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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向一楼一个房间的门缝里望了一眼;接着,穿上蓬佩递给他的一件厚大衣,脚蹬着仆人的手,轻轻跳上了马,微笑着责备了老兵动作太慢,然后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在里雄走进卡诺尔住室中时,男爵大为高兴。他正半躺在椅子上,证明自己并不记仇。在小公爵刚才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时,他大概在消磨时间。
餐桌上,两只半透明的、曾是装满酒的杯子之间,有一个矮粗细颈玻璃瓶,里面填塞着芦竹;四支蜡烛发出明亮的光,光束中闪烁着黄玉和红玉的色彩;一种科利乌尔的陈年老酒刺激人的味觉器官,有很好的干无花果、干杏子、诱人的奶酪、糖渍葡萄,显示出主人有关的算计,两个空杯和一个半满的酒杯说明他计算得十分准确。实际上,可以肯定,不管什么人只要动了这撩人的餐后点心,不管他有怎样的节制力,也一定会痛饮一番酒。
然而,卡诺尔并不是自炫是一名吃粗茶淡饭的隐修士……也许又因为他有胡格诺派教徒的身分(卡诺尔生于一个新教派家庭,他或多或少信奉父辈的宗教);也许,我们以为卡诺尔作为胡格诺教派人,不相信那些饮凉水、吃草根、妄图登天的虔诚隐者们的列圣品。因此,卡诺尔对这一切很伤心,甚至很爱它们。他对一顿丰美晚餐的香味从来不会无动于衷。看到这些形状特殊的酒杯,看到这些红、黄、绿的软木瓶塞,看到加斯科尼、香槟与勃艮第等地产的纯正红葡萄酒,当然会开胃口。在这种情况下,卡诺尔会象平时那样,从视觉的着迷到嗅觉的着迷;又从嗅觉着迷到味觉着迷,如此这般,五个感官全部着了迷,其中以视觉为主,被称之为等量齐观的贵妇;三种感官完全得到了满足,另外两个感官则极有耐心,极顺从地等待着至福极乐。
正是在这时,里雄走进来,看见卡诺尔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身子。
“啊!好极了,”卡诺尔叫道,“你来得好,我亲爱的里雄,我需要找个人来一道夸赞比斯卡罗师傅。我已沦落到像卡斯托兰这废物来吹捧厨师的地步。他既不懂什么叫做吃喝,也不懂得什么叫做饮酒。喂,看看这里摆的东西,我亲爱的朋友,看一眼餐桌上的吃物,我请你坐下来。难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吗?这个金牛旅店的老板难道不是我该给埃珀农公爵推荐的人吗?请听一听这个详细的菜单,并且作出判断。你,里雄,你是一个鉴赏家。菜单上有虾酱浓汤,有腌制的牡蛎、獵鱼、猪蹄、橄榄阉鸡,还有一瓶梅多克葡萄酒,这是将酒饮完后的空酒瓶子;还有块菰小山鹌、糖酱扁豆、冻制的甜樱桃,这又是一个饮完了尚贝丹葡萄酒的空瓶;此外,这饭后小吃和这瓶妄图自卫的科利乌尔酒,也会象另外两瓶那样被饮光,尤其是我们俩一起来对付它。―喂!我的情绪很好,比斯卡罗是一位大师。―坐下,里雄。你吃过晚饭了,有什么关系!我也吃过了。可是,这没什么,我们重新开始。”
“谢谢,男爵,”里雄笑道,“我不饿。”
“这话我勉强承认―我们不饿了―但是,我们总是会渴的,尝尝这瓶科利乌尔酒。”
里雄伸出手中的杯子。
“这么说你吃过了晚饭?”卡诺尔又说,“同你的那位子爵小废物一起吃的!啊!对不起,里雄……不对,我搞错了,正相反,他是个迷人的小伙子,我应该从美的方面来有兴致地品味生活―我没让那个正直的埃珀农公爵冲我开上三、四枪,使我毙命,我得感激这位漂亮的子爵,这个迷人的加尼米德(希腊神话中宙斯的司酒童,是个美少年.)。啊!里雄!在我看来,你正象人们所说的那副样子,也就是说,是孔代先生真正的信徒。”
“好了!男爵,”里雄大叫道,“别说这些了,你让我笑死了。”
“笑死!你?哪里会呢!别这样,我亲爱的朋友。”
Lgne tantum perituri 那神圣的情焰
Quia estis… 因为她……
Landeriri 而永不消失。
“你知道这支悲歌吗?这是你们主人的圣诞歌,作于德国雷努斯河上。一天他为了让一位担心被河水淹死的同伴放心,作下这首歌。可恶的里雄,走吧。”
卡诺尔大笑着倒在椅子上,极快活地卷着胡子,里雄不能阻止他这么做.
“因此,”卡诺尔说,“因此,认真地说,我亲爱的里雄,你不是参与了阴谋活动吗?”
里雄仍笑着,但笑得不那么坦诚了。
“你知道我很想让你和你的那位小子爵留下来吗?见鬼,这会很滑稽,尤其是很容易。我手中有我朋友埃珀农的短筒火枪。啊!警卫队中的里雄,还有那个小贵人!''
这时,只听见有两匹马离开的嘚嘚声。
“哎呀!”卡诺尔听到了这声音,叫了一声,“这是什么声音,里雄,你知道吗?''
“我想我猜到了。”
“那就讲出来。”
“是那个子爵小贵人走了。”
“没对我说声再见!”卡诺尔叫道,“这人肯定是个乡巴佬。”
“不,我亲爱的男爵,他有急事,仅此而已。”
卡诺尔皱起了眉头。
“多么奇怪的态度!”他说,“这小伙子是在哪里教养出来的?里雄,我的朋友,我告诉你,他会让你做错事。在贵族人士之间,人们是不会那样行事的。见鬼!我相信,如果我抓到他,我会训斥他的。魔鬼会抓走他的老爹,因为他太吝啬,不想出钱给他的儿子请老师!”
“别生气了,男爵,”里雄笑道,“子爵并不象你认为的那样没教养,因为他在临走时,托我向你表示他的所有遗憾,并且要我对你多说高兴的事情。”
“好,好!”卡诺尔说,“不兑现的承诺,将很大的傲慢无礼变成了小小的礼貌不周,就是这么一回事。要命!我情绪极坏,找我吵架,里雄!你不愿意吧?等一等,见鬼!里雄,我的朋友,我觉得你很丑!”
里雄笑道:
“你这种情绪,男爵,如果我们赌博今晚你一定能赢我100比斯托尔,你知道,赌博可以消除烦恼。”
里雄了解卡诺尔,并且知道他这样做会激怒男爵。
“啊!当然!赌博!”他叫道,“是的,赌博。你说得对,我的朋友,这是一句能使我与你和解的话―卡斯托兰,把纸牌拿来!''
卡斯托兰跑着忙活,比斯卡罗陪他忙:两个人支起桌子,里雄与男爵开始玩起牌来。卡斯托兰10年来一直幻想见到30或40比斯托尔赌注的赌法,而比斯卡罗以贪婪的目光望着赌注,他们两个分别站在赌桌两旁,看着那两个人赌。快到一个小时时,尽管里雄预言自己会输,可他却赢了男爵80个比斯托尔。这时卡诺尔身上没有钱了,让卡斯托兰到他行李箱中去取。
“不必了,”里雄听从命令地说,“我没有时间让你反本了。”
“怎么!你没有时间?”卡诺尔说。
“没有.现在11点了,”里雄说,“我午夜还得值班。”
“得了吧!你是在开玩笑吗?”卡诺尔说。
“男爵先生,”里雄严肃地问,“你是军人,因此,你知道勤务必须坚决照办。”
“那么在你没赢我钱之前,你为何没有走?”卡诺尔半笑半气地问。
“埋怨我是不速之客吗?”里雄问。
“但愿并不是这样,你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睡,我在这里烦透了。我陪你去值勤好吗,里雄?”
“我谢绝这种荣誉,男爵。我搞的这种事情不能有旁人在场。”
“好极了!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请求你不要问这种问题。”
“子爵到哪里去了?”
“我应该对你说,我一无所知。”
卡诺尔看了看里雄,想证实这些不顺从的回答中没有嘲弄的意思;可是这个韦尔斯的卫戌官目光正直,微笑坦诚,如果说没有解除他的焦急,但至少打消了他的好奇心。“喂,”卡诺尔说,“你今晚神秘得很,我亲爱的里雄,但是你是完全自由的。3小时前,有人跟踪我,尽管跟踪者与我同样感到沮丧,但我还是很烦。因此就要最后再饮一杯科利乌尔酒,并且一路顺风!”
说完这话,卡诺尔斟满两杯酒言。雄碰过杯后,为男爵身体健康干杯,然后走了出去,甚至没有去想那人要生法知道他从哪条路离开。男爵独自呆在燃了一半的蜡烛中间,四周是一些饮光的空酒瓶和散乱的纸牌,他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凄凉。因为他整个晚上的快活一直伴随着一种失望,他想窒息自己沮丧的情绪,但并没有完全成功。
于是他拖着身子向卧室走去,从走廊的玻璃窗口,用充满遗憾和气愤的目光向那座孤独的小房屋看了一眼。那里有一个窗子仍映着红光,不时有人影晃动,相当清楚地表明拉蒂格小姐这个晚上并不象他那样孤独。
在第一级台阶上,卡诺尔脚尖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弯下腰,拾起子爵的一只银灰色小手套。他大概是在匆忙离开金牛旅店时掉下的,也许认为这东西并不贵重,不值得费时间去找。
卡诺尔作为一个失意的情人,一时孤独得可怜。不管他如何想,反正在他情妇的偏僻小屋内,也不存在一种比他在金牛旅店更令人满意的活跃气氛。
娜农一夜都在焦虑不安,设想许多计划去通知卡诺尔。为了摆脱她所处的困境,她便开动了有条理的女人头脑,充分利用聪明才智和奸诈诡计。只要从公爵那里能窃取一分钟的空儿,就可以对弗朗西娜特交待一句话,或者弄到两分钟的空儿,在纸头上给卡诺尔写上一行字。
可是,好象公爵猜到了她所想的一切,并且从她故意装作快活的外表上看出了她内心的焦虑,所以他发誓不给她留下一点她所迫切需要的自由时间。
娜农突然偏头疼,埃珀农公爵不准她起身自己去找药吃,而是他去为她找。
娜农被一个大头针扎了,她的珠光色的手指突然流了血,要去找一块塔夫绸包上。当时,粉红色的塔夫绸开始走俏。埃珀农先生始终不嫌麻烦,又起身剪下一块塔夫绸,极笨拙地使用剪刀,并且又把她的日常必需品箱子锁起来。
娜农佯装熟睡了,公爵也立即打起鼾来,于是娜农重新睁开眼,借助于放在床头柜上的带洁白灯罩的暗灯的光线,试图从放在床边的、伸手可够得着的公爵的紧身外衣中抽出记事薄来。但是,当她撕掉一页纸,握着铅笔正要写字时,公爵睁开了眼睛。
“你干什么呢,我的亲亲?”公爵问。
“我找找看你的记事薄中有没有日历,”娜农回答。
“要干什么呢?”公爵又问。
“看看什么时候是你的圣名瞻礼日。”
“我叫路易,我的瞻礼日是8月25日,你是知道的。你有足够的时间作准备,亲爱的美人。”
他从她手中夺过记事簿,又装进他的外衣口袋里。娜农从这件事中至少弄到了一根铅笔和一张纸。她从长枕头下将这两种东西找到,又很巧妙地将守夜灯弄翻,希望在黑暗中能写几个字。但是公爵立即按铃将弗朗西娜特叫醒,大声要她快将灯送来,声称没有灯光他难以入睡。弗朗西娜特跑过来,娜农没时间写完一句话,而且公爵担心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就让弗朗西娜特在壁炉台上点两只蜡烛。于是娜农又说太亮无法入睡了,她焦急不安,转身面对墙壁,忧心似焚地等着天亮。这心情不难理解。
这可怕的一夜总算结束了,杨树梢显露出来了,两只蜡烛的光线变得苍白了。推崇军旅生活习惯的埃珀农公爵从遮光帘透过第一道光亮时就起床了,独自穿上衣服,一刻也不离开他的小娜农。他披上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