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谓的全国平均点数,一旦你的点数凑得不够高明,就会被盯上,通不过审核,所以这种事非得我亲自操办不可。总归一句话,为了计算保险点数,开业医生可是搞得焦头烂额,像你在大学医院工作,根本不用去想什么点数不点数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辛苦你是无法体会的。”说着说着,他又咳了起来,赶紧再喝一口茶。
“不过呢,因为我开的是妇产科,生产和堕胎,医保是不给付的,民众必须全额负担,再加上我们的大主顾很多都没有投保,所以这方面的收入,一个月就有120万~150 万,还算撑得下去。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的病人是越来越狡猾了,他们知道正常分娩的生产,医保不给付;异常分娩的难产,医保却有给付,于是一开始阵痛,就‘哎哟哎哟’地大喊,想要假装成难产的样子,这年头,连医生都不可大意呀,哈哈哈! ”
财前五郎也跟着大笑起来。进入和室的老佣人一脸吃惊地望着两人:“老爷,需要准备晚餐吗? ”
“嗯,晚餐吗? 晚餐我和五郎到外面去吃,不用准备。”又一让老妇人拿来短外套,轻轻将它披上,从座位上站起。
“啊,爸爸,我请杏子先打电话过来……”他匆忙地想要说明来意。
“喔,那件事啊! 那个等我们到外面吃饭的时候再谈吧。”又一说完,径自往玄关的方向走去。
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财前五郎如鲠在喉,一颗心七上八下。领在前头的又一不想和患者打照面,特地从后门出来。他步履轻快地从堂岛中町晃向梅田新道。又一脚上蹬着和大岛和服成套的白色足袋( 即袜子) 、席面皮绳草履( 草履,搭配和服穿着的日式拖鞋,在脚趾的地方有被称为“猪鼻”的V 字型带子。) 。走路的时候,两手始终揣在怀里,那模样根本不像是身上有药水气味的医生,反倒像是惯于寻花问柳的红顶商人。
过了梅田新道的十字路口往北走,翁婿俩来到初天神附近,钻进某家店面的暖帘。这是一家叫扇屋的小巧料亭,布置得十分雅致。
“喂喂! 客人上门了! ”又一不客气地叫喊着,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响应,径自脱了鞋袜,就往里间走去。这家店的正面就两个房间宽,却有个长庭从外直通到内,颇有大阪建筑幽深的特色。
女侍一脸慌张地迎了出来,他向她点了酒和小菜。
“呀,五郎也脱掉那一身的臭药水味,泡个澡,换上浴衣怎么样? ”说完后,他双手用力一拍,这时和室的拉门从外面轻轻地被拉开了。
一个梳着西洋发型的女人出现了。
“啊,这位是这里的老板娘时江,原来在北边的新地当艺妓。长相嘛,还算普通,不过根据我的诊察,那方面的本事可是一流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哎呀,你真讨厌,别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讲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她生气地瞪了又一一眼,接过送来的酒瓶,帮客人斟酒。
“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对了,这位是我的女婿财前五郎,现在还只是浪速大学医院的副教授,不过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你们排队都看不到的大牌名医,你今天可要趁机好好巴结他。”
听他介绍完,老板娘马上正襟危坐地说:“初次见面,您好! 我是扇屋的时江,这一向……”
又一突然插嘴:“你是想说这一向承蒙您多照顾了是吧? 说,你们到底做了几次? ”
五郎好像被吓到似的看着那个女人,她的年龄大概在40岁上下吧? 不过,她生得身材丰满、眉眼清秀。
女婿的一脸呆滞把又一逗乐了:“怎么样? 你吓了一跳吧? 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一个这么棒的女人,谁还会想吃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煮的饭菜? 我在你岳母还在的时候,就偷偷藏着这么一两个秘密,始终没让她知道。你也有这么一个人吧? ”
五郎连忙摇手:“哪里,我想都不敢想,不说别的,光杏子就……”
“什么? 杏子吗? 你偶尔也要拿出做丈夫的威严嘛! 那丫头大概是像她死去的母亲吧? 爱慕虚荣,说什么讨厌大阪的市侩俗气,喜欢芦屋和夙川山区的清静幽雅,连讲话都大阪腔、东京腔地夹杂不清,说着没人听得懂的标准话,虽然她是我的独生女,却一点也不像我。算了,像她那种装腔作势的娇蛮女,你只要有钱让她挥霍,嘴巴甜一点,她就开心了。男人要不偶尔风流一下,是显不出气概的。”也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对了,今天早上杏子打电话说你有事拜托我,是什么事? ”
“啊,说老实话……”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财前正要开口,却瞄向旁边的老板娘。
“啊,有她在,你不方便说是吧? 喂,你先下去。”
一等老板娘离开房间,“说老实话,我是想跟爸爸开口……”此时的财前五郎和在医院走廊、手术房里的财前副教授都不一样,近乎卑屈地郑重说道。
“需要多少? 一块、两块,还是五块? ”
“嗯,事实上,我想跟爸爸借50万……”他原本打算最多要个30万的,却顺着对方的口风,说成了50万。
“没问题,这笔钱我出。我只负责出钱,至于你要怎么用,我是不会过问的。如果是要花在女人身上,就要确定对方是个一等一的女人;如果是工作要用的,区区50万还不够塞牙缝。你想清楚了,如果有需要,再来跟我讲。”
“啊,爸爸您这么说,教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我拿钱给自己的女婿花,还谈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话说回来,下届教授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从头到尾滔滔不绝、谈笑风生,海怪般的大脸突然敛起了笑容。
“这个嘛,在实力上,我有绝对的自信,不过,问题是除了实力以外,还得靠关系,这点就伤脑筋了……”财前五郎不是很肯定地答道。
“这是当然的,如果任何事都靠实力解决的话,这个世界就一清二楚、简单明了了。没实力的家伙可以做到首相、大企业的老板,大学里的人事也是一样。顺水推舟是人类的生存本能,我也是因为看好你的前途才招你做女婿的,可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实力上没有问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你这么没有自信,怎么成就大事? 为了搞定那些实力以外的东西,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实力和金钱结合在一起,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
五郎被说得哑口无言。
“总之,我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无论如何,你都要替我当上国立大学的教授。身为一名开业医生,不管患者再怎么多、赚再多的钱,都还是寂寞的。虽然我认定自己是大阪的商业大夫,始终秉持着这个信念,不过我也是寂寞的。人一旦有了钱,就会想要名,人类的最终欲望就是名,有了名后,钱和人自然都会跟着来,不过,钱再怎么多就只是钱而已。我一辈子得不到的名,作为女婿的你务必要帮我拿到,我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这个啊。”
这着了魔的可怕执念就像一股毒气,温热地吹进财前五郎的脖子,窜入他的体内。我用才能换取财前家的财力,财前又一拿金钱换取名誉——财前五郎觉得自己的周遭正轰隆隆地卷起可怕的欲望旋涡。
“生气了? 怎么突然不讲话了? ”自个儿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地把话全说完了,这下又一倒质问起别人来了。
“哪里,没事……”财前支吾其词,其实他是让又一宛若毒气般可怕的执著给吓着了。
“没事就好。我们换个气氛,唱首地呗(三味线声曲的一种,起源于江户时代初期,是以关西为发展重镇的地方歌谣。)怎么样? 就唱我最拿手的《雪》好了。”
又一拍手召唤老板娘,请她拿了三味线过来——落花、飞雪,轻拂衣袖净,遍天涯询问消息,依旧归期未定。看鸳鸯惹人忧思,孤枕生寒泪痕滋……
和着老板娘弹的太棹(三味线的琴柄.太棹三味线是一种柄粗的三味线)三味线,又一的声音透着令人意外的沧桑,流泻在和室内。地呗的曲调虽不如小呗或长呗轻快,却宛如特地熏黑的银器,透着淳朴的光芒。初次欣赏地呗的财前五郎,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在心里想着,又一这个开业医生,不但把忙碌的诊疗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吃喝嫖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命为玩乐高手,只有大阪这样的城市,才能孕育出像他这么有个性的医生。这种个性是生长在穷乡僻壤、由寡母一手带大的财前五郎想学也学不来的。
“怎么样,这就是大阪的传统地呗。地呗是太难了,不过,你有空倒是可以学学小呗。以前自称为‘商业大夫’的大阪医生,除了拼命工作外,还都是很会玩的高手。每天忙着往返于藏娇的金屋和急诊患者的住处是不用说的,连长呗、净琉璃(日本三大国剧之一)、能乐等都能露上一手,这其中还有人玩票玩到最后,变成钻研能乐的大师呢! 说起现在的医生啊,不管是开业医生,还是大学医院的教授,器量都太狭小了,既庸俗又缺乏情趣,你呀,千万不要变成那种乏味的俗气医生,也试着培养一两样兴趣。”
“不,这么艺术的东西我根本……”他嘴巴这么回答,心里却在想,要是有那种“美国时间”,我宁愿上庆子那里和她厮磨。
“看来,你真的是那种既无才艺、又无嗜好,每天只知道工作的无趣家伙。'’又一嘲笑地说道,将筷子伸向盘子。
“我想也是吧,像今天就有一个延误就医的食道贲门癌患者被我救活了,换成是别的医生绝对没有办法。”
“哦,一说起拿手的事,精神就来了。”又一满面笑容,“那个食道.胃吻合手术,确实值得你花精神研究。目前为止,只有千叶的小山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住在西边名古屋的人要给他看,还得舟车劳顿大老远地跑去,不过,体力差的病人要抬到干叶就困难了,话虽如此,他也不可能跑到大阪、九州来看诊。因此,光就这一点来看,你的前途可说是无可限量。但是,你可不能再上媒体露面了,从以前就有人说:‘还没在学会里成名就已红遍媒体的家伙,一定会被毁掉。’更何况,你们那位东教授又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财前不禁想起,今早手术的时候,东教授那恶心的脸孔就好像爬虫类一样,平贴着观摩室的玻璃窗。
“爸爸为什么会对东教授产生这样的看法? ”
东和又一只见过几次面,彼此并不熟。
“像我这种自称为‘商业大夫’,干了一辈子开业医生的大老粗,最看不惯那种装腔作势、喜欢摆学者派头的家伙,像他那种人就是人家在讲的书呆子、老冬烘吧?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把自己弄得活像患了权力病一样,一点都不洒脱。唉,说穿了就是城市乡巴佬! ”
说完后,他好像忽然想到似的问道:“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和我们医师公会的岩田会长喝上一杯? ’’财前五郎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可别小看我们医师公会。也好,趁这个机会,就让你和医师公会的老大见上一面。岩田和我一个是会长,一个是副会长,两个人是有商有量的好兄弟! 本地医师公会的事都是我俩在处理的,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在大学医院里你是高手,但偶尔见见医师公会的高手,对你也有好处。”
说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