以她仅有的方式拒绝闲鹤仙翁的「道理」,她必须躲起来,独自舔舐她的伤痛。
仲羿,你在哪里……
悠儿在心里哀嚎著。
他曾说过,他会找到她并带她回去的,可是,她现在才明白那有多么天真!他在人间,怎么能够找到她呢?
思及此,她不禁一阵心酸,却无计可施。
*********
一个月後
「少爷,该吃饭了。」韦翰来到阎仲羿身後低声唤著,他知道他得多唤几声,否则阎仲羿不会听见的。
这一个月以来,阎仲羿离开阎府,找了个简单的住处,却坚持要建个池塘,养了一池的锦鲤。
从不迷信怪力乱神的阎仲羿寻访了各位大师,不管是江湖术士或庙里的得道高僧,全只为了寻求能和回返天庭的悠儿连系的可能。
然而,无人能帮他。
奔波了一天,四处寻访之後,阎仲羿会坐在水池边,静默地望著水里的锦鲤。
但里头没有悠儿。
阎仲羿挫败地发现,当初发下的豪语竟成了讽刺。他终究是个平凡的人类,想要「上穷碧落下黄泉」,说得容易,做起来却当真是难如登天。
登天……
阎仲羿抬首仰望黑压压的天空,已不再有泪。这一个月来,他试了所有的办法,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悠儿的世界。
「少爷,吃饭了。」韦翰锲而不舍地再唤。
「吃饭……」阎仲羿喃喃道:「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韦翰正色道:「人若是不吃饭,就无法活下去。少爷,你还要活下去,不是吗?不活下去,怎么找得到悠儿姑娘?还有盼悠小姐啊!」
阎盼悠,阎仲羿与悠儿的女儿,很没特色也没创意的名字,却是阎仲羿的盼望与期待。
「我找得到她吗……」阎仲羿颓丧地望著池里的鱼儿,「有时我都在想,就算她是条鱼也没关系,只要能在我身边就好,可是……她终究是离开了……」
「少爷,你要打起精神来!我相信一定有希望的,你们相遇了,也有了孩子,你们的缘分绝不会只是如此的,不是吗?不是有个算命师说你们可以再续前缘吗?」
「你相信那些?」阎仲羿哑然失笑道:「我本来就不信那些,现在也不信!他们根本帮不了我!你难道要我抱著这些胡谵出来的话等待一辈子吗?」
「那终究是个希望啊!」韦翰反驳道:「除了这些,你还拥有什么?怀抱著希望才等得下去啊!若人生连希望都没有了,那岂不是走到了绝路?更何况,你忘了为什么替小姐取名为盼悠了吗?」
阎仲羿长声一叹,「我并未放弃希望,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难免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她。我想努力,却不知该从哪处著力,我……我……」他就快要被所谓的「天意」击倒了。
韦翰想了想,道:「少爷,不如顺其自然好吗?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你只能等待奇迹出现……」
「奇迹?」阎仲羿暴躁地起身嘶吼,「我怎么能够顺其自然?我要她回到我身边,我无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在这里等待!我做不到!你说得对,我的确需要奇迹,可什么时候才会有奇迹?奇迹到底会不会降临?我等得就快要疯了!」
阎仲羿激动地吼著,他向天际咆哮:「我从来就不相信人世间有什么神仙存在!可是,我求你们,把悠儿还给我!还给我……」
就在阎仲羿想向天下跪的刹那,陡然一阵暴喝响起!
「你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吗?」阎复笙痛心地望著眼前憔悴的爱子,看起来苍老许多的他沉痛地道:「一个女人就可以把你毁成这样?没有了她,你就不能活吗!」
「爹……」没料到阎复笙会亲自来到他的居处,阎仲羿一时间怔愣住了。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以你的身分,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就偏要执著於她一个人,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值得吗?」阎复笙怒气冲天地骂著。
「您不会懂的……」阎仲羿别开脸,苦涩地答。
「我是不懂,她真的那么重要?可以让你什么都不顾?」
「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执著。如果您的执著是让阎家的产业不断的扩大,那么我的执著便是悠儿了。」
「那我问你,没有了她,你就活不下去了吗?太可笑了!」阎复笙一心思将这个执迷不悟的儿子救出来。
「不会活不下去。」阎仲羿悠悠说道:「只是会活得很痛苦。」
「痛苦?」阎复笙大笑一声,「你若是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天天对著那一池鱼瞧,迟早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痛苦!」
「爹……」阎仲羿悲悯地望著他的爹,缓声道:「我们之间可不可以免去这些剑拔弩张的对话?我知道您器重我,现在的我让您很失望、很痛心,可是,我也有我想掌握的人生,也有我想努力的目标,只是那或许不如您的期望……我……我只希望您能原谅我的任性……」
阎复笙深吸口气,老态龙锺地道:「我也不想和你这样说话,我是为你好,不希望你有一天後悔……」
「我知道,我懂得的。」阎仲羿望著阎复笙,心口有些疼,他不是没瞧出爹的苍老。
「爹,让您担心了,是孩儿不肖……」
阎复笙假意察看四处环境地别开脸,掩饰住心头的难受,试著平静地道:「你就打算待在这里,不回家了?」
「我……」阎仲羿黯然道:「我想等她回来。」
「她还会回来吗?会抛夫弃子的女人……」
不待阎复笙擅自妄下断言,阎仲羿决定坦承以告,「爹,不是那样的,其实……」
阎仲羿终於一五一十地把悠儿的身分据实说出。
阎复笙的眼逐渐瞪得老大,好半晌才嗤笑出声,「你真相信?」
「她就在我眼前变回一条鱼,我怎能不信?」一想起那画面,阎仲羿心痛得抿紧了唇。
看出阎仲羿的认真,阎复笙沉默许多,才终於道:「你不怕吗?她毕竟不是个人。」
「不怕。她很善良,也是我认定一生的女人。」阎仲羿坚定地回答。
「唉……」阎复笙叹了口气,「也难怪她能让你动心,果真不是平凡女子……」
「爹,您不怪我了?」阎仲羿有丝惊喜。
「只要你回家,继续接管阎家的产业便行。」阎复笙说什么也不让最锺爱的儿子流落在外。
「爹,其实季翔比我还适合,他……」
「别提那个不肖子!」一想起阎季翔,阎复笙心中便有气。
「爹……我对从商并无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对什么事热衷过。」阎复笙不经意又展露出强势的态度。
「我……」阎仲羿怎么能告诉他的爹,说他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即使是当个种田的农夫也好。
「你不为阎家著想,不为自己著想,难道也不为你女儿著想吗?你就让她住在这种地方?」
「这……爹,您承认她是阎家的子孙了吗?」阎仲羿不明白是什么事让阎复笙改变了心意。
「不承认行吗?」阎复笙语重心长地道:「也许你现在还不懂,但有一天你会懂得什么叫做天下父母心。」
因为疼爱阎仲羿,阎复笙终究是原谅了阎仲羿。
「爹……」阎仲羿动容一唤。他向来都明白阎复笙对他的器重,却也没想过爹对他的爱里还包含了宽容。
「什么都别说了,回家吧!」阎复笙说完即转身离去,不让儿子瞧见他眼眶中流动著要窜出的老泪。
「少爷,老爷真的很疼你。」韦翰有感而发地道:「也许他的期望成为你的包袱,可换个角度想想,若你能真的让他感到快乐,也算是不辜负他对你的疼爱了……」
阎仲羿颔首道:「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扛下阎家的产业,总觉得一定还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能先尽到为人子的孝道,那也就足够了。可没想到事情演变至今,竟然伤透了爹的心……」
「还来得及的。况且,老爷说得对,盼悠小姐待在这儿也是不好,府里头人手多,照料起来也方便些。」
「一个小娃儿哪需要多少人照顾?缺了个娘,是多少人手都抵不过的。」阎仲羿黯然说完,又道:「就回家吧!还有这池锦鲤,也别忘了。」
「我知道。」韦翰应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