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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长注视着柳原说:“接下来,由被告律师开始讯问。”
审判长话音未落,河野马上站起:“柳原证人,你第一次上法庭,好像被法庭的气氛吓着了,在我讯问时,请你放轻松,仔细思考后再回答我。你在手术前后,都曾经在佐佐木庸平的病房里见过里见医生,当时,除了你们两个人以外,还有谁在场? ”
河野袒护着惶恐不安的柳原,柳原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终于恢复了平静。
“除了病人佐佐木先生以外,还有他太太。”
“原来如此。你和里见医生在病房里谈了些什么? ”
“有关病人的身体情况,手术前谈的是手术前的各项检查结果,手术后聊病人的体温、脉搏、血压等术后情况。”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提到刚才一直在讨论的要不要做断层摄影之类的事,对不对? ”
“对。”
“那我请教里见证人,柳原证人不记得曾经和你谈到过断层摄影的问题,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吗? ”
“当然。”
“当时,病房里还有谁? ”
“病人的太太佐佐木良江女士。”
“佐佐木良江女士是原告,不具有客观性,因此无法证明你的证词。”
“那我凭医生的良心证明。”
“这算什么答案? 好,我来问下一个问题,我要请教柳原证人,财前教授在出国期间,针对病人做了什么指示? ”
“从开刀时的情况来看,病人的呼吸困难应该是术后肺炎引起的。但考虑到可能有肉眼无法看到的癌症转移,教授要求我密切加以注意。”
“教授向你做了那么周到的指示,但病人还是在你手上死了,虽然你是个年轻医生,对你说这种话很残酷,但你的处置是否有不当的地方? ”
柳原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被迫接受对质的财前阵营准备将财前教授的过失推到柳原身上。柳原看了财前一眼,财前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没有呢? ”河野紧追不放。
“是……我虽然尽了我最大的努力,都怪我医术不精,才会导致这么不幸的结果……”
柳原的话音未落,里见突然大叫起来:“根本不是这样! 柳原,你注意到了,你不是还提醒过财前教授吗? 你……”
里见正要说下去,河野打断了他。
“里见证人,我并没有问你话! 你不能擅自发言破坏法庭的秩序,审判长,请提醒证人! ”
“里见证人的发言并没有恶意,被告律师请继续发问。”
审判长并没有接受河野的抗议。河野说:“我原本就反对对质,我没有问题了。”
“最后,由本庭讯问柳原证人,你身为主治医师,是否认为如果手术前做了断层摄影,或是在手术后拍了x 光片,就可以在手术前或手术后及时确认转移灶? ”
审判长讯问柳原。柳原想了一下。
“是这样没错。但我并不认为是因为手术前后没做检查,没有及时确认转移灶,从而导致了不正确的处置方法,这也不成为病人直接的死因。”
审判长和左右两位陪审法官讨论了一下。
“这个问题是十分困难的医学问题。上次开庭时,原告、被告分别申请的一丸、小山两位鉴定人的意见相左,今天,里见、柳原两位证人的证词也完全对立,法院有必要了解财前被告手术前后的处置是否正确。因此,下一次将传讯法院选定的鉴定人进行讯问,鉴定人决定后,将会通知原告、被告双方律师。”
说完,便宣布休庭。
以财前为中心的医师公会、大学相关人员等聚集在走廊上,里见一走出法庭,所有的人都恶狠狠地瞪着他,鹈饲医学部长更是怒气冲冲地斜眼看着他。
里见仍礼貌地向他们点头示意后,才踏着坚定的步伐走过人群,走下法院正面玄关的楼梯,来到法院外。眼前流淌而过的堂岛川洒满晚秋午后的阳光,泛着阵阵涟漪。
里见沿着河边的路往大学走,回忆着刚才法庭上发生的一切——简直丑恶得令人难以置信,他完全想不通那些人的想法和行为。像柳原那么老实又有能力的年轻医生为什么会陈述那些违反事实的证词? 从柳原在作证时惴惴不安的神态,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他受到了来自财前极大的压力,就如同自己打算以原告证人的身份出庭时,鹈饲医学部长曾经向自己施加的卑劣压力一样。但即使如此,柳原今天的证词竟全然丧失了身为医生的良心,里见的眼底升起一抹无法挥去的黑暗,双脚也变得愈来愈沉重。
“里见医生……”
后面有人唤他,他转过身去,是身穿蓝大岛和服的东佐枝子。
“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
里见惊讶地问,佐枝子侧着白皙的额头。
“我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从开庭时就一直在旁听。”
“你怎么知道今天开庭? ”
“前几天,关口律师为了原告鉴定人的事来我家,我父亲向他推荐东北大学的一丸名誉教授,所以知道今天要开庭的消息。”
佐枝子一边回答,一边和里见并肩走在沿河的路上,从河面吹来的风在佐枝子和里见的脚下飞舞。
“你真伟大……”佐枝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感动,小声说道。
里见并没有回答,默默地走着。河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行走。他的神情十分严肃,内心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佐枝子看着里见继续说道:“误诊向来是医界的禁忌,你能够在法庭上,而且以病人一方的证人身份作证,需要极大的勇气。刚才,坐在旁听席时,我的周围几乎都是浪速大学和医师公会的人,即使你是如实说出真相,但只要证词对财前医生不利,那些人便毫不掩饰地责怪你。一开始,我还希望能够客观地看待这些人,但随着他们责怪的字眼和态度愈来愈激烈,我不禁开始担心这会对你的将来造成不利的影响……”
佐枝子抬头注视着里见。
里见的脸抽动了一下,随即低声地说:“我今天说这些证词,不要说财前输了,即使他赢了,我也会因为提出对本校教授不利的证词而无法继续留在大学。昨天,鹈饲教授已经暗示过我了。”
“原来你事先就知道会这样……”佐枝子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眼神中溢满愤慨和哀伤。
第二十章
柳原坐在酒席上座,浑身不自在地闷不吭声,佃讲师和安西医局长频频向一旁的服务人员点酒和料理,同座的五位资深助理则兴高采烈地大啖寿喜锅。
“柳原,今晚是特别为你上次在法庭上的英勇表现所举行的慰劳会,你别那么拘束啦。原本,我们应该发动全体医局员一起好好慰劳你的,但现在官司还没有结束,所以,先由我们这几个人来为你的奋战干杯,来,干杯! ”
在座的人纷纷拿起杯子,异口同声地喊着干杯。
“谢谢……不好意思……”
柳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怎么了? 多喝点,听说原告律师还恐吓你会犯伪证罪,你仍然毫不畏惧地保护财前教授,没有说一句伤害他的话。”
一个医局最资深的助理钦佩地说道。
这时又有另一个人说:“在你和里见副教授对质时,里见医生说财前教授绝对没有发现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肺部,以致原告律师一直咬着这一点不放地讯问你,那一幕简直就像在审理刑事案件时,检察官审问嫌犯一样惊心动魄。但你从头否认到尾,巧妙地避过了伪证罪的问题,’即便对方继续死咬看不放,在紧要关头时,你还说出‘都怪我医术不精,那样的话,漂亮地挡住了原告律师的追究! ”
开庭的情景经过口耳相传,不断地被添油加醋,柳原竟然成了大英雄。
“我哪有那么神勇……我只是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而已……”他极力否认。
“不,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任何人在庄严的法庭上,被疲劳轰炸似的一直追问是不是这样、是不是那样,最后就会像受到催眠一样,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对方律师诱导讯问的陷阱。人不可貌相,你这个人还挺坚强的! ”
佃讲师一副对他刮目相看的样子。
“柳原,这么一来,你等于是捧定铁饭碗了。像我们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助理,真羡慕你抓到了这个大好机会。”那个医局最资深的助理醉醺醺地说道。
一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资深助理也说:“对啊。柳原,你运气还真好! 即使我们想对教授表现一下绝对的奉献和牺牲决心,如果没有机会,想表现也难哪。”
“对啊,你进医局才6 年,就遇到这么个干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放声大笑着,但柳原却笑不出来。席上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只觉得这些人仿佛在嘲笑自己用尽卑劣的手段去迎合财前教授,揶揄自己卑鄙地试图以此交换自己的前途。他感到无地自容,良心受到深切的谴责。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站起来大声呼喊:“我的证词是假的,我是被逼迫的! ”
“柳原,你怎么了? ”
一股酒臭朝柳原扑鼻而来,抬头一看,那个最资深的助理醉眼惺忪地问:“听说原告律师问了在教授总会诊时随行的22位医局员中的10个人,得到了他们的证词,说财前教授曾经为断层摄影的事训过你,你觉得这10个人会是谁? ”
柳原的脑海里闪过五六张脸,但他摇摇头。
“不知道。”
安西局长愤慨地说:“都是那些混账东西! 上次,财前教授为这件事骂了我一顿,说我身为医局长,却没管好医局,让我好没面子! 我已经在核对医局员的出勤簿和医局日志,一定要找出这10个人! 一旦被我揪出来,我要让他们死得很难看。,,“混账的并非只有医局员而已,我们医学部的那些教授,简直是混账透顶! 鹈饲医学部长已经晓以大义,说为了维护本校的名誉和权威,统合了教授会的意见,决定要支持财前教授,但背地里,在上次教授选举中反对财前教授的第二外科今津教授、整形外科野坂教授,还有皮肤科乾教授那票人都在大放厥词了,说什么·如果财前教授打输了这场官司,现今作为浪速大学医院招牌的财前外科就会被一举歼灭,太好了。”’佃讲师郁郁不乐地说道。
安西医局长接着说:“我也听说了。第二外科的今津教授和官司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但每次开庭他都卖力地去旁听,晚上就把自己科里的副教授、讲师和喜欢的医局员叫到家里,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开庭的经过。最后,还说是财前教授误诊了,并大肆称赞作证的里见副教授勇气可嘉。”
那个最资深的助理已经酩酊大醉,他突然大笑起来:“里见副教授的勇气……
这哪里叫勇气,只是天真的人道主义,不,不过是浪漫主义,我们身处其中的医界,是个封建的牢笼,里见副教授的行为简直是断送自己学问和前途的自杀行为。何必为了一个初诊病人,为了拯救病人的家属,就这么赌上自己的前途! 何况,无论财前教授在这场官司中是输还是赢,里见副教授都会被赶出大学。真是太愚蠢了!”
他口齿不清地说完,又转向柳原,看着他问道:“你觉得这场官司我们会赢吗?”
“大河内教授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