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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卡诺尔气愤地说,“我是间谍了!您终于把这个词说出来了,我感谢殿下的坦率。”
卡诺尔开始痛心起来,他象画家贪婪地追求无生气的图画,演员追求生动的画面那样,做出高尚的举动。
“这么说,就算是真的,是已经下了定论的事,我是一个侦察!”卡诺尔继续说,“那好!夫人,就请您象对待可卑可鄙人一样对待我吧;忘记我是王后的特使,忘记王后决定我的一切行动,忘记我只是对王后唯命是从的小人物。让您的仆人把我赶走,让您手下的贵人们把我杀死,或者让我去和那些可以用棍棒或佩剑进行较量的人干一场;但是请不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既要履行士兵的责任,又要尽臣民义务的军官。您,夫人,您因出身、品德和不幸,而处于很高的位置上。”
这些发自于内心的痛苦话,象是呻吟,又象是刺耳的指责,应该产生而且已经产生了效果。亲王夫人听着这些话,撑住胳肘抬起上身,眼睛闪着光芒,手颤抖着,对特使做了个充满焦虑的动作。她说:
“但愿我的意图没有侮辱一个象你那样正直的贵人。不,卡诺尔先生,不,我不怀疑你的正直,责备我说的话吧,我承认这些话有些伤人,然而,我并不想伤害你。不,不,你是一个高尚的骑士,男爵先生,我对你有完全公正的评价。”
亲王夫人大概被她的内心仁慈所感动,因此说了这番话,她不由自主地向前移了移身子,离开了由厚厚床幔形成的华盖般的阴影,可以看到头饰下白皙的前额,金色头发象松开的辫子,嘴唇猩红,眼睛湿润而又温柔。卡诺尔战栗了一下,因为这个人他好象见过,他认为又一次闻到了记忆中让他神往的那种香味。好象有一扇金门在他面前打开,为他引来了有关爱情的种种可喜思绪与欢乐。他的目光更肯定、更清楚地落在亲王夫人的床上。在这一瞬间,照亮过去的思维闪电猛然一亮,他终于悟出躺在他面前的亲王夫人是那个女扮男装的所谓康贝子爵。
此外,这一会儿,他太激动了。假亲王夫人可以把他的激动归因于令他倍感痛苦的愤怒指责。正如我们已经提到的,她所做的动作只有片刻,就赶紧使自己又移身于暗影中,重新遮起她的眼睛,马上盖起有可能暴露她真实身分的白皙、修长的手儿,她不无激动地,但至少是不无担心地重新开始刚才留下的谈话。
“你倒是说呀,先生?”年轻女人说。
这时,卡诺尔被搞得眼花瞭乱,心驰神迷。先前的一些情景在眼前晃来晃去,感慨万千.他失去了记忆与理性,他快要丧失尊严去询问了。唯一的本能也许是上帝在产生爱慕的人心中所赋予的东西,女人们呼唤羞怯,这只能是吝啬,这使卡诺尔仍能掩饰感情,耐心等待,不丧失梦想,不把事情搞糟,一句不谨慎和出口太早的话就会使他一生的幸福受到连累。他不再多做一个动作,不再多说一句话儿,他只愿严格地慎言和慎行。老天!他会变得怎么样呢?如果这位亲王夫人突然认出他来,如果她在她的尚蒂利城堡里愤怒地对待他,就象在比斯卡罗的旅店里不信任地对待他那样;如果她再对他做那种业已放弃了的指责,如果她认为他由于有官方的身分,有王室的命令,想继续对康贝子爵或子爵夫人进行情有可原的追求,那么,一旦追求的目标却是有王室血统的一个亲王夫人,那么,他的行为不就是肆无忌惮,几乎是有罪的吗?但他突然又想:一个有这样高贵姓氏和地位的亲王夫人,只带一个仆人出外旅行,这可能吗?
在这样的时候,人们变化不定,激动不安的思绪总是寻找某种支撑点。卡诺尔被搞得胡涂了,他环视着四周,眼睛突然停在了一幅一个女人手拉一个小孩的画像上。
看着这幅画像,他的心突然一亮,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一步,来到画像跟前。
在另一方,假亲王夫人忍不住低声叫了一下,卡诺尔闻声转过脸,看到夫人刚才半掩遮的脸现在完全蒙上了。哦!哦!卡诺尔心中暗想,这意味着什么呢?或者他在去波尔多的路上碰到了亲王夫人,或者他上当受骗了,躺在床上的不是亲王夫人。不管怎样,我们走着瞧。
“夫人,”他突然说,“我现在对您的沉默不语如何设想,我认出……”
“你认出什么?”躺在床上的贵夫人叫道。
“我认出,”卡诺尔又说,“我使您象老亲王夫人那样产生相同的看法,算是我活该倒霉。”
“啊!”她禁不住松一口气。
也许卡诺尔的话并不很合逻辑,但却作了谈话的插曲;不过这一击算是打出去了,卡诺尔注意到打断他话的焦虑动作以及欢迎他最后那些话的快活表情。
“不过,”年轻军官说,“我不得不对殿下说,即使事情很令人不快,我也得留在城堡里,殿下想到哪里去,我也得去陪行。”
“这么说,”亲王夫人叫道,“我不能独自一人在我的卧室中了?哦!先生,这比无耻还要过份!”
“我曾对殿下说过,我得执行命令,但是,请殿下放心,”卡诺尔补充道。他以锐利的目光盯着床上的女人,并且掂量着每一句话,“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会听从一个女人的请求。”
“我!”亲王夫人带着与其说尴尬不如说是惊奇的语气说,“的确,先生,我不知你要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你影射的是什么。”
“夫人,”军官点点头说,“我相信引我来的贴身男仆对殿下说了我的名字。我是卡诺尔男爵。”
“就算是吧!”亲王夫人用相当坚决的口气说,“这对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先生?”
“我原想既然已经有幸赢得殿下的好感……”
“对我!怎么会这样,请说个明白好吗?”她的声音变化很大.长诺尔觉得她的声调特别生气,同时也特别害怕,使他想起留在他记忆中的那种声音。
卡诺尔认为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况且他几乎已定下心来。他带着深表敬意的样子又说:
“我会灵活执行我的命令。”
亲王夫人好象放心了。
“先生,”她说,“我一点也不想让你犯错误,原原本本执行你的命令吧。”
“夫人,”卡诺尔说,“幸亏我尚不知怎样迫害一个女人,更不知怎样冒犯一位亲王夫人。因此我荣幸地对殿下答复我已经对老亲主夫人说过的话,我是她很恭顺的仆人……请您对我说,没有我的陪同,您不走出城堡。我极明白,我时常在您面前出现,使殿下极为讨嫌,我解救您,不再跟随。”
“可是,倘若这样,先生,”亲王夫人激动地说,“你不是没有执行交给你的命令吗?……”
“我做良心要我应该做的事情。”
“卡诺尔先生,”床上的人说,“我向你保证,不预先通告你,我不会走出尚蒂利城堡。”
“在这种情况下,”卡诺尔深深鞠躬说,“请原谅我让您一时动怒了。殿下今天以后若不召唤我,就不会再看到我了。”
“我感谢你,男爵,”她声音喜悦地说。这种快乐好象在室内沙龙中有了反响。“好了,好了,我感谢你,明天我会高兴再见到你。”
这一次,男爵一点也没搞错,他终于辨出了这声音。这种略带色情的微笑,正是那天晚上在比斯卡罗旅店中已落入他手中的那个迷人尤物的微笑。但是恰在此时,一个陌生的骑士却带来了埃珀农公爵的命令。正是这个可爱女人散发出的气息使空气中充满了香味,这是有了爱心的躯体散发出的热气,他好象已经搂到了这个身躯。至高无尚的想象力,这种怀着理想性的变幻无常的天使,实实在在的就在这里。
卡诺尔向画像看了最后一眼,尽管室内光线弱暗,但他的眼睛已开始适应了,他看到画上亲王夫人的标准鹰嘴鼻、黑头发和下陷的眼窝;而他面前这个刚才穷于应付第一幕角色的女人,却是眼睛凸出,鼻梁端正,鼻孔较大,由于时常爱微笑,口角凹陷,两腮丰满,这一切说明此人不爱苦思冥想。
卡诺尔知道了一切想知道的东西,他仍以同样尊敬的态度施礼,装作并没有识破面前的这个假亲王夫人,便抽身回到他的房间中去了。
2
卡诺尔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因此回到住处后,他在屋内急促地走来走去,象拿不定主意的人那样焦躁。他没有注意到等着他回来的卡斯托兰,看见他出了亲王夫人的门,就站了起来,并且跟随着他,手里拿着一条摊开的睡衣,遮挡着身子。卡斯托兰不慎碰着一件家具,卡诺尔扭回头。
“喂!”他对卡斯托兰说,“你在那儿拿件睡衣干什么?”
“我等先生脱掉衣服。”
“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脱衣服,把这条睡衣放在椅子上等吧。”
“怎么!先生不脱衣服?”卡斯托兰问。他性情多变,好象这天晚上比平时更没有情绪。“先生不打算立即睡下?”
“不。”
“那么,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才睡?”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与我关系很大,因为我很累。”
“啊!真的!”卡诺尔停下走步,正面看着卡斯托兰,“你很累?”
卡诺尔看到他的仆人脸上有一种急于被赶出门的傲慢神情。
“很累!”卡斯托兰说。
卡诺尔耸了耸肩说:
“出去,呆在前厅里,我需要你时就按铃。”
“我预先告诉先生,如果太晚的话,我就不在前厅了。”
“那么,你在哪里呢?''
“在我床上,依我看,跑了200里路,到躺下睡觉的时间了。”
“卡斯托兰先生,你是一个可鄙的人,”卡诺尔说。
“如果先生觉得一个可鄙的人不配作他的仆人,先生只需说一句话,我就不再为他效劳,”卡斯托兰以最庄严的神情说。
卡诺尔不是在有耐心的时候,但愿卡斯托兰有能力看出他主人头脑中快要发作的风暴,他显然想尽快获得自由,他本该等待另外的时机再向主人提出他刚才贸然提出的要求。因此,卡诺尔冲到仆人面前,抓住他紧身短外衣的胸扣处,这动作是大人物们常做的,但卡诺尔过去从没这样做过.“重说一遍,”卡诺尔对仆人说。
“我重复,”卡斯托兰同样无耻地说,“如果先生对我不满意,我就解除对先生的服务。”
卡诺尔放开卡斯托兰,去拿木棍。卡斯托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先生,”他叫道,“小心你要做的事。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仆人了,我现在为亲王夫人服务了!”
“啊!啊!”卡诺尔放下已经举起的木棍,“啊,你为亲王夫人效命了,”
“是的,先生,从一刻钟前开始,”卡斯托兰挺起上身说。
“谁让你这么干的?”
“篷佩先生,她的侍从。”
“篷佩先生!”
“是的。”
“哼:你干嘛不把此事立即说出来!”卡诺尔叫道,“不错,不错,你有理由不为我服务,我亲爱的卡斯托兰,这是两个比斯托尔,补偿差一点揍在你身上的杖击。”
“哦!”卡斯托兰不敢收下钱,他说,“这是什么意思?先生嘲笑我?”
“不是,恰恰相反,你就做亲王夫人的仆人吧,我的朋友。不过,你的服务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先生还我自由的时候算起。”
“那好!我明天早上还你自由。”
“从现在到明天早上呢?”
“在这段时间,你仍是我的仆人,你得听我的。”
“好,先生有什么吩咐?”卡斯托兰决定要拿那两个比斯托尔。
“既然你想睡觉,我就命令你脱去衣服,睡在我的床上。”
“怎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