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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角落都是,桌子下面,小床下面,大衣柜后面,镜子背后……袜子姑娘后来又费了好大的劲才一个个拣回这些毛线球,一边拣一边拍去粘在毛线球上的灰尘,她一边嘀咕,我要织袜子,我要织袜子,送给这个叫格斯墨的东西,谁知道格斯墨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我要织袜子。
这后来就有很多不同颜色的袜子被包裹在牛皮纸里贴上小邮票,飞到了格斯墨的房门口。这个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大家都知道了,就是当事人自己不知道。比如格斯墨就不知道他脚上穿着的和他现在手上捧着的袜子从何而来。格斯墨天性乐观,他经常认为无论什么都可以从天而降,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格斯墨从来不好奇。
不好奇的格斯墨今天高兴得一塌糊涂,他看见大街两旁的树枝上开满红色大花朵,还发现那些整个冬天都追随在他上空的黑乌鸦忽然不见了踪影,现在万物复苏,春光融融。格斯墨在路边小摊买了半斤炒虾子,他走三步就往嘴里扔一把炒虾子,一路将虾子皮吐得满街横飞。格斯墨穿街走巷,一会儿往东走,一会儿往西走,走到一半他又折回来,再往南走,走着走着,他离袜子姑娘住的那个破旧的三层楼房越来越近了。
四 袜子,袜子的秘密(3)
现在格斯墨迎头遇见一棵高大的开满红花的大树,格斯墨仍然不知道这就是木棉树,但格斯墨可以确定这一棵树上的花朵比他之前见到的任何一棵都开得灿烂,花枝招摇,异常鲜艳。格斯墨住在城市的北边,所以他推断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城市的南方,或者东南方。一棵生长在南方的花树自然比生长在北方的更容易接触到充分的阳光和水,更容易茂盛地生长。格斯墨在发现自己对事物的认知方面有了一定的进步之后,十分得意,得意容易让人忘形——格斯墨就将右手两个手指头放在嘴唇边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这个唿哨非同一般,这可是一个男巫的唿哨。这声音尖锐、清脆、悠长,像一道金色的亮光,划破长空,穿越层层叠叠的花朵和树枝,再越过这个城市里最后一栋孤苦伶仃的旧房子的第三层楼的旧窗户,到达正坐在窗边织袜子的姑娘的耳朵里。姑娘的耳膜被这声音敲击得嗡嗡嗡嗡一片回响,手里的毛线针脚立时乱了步伐,接连织漏了四针,又多织了三针,现在姑娘手里刚刚起头的毛线袜子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姑娘吃了一惊。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啊。袜子姑娘天生就是织袜子的,从不出错。
袜子姑娘从窗户内探出头来,她要看看这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正好看见摇头摆尾、得意忘形的格斯墨。
同时格斯墨也看到了她——袜子姑娘平时的脸色本来像白瓷一样白,因为她几乎不会晒到太阳的缘故,现在这张像白瓷一样白的脸出现在一朵朵大红色花朵旁边,就人面红花相映得十分生动了——格斯墨呆呆地站在楼下,脖子高高仰起,忽然吓了一大跳(我们勇敢无畏的格斯墨在晴朗无事的春天里偶尔也会吓一跳),他以为自己遇见妖精了!
格斯墨定了定神朝上面喊了一声:咳,你身体好吗?
格斯墨是这样想的,不管是个什么东西,这样打招呼总是无伤大雅。
但是三层窗户里那张白皮肤脸没有回答他,就只是眼神定定地望着他。格斯墨被这种眼光看得心里不舒服,格斯墨心想,青天白日的,你这么看人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啊?格斯墨又喊了一嗓子。你在那里做什么?
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格斯墨等了半天没有回音,就说:我是格斯墨!
格斯墨说完“我是格斯墨”之后就打算离开了,他才不想在这么好的一个日子里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大白脸蛋纠缠不清呢。说不定这还是个妖怪。于是格斯墨就抬了抬手,手上还握着那个贴着邮票的袜子包裹,格斯墨朝楼上的方向挥了挥包裹:那我先走了,有事就找我啊,再见!
格斯墨转头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隆、劈劈啪啪、砰砰砰的声音,于是他又转身回来看了看。这一看,看见刚才三楼窗户里那个白皮肤脸蛋的人正在从楼梯上骨碌骨碌地滚下来,一直滚到他的面前,四仰八叉地摊在他脚下。他低头仔细看,看清楚这是个系着围裙的姑娘,姑娘此时脸朝下,背朝上,喘着粗气,头发梳成两个乱糟糟的辫子,一个辫子倒向左边,一个辫子倒向右边。格斯墨就咯咯咯笑了,因为格斯墨是个没心没肺的男巫,格斯墨笑起来牙齿咯咯咯的响,他还一边咯咯咯地问趴在地上的姑娘:啊嘿——你——咯咯咯——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咯咯咯——
袜子姑娘从泥土里把头抬起来,现在这张脸一点也不白净了,额头、脸颊两边都是土,头发上还粘了两片掉在地面的树叶子,一只毛线针插在她右边辫子的辫梢上,高高翘起。现在袜子姑娘变成灰头土脸姑娘啦。但是袜子姑娘仍然一声不吭,她细手细脚从地面支撑起来,刚刚够到格斯墨手指的地方,袜子姑娘现在专注地盯着格斯墨的手——手上的包裹。姑娘两手撑地,歪着身子,偏着脖子,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仔细地观察格斯墨手上的包裹。
姑娘从小眼神练得好,这也多亏了针线的功劳。还在格斯墨扬着手臂在下面瞎招摇的时候,姑娘就已经看清楚了,这个包裹上面,贴着她亲手用浆糊贴上去的邮票,邮票上有一只红帆船,红帆船正在乘风破浪。袜子姑娘一把从格斯墨手上抓过来这只包裹。
喂,这是我的!——格斯墨大叫。
袜子姑娘将包裹拽在自己的手里,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大个子男人,姑娘终于开口了:我织的袜子。
格斯墨现在也看清楚了,除了姑娘发梢上那只毛线针,姑娘的另一只手上,还拽着一只毛线针,这只针上面有一小截刚起头的袜子,袜子是红颜色的,砖红色,就像头顶上红色花朵的那种红。袜子的另一头,牵扯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的毛线,毛线从姑娘的手里掉出来在姑娘的右脚脚踝上绕了十几二十圈,然后这条毛线往后延伸到楼梯口,再弯弯曲曲沿着楼梯向上爬,最后消失在楼顶那间小屋的门口……
姑娘现在已经坐起来了,她坐在格斯墨的面前、地上,她随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还无所谓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姑娘说:这是我的袜子,我的袜子为什么在你这里?
格斯墨那天想了很久以后才回答出来一句话:
因为我是格斯墨啊。
但是姑娘却把头歪向一边开始自言自语:什么是格斯墨,格斯墨是什么,为什么是格斯墨,我的袜子怎么会认识什么格斯墨?把我的袜子还给我。
四 袜子,袜子的秘密(4)
姑娘一边说一边将插在发梢上的那根细长的毛线针从头发里抽出来,同时整理起缠在她右脚上绕了十几二十圈的毛线,她的左手与右手开始飞快地穿梭——她继续织起她的袜子来啦。
有一段时间这个城市里流行起来一首奇妙的儿歌,歌词是这样的:格斯墨,格斯墨,万能的格斯墨有事就去找万能的格斯墨没有袜子穿的格斯墨有了袜子穿的格斯墨格斯墨,格斯墨,格斯墨的袜子都不见了……
格斯墨在那个春天的下午算得上是一个倒霉透顶的男巫。他把手里的还没有拆开包装的袜子还给了袜子姑娘(所以,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法得知那第32双袜子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这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同时,格斯墨还不得不脱下正好穿在他脚上的一双红绿条纹的袜子,那袜子被格斯墨穿得软绵绵、暖烘烘,还带着一点点轻微的汗臭,不过没有一个破洞。袜子姑娘毫不留情地就将这双袜子收走了。格斯墨那天垂头丧气地往自己城市北边的房子走去,一路上不管遇到谁他都不跟人打招呼,人家问他,格斯墨,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大高兴呢?他就摇摇头,只是低头朝前走,差点撞歪一棵正准备开花的木棉树,搞得还没有正式伸展的花瓣掉了他一头。
后面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格斯墨回到家里,从自己的床底下、枕头下面、被窝里面、浴室地上、睡觉的四头蛇的身子下面(要很使劲又要很小心地抽出来,免得在不合适的时候把他们吵醒了),找到了幸存的27双袜子,还有3双袜子,格斯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格斯墨光着大脚丫子坐在家里的地板上,虽然天气开始回暖,但是格斯墨却总觉得脚下凉飕飕的,他四处张望,甚至趴到门缝边上,仔细检查这屋里到底是哪里来的冷风。
格斯墨第一次亲自打理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包裹,里面包着27双穿过的袜子,用的是一种十分粗糙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城南,破房子三楼,袜子姑娘收。格斯墨夹着这个包裹往邮局走去,一路上红色木棉花正渐渐由花朵转变成白色棉絮,一阵风过来漫天飞絮包围着格斯墨,格斯墨光脚穿靴子,鞋帮子硌脚,有点疼。
《男巫在狂欢》PART2
五 倒霉的人
那个倒霉的人再一次在一个不如意的上午的九点五十五分出现在格斯墨的门口,这一次他已经非常非常地小心了,他哆哆嗦嗦站在房门口,正在犹豫,是敲门好呢,还是按门铃(但是他一时还没有找到那个隐蔽的门铃),或者,再用五分钟的时间耐心地看完格斯墨留在门上的留言条?关于《敲门须知》他已经在上一次挨打之前略看了一二,这一次他站在门口,看完了《敲门须知》再看《新敲门须知》,他很疑惑,不知道自己属于第几条的范围,他想了足足五分钟,头都要想破了——这时门开了,格斯墨的门突然朝他打开,一只大脚从门里迎面朝这个倒霉人扑过来,正好扑在他的脑门上,砰砰砰,啪啪啪,半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左右脸颊以及脑门、胸口上总共挨了55下——这个倒霉的人自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招,更加不知道格斯墨的光脚丫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自学成了跆拳道。他的身子再次朝后一翻,再一次从十二楼滚到三楼,狠狠地撞了一撞耳朵大爷的门,以至正靠在床上看报纸的耳朵大爷发觉自己连同床和地板同时跳了起来,耳朵大爷在震惊过后直接从当日的社会新闻版快速跳跃到世界灾难版,最后发现昨日傍晚印度尼西亚果然发生了8级地震,死了很多人,唉——耳朵大爷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楼下大街上这个倒霉的人还在继续往前方滚动,他一路撞坏了三个垃圾桶,打碎了两家小店的玻璃橱窗,还破坏了一个刚刚开工的建筑工地,最后他摔倒在一个街头少年的滑板上,那滑板带着他一直朝太阳落山的地方飞去了。
六 银币的力量
四头蛇终于在一个懒洋洋的好天气里彻底苏醒了过来。他们依次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巡视周围的环境。他们看见沙发上的两个布垫子都滚在地板上,胖猫缩成一个圆球在沙发上打盹,发出呼呼声。黑狗乔亚开了门自己散步去了,临走前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尾巴。而闹钟狐狸的门紧紧关着,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他偶尔也会忘记报告时间。地板上的羊毛毯子卷起两个角,茶几上一壶红茶正冒着热气,香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四头蛇的四个头同时仰起来,还发出咝咝的声音。
此时的格斯墨正坐在马桶上看一本很厚很厚的书,这本书大概是一个男人在回忆自己的一生,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