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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见闻言有点手足无措:“东教授最近还好吗? 现在应该可以抛开一切烦恼,专心投入研究工作了吧? ”
东虽然已经内定接任近畿劳灾医院院长一职了,但据说至今已经超过3 个月了,却仍然没有接获正式任命,最近整天都窝在家里。里见小心翼翼地问道,以不伤及佐枝子的自尊心。
“5 天前,父亲终于接到正式任命,要接任近畿劳灾医院的院长了。”佐枝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吗? 那太好了。新医院的首任院长虽然很辛苦.但没有一无聊的陈规陋习,也不太会有让人伤透脑筋的人际关系问题。最重要的是,劳灾医院是一家以外科为主的医院,您父亲一定会觉得工作很充实吧? ”里见似乎可以感受到东的喜悦。
“对,我父亲也高兴地这么说,不过距离医院开张只剩一个月了,他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忙着筹备的工作,尤其是在人事问题上似乎很伤脑筋。”
“应该是吧。听说那家医院的筹备委员会也曾私下来我们内科挖墙角,看来,要找到优秀的人材应该是最辛苦的一件事吧。”
“对,我父亲也说这是他最大的烦恼,他还开玩笑说,如果像里见医生这么优秀的内科医生去他们医院的话,那他们的外科和内科都会变得很强了。”
“像东教授这样的学者如此抬举我,实在让我感到惭愧,我的医术还有待加强。”
“我把上次你提的慢性胃炎病人的事告诉了我父亲,他说你在诊断时不仅做了所有的内科检查,而且还去请教外科,这种慎重态度很了不起。有些医生在有了一点经验后,往往疏于做各种检查,只凭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来诊断病人,但这种‘自信’——或者说‘习惯’才是最可怕的。他还告诉我一个可怕的误诊病例,那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大阪有家医院的眼科名医在做黑蒙症(即暂时性的单眼失明,或称眼睛暂时性中风,主要因血管阻塞而产生,患者会在数秒钟或数分钟之内眼前突然呈黑色或灰色.甚至全盲。)的视网膜剥离手术时发生了这样的不幸。那位医生像平时一样做好手术的准备,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当他把手术刀划在病人蒙着纱布的眼睛上时,他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因为,他原以为是患部的那颗眼球其实并不是要动手术的那一只,而是健康的眼球——原来是准备手术的护士误把纱布放在健康的眼睛上了! 但那位名医竟然也按照平时的习惯,根本不看病历,毫不犹豫地操刀给人动了手术。我父亲说,这么优秀的医生会发生误诊和误疗,常常是因为该确认的地方没确认,往往就在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地方犯下重大的错误。”
“因为该确认的地方没确认,在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地方误诊……”里见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 ”
“不,我只是想起那位慢性胃炎患者的事,因为还有一些不太放心的地方,所以请财前帮他做断层摄影。你刚才的话让我感同身受,虽然准备出国的财前已经够忙的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做一下断层摄影,好好检查一下。”
“咦,财前医生要出国吗? ”佐枝子诧异地问道。
“对,下个月初出发,他还没向东教授报告吗? ”这次换里见惊讶了,他问道,“可能是他最近太忙了? 他一定是打算等忙过这一阵子,再去向你父亲报告。”
说罢,里见一口气喝干了已经变温的红茶。
里见送东佐枝子去了出租车站,回到医院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副教授室,而是前往外科楼层佐佐木庸平的病房。
一推开门,看到佐佐木庸平正盘腿坐在床上,棉被上放了一个小算盘和金库账簿,正专心地拨着算盘。一看到里见,他立刻把算盘塞进棉被里。
“你在做什么? 怎么还有算盘? ”
“我想明天就要动手术了,怕有个三长两短的,赶快把店里的账算一算,刚好被你撞见了。”他一脸尴尬。
“不用担心,又不是什么大手术。”虽然是贲门癌的手术,但由于是早期发现,所以不是那种会危及性命的大手术。里见惟一在意的是那片肺部的阴影。
“医生,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即使站在最安全的地方,也会飞来横祸,被车撞到。我们这种商人虽然不会随时准备着写遗书,但金库账簿一定要交代清楚。”
庸平正襟危坐地说着。他的神态既不同于以往在里见面前表现出的粗鲁,也没有在财前面前时的卑微,散发出一股迥然不同的坚定信念。里见看着庸平,似乎被他打动了。
“有没有做断层摄影? ”
“没有,没有做这种东西。”
“没有做? ”里见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骗你干吗,那次之后,就没有再照过x 光了,你可以问良江,是不是没照?”
一旁的妻子也点了点头。
“主治医师是……”
“他叫柳原,是个年轻医生。”
里见立刻走出病房,来到护理站,拨通了第一外科门诊的电话,找柳原听电话。
“你是柳原吗? 我是第一内科的里见,三楼病房的佐佐木庸平初诊是来找我的,后来我帮他转到第一外科。我有件事想要请教你,可不可以请你来病房一下? ”
虽然分属不同的科,但很少有副教授这么客气地对年轻医局员说话的。
里见回到佐佐木庸平的病房,才聊了一两句,主治医生柳原就出现了:“请问有什么事? ”
柳原皮肤黝黑,毫不起眼的容貌中,只有一双眼睛在镜片下闪出慧黠的光芒。
“你专攻哪个领域? ”里见先问了柳原的专攻领域。
“我在研究肺癌。”
“和东教授研究的领域很相似,你有没有直接接受过他的指导? ”
“有,东……不,前任教授任内我曾经接受过他的指导。”他似乎忌讳东的名字,而改称“前任教授”,由此可以一窥当下财前外科的气氛。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在财前教授总会诊时提出最好做肺部断层摄影的建议,不愧是接受过东教授指导的学生! 其实,我也不太放心那肺部的阴影,在上次会诊后,我直接去拜托了财前教授,请他帮病人做断层摄影,但现在病人却说还没有做,这到底怎么回事? ”
柳原一脸困惑:“是,还没有拍。”
“为什么没有拍? ”里见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门。
“没为什么,既然教授说没必要拍,我们医生就只能照做。”
“但你的专攻是肺癌,你不也认为有必要做断层摄影吗? 既然是你负责的病人,为什么没有更积极地主张? 只要主治医师热心地多次提出要求,财前应该也……”
里见说到这里,柳原眼镜下的一对小眼睛动了一下.“副教授您应该十分了解,大学里根本不讲这些道理。您和财前教授是同侪,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他表达这些意见,但对我们这些小医生来说,教授是绝对的真理,你不知道我在教授会诊时说那些话,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
“那好吧,我再去跟财前说一下,如果决定要做断层摄影,请你也要在场,拜托了! ”接着,里见转身安慰不安地听着两人交谈的庸平和良江:“不用担心,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确认一下。”说完,就立刻走出了病房。
里见猛地推开了财前办公室的门。身穿衬衫,正用电动剃须刀对着镜子刮胡子的财前惊讶地转过身来。
“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像你这样的绅士竟然会不敲门就冲进来。这么匆忙,有什么事吗? ”
“你还问我什么事? 你为什么没有做我拜托你做的断层摄影?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财前。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那件事,应该已经做过了。”
“应该已经做过了? 请你不要随便敷衍我,我刚才向病人确认过,根本没有做!”
“是吗? 好奇怪,可能是病人记错了。”财前狡猾地装着胡涂。
“不,我也向主治医师柳原确认过了,绝对错不了! ”里见一针见血,财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啊,对了,可能真的还没做。我每个月都要看八九个特诊病人,一般病人也从来没低于两百个,再加上最近忙着出国的事,不小心记错了。”
财前刚剃完胡子、还有点泛青的精悍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记错了? 我那样地再三拜托你,而且当时你也答应了! 再忙,也不能把这件事忘了吧? ”里见的表情充满愤慨。
“好了,别这么生气嘛。我并不是故意疏忽的,最近除了日常的看诊工作,还要办理出国手续、联系工作,要安排好我不在时的各项事务,还得准备在国际外科学会上发表论文的幻灯片,还要把论文翻译成德文,我简直忙坏了! 你看,我的胡子又特别浓,但早晨连慢慢刮胡子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利用这些空当刮一刮。”
“就像你平时经常对我说的那样,准备幻灯片和德文的翻译可以交给那些年轻医局员去做。”
“这怎么行,这和你的生物学呀什么的不同,这可是我要在国际外科学会上发表的报告,等于是代表日本外科学会去发表,怎么可能交给医局员去做! ”
“我们先不谈你的报告或是我的实验是不是可以交给医局员做,我想要说的是,在现阶段,就应该抱着慎重的态度帮那位病人做断层摄影。你和我都把注意力放在寻找原发病灶上,并没有充分检讨是否有转移的问题,所以,我才会对肺部x 光片上的阴影感到不安。”里见再次强调心中的疑虑。
财前别过脸:“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我上次不是说了吗,那个贲门癌只是局部性的,不可能有转移的现象,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和第六感判断,那个阴影只是结核的旧病灶,你不必担心。”
“既然你那么有信心,问题应该不大,但我以前在学会杂志上曾经看过一份关于初期贲门癌远隔转移的报告,所以,你的信心也不能保证你是百分之百正确的。
那位病人最初是来找我,我才拜托你接手的,我一定要对他负责到底。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你在手术前帮他做一下断层摄影,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作陪。”
财前看里见毫不让步,突然点了点头:“好了,好了,知道了。这次我一定会帮他做。”
“但是,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不是吗? ”
“没错,是在明天下午,所以上午拍了以后立刻冲洗,那样就可以赶在手术前看到报告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实在太忙了。”
财前说完,摆出一副“没事的话就请回吧”的姿态。里见默默地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财前在他身后丢下一句:“我6 月7 日出发。”
里见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财前一看里见走了出去,立刻粗暴地按下了连接医局的对讲机,大吼一声“叫柳原马上过来! ”然后,他急忙洗把脸,擦上古龙水,整了整领带。
响起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来吧。”财前满是不悦地应了一声,柳原胆战心惊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财前面前。柳原皱巴巴的白袍下,露出泛黄脏污的衬衫领子,脸上架着一副积着油污的老旧塑料框眼镜,一看就知道是打乡下来的刻苦勤奋的穷秀才。
虽然彼此的长相不同,财前却似乎突然看到了自己以前的身影,但随即脸色一正,便开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