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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跟我说你们自己看着办。所以,他已经没有问题了,而首席讲师南年纪也大了,一向都没有野心,我想应该没什么影响吧。不过,为了小心起见,还是请和南讲师最亲近的山田君去试探一下。”“好,包在我身上。这样一来,讲师和助手都已经团结一致,我们就秘密召开医局总会,把大家的意思挑明了,如何? ”在南讲师面前讲话很有分量的助手山田兴奋地说道。
佃说:“别开玩笑了,决定教授由谁接任的是握有选票的31名基础、临床组教授! 像我们这种连过问都没有资格的人,就算联合起来起哄,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徒劳无功而已,因此,我们应该先将医局内部统一起来。至于对付那些握有选票的教授,则需采取迂回战术,中间放个减压器。”
“你所说的减压器,到底该如何下手呢? ”大家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首先,我们要善于利用第一外科出身、有影响力的开业医师以及校友会。对第一外科出身的开业医师而言,一旦他校毕业生成为教授,就没有人代替施行高难度的手术、分担诊疗负担,在床位的取得上也将难以通融。我们就把这方面的利害关系分析给他们听,对校友会的大佬们倾诉爱护母校之心,从这边下手,请他们去向握有选票的教授们游说。”
“原来如此,不愧是医局长。”大家都很佩服地点头称是,包厢里涨满诡异的热情。
“不过,重点是,真的有可以帮我们执行这个妙策的对象吗? ”安西担心地问诺。
“打手已经找到了。哎,就是我们研究室出身的锅岛外科医院院长、同时也是市议员的锅岛贯治先生。事实上,我老爸也在开外科医院,所以我就透过我老爸去跟他稍微提一下,没想到锅岛先生一口就答应了,他说:‘好,分化教授阵营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
这个说法跟事实有点出入,不过,一听到佃这么说,安西马上说:“喔,既然如此,统一医局内部的工作就交给我、野本君还有石川君三人负责,至于向校友会及第一外科出身、有影响力的开业医生展开攻势,则由佃君带头,山田君和小林君从旁协助。”瞬间,分工已经完毕。
“赞成! ”
佃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那么,暂时就商量到这里吧。接下来,我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今晚,由财前副教授买单! ”
他一讲出财前要请客,其他人马上响应:“赞成! 好久没有痛快畅饮了。”
“喂,赶快把好酒好菜端上来! ”
众人阔气十足地点了一大堆菜,场面突然热闹起来。
“不光只是账单,希望财前医生当上教授的那天,也是我们名分确定的时候! ”
不知是谁说出这样的话,引起众人一片哄笑。
在京都召开的日本癌症学会总会进入了第二天的议程,来自全国各地的近千名会员将第一会场一国立洛北大学的大礼堂挤得水泄不通。
讲台正面挂着大型屏幕,屏幕左侧是主席的位子,右侧则是演讲者的位子。研究发表者就演讲席,每人以7 分钟为限,一边将幻灯片、图表打在正面的屏幕上,一边发表演说。演讲的题目遍及各个领域,从致癌理论、癌细胞研究,到癌症根治手术、抗癌药物、放射线治疗等临床方面的课题,都一一提出来发表。
7 分钟的限制时间快结束的时候,警铃会响起,提醒演讲者把握时间,遇到这种情况,有人会立即终止演讲,但也有人硬撑着一直讲到最后。每当一个演讲发表结束,主席就会问听众:“针对刚刚发表的演讲,在座各位有没有问题? ”这时,如果有人提问的话,也必须在两分钟的限制时间内将它说完;如果没人提问,主席就会请下一个演讲者上台,就这样,以这般行云流水的畅快速度,一天将近50个研究专题才能发表完。
听讲席的最前排坐着癌症学会会长、副会长、理事等著名一级学者,在他们之后,则是各大学教授和副教授级的人物。愈往后面的座位走,就愈容易看到西装背后皱巴巴、手里抱着大包包的人,这些一看就知道是坐夜车赶来参加今天的会议的。这些人都是些等到会议结束后又得马上赶回地方大学的穷讲师或助手级的会员。
东和东都大学的船尾教授并排坐在理事席里,东的眼光落在当天的日程表上。
还剩7 个题目,日程表上记载的研究发表就将全部结束,在这之后,船尾计划让金泽大学的菊川升以特别演讲的形式发表演说。这次癌症会议有绝大部分比例的议题与胃癌的根治手术有关。因此,表面上看来,菊川的演讲是从心脏外科的角度来评述心脏患者者接受胃癌根治手术的可能性,不过,船尾其实是想让来参加此次会议的浪速大学的教授们对菊川升产生好印象,为他竞选的第一外科下届教授埋下有力的伏笔,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当东从船尾那里听到他的这番盘算,并且知道他已经跟今天的主席讲好,要让菊川上台发表特别演讲的时候,他一方面惊叹船尾的影响力竟然如此之大,一方面也认为在这种学术会议场合,让菊川在主席的提名下发表特别演说,对自己推举他角逐下届教授而言,真的是非常有效且高明的事前热身运动。
坐在邻座的船尾附在东的耳畔说道:“这个人讲完,就换菊川君上场了。”
这时讲台旁标示演讲题目的小屏幕打出“胃癌根治手术所面对的问题,尤其是对重症合并的应付处理”的字样。演讲者马上就以连珠炮似的幻灯片开始解说。辅助说明的幻灯片“啪啪”地一直换,听讲者都还没读完两三行,片子就已经跳到下一张了,资料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提醒7 分钟快到的警铃一响,演讲者更是一鼓作气,想把剩下的部分一骨碌念完。催促下台的警铃响了两三次,但演讲者还是紧紧占据着讲台,拼命地讲着。会场中窃笑声四起,连船尾也吃吃笑道:“现在的人心脏可真强哪! 想我们年轻的时候,只要时间快到的警铃一响,就会立即停止,就算还有一半没有发表,也会赶紧下台。”他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
到最后,主席终于忍不住请演讲者下台,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下来。
接着,主席形式化地问道:“对于刚刚的演讲,有没有人要问问题的? ”
没有人有疑问。
“那么,今天日程表上排定的研究发表到此全部结束。正如刚刚群马大学外科的田泽讲师所讲的,对于同时患有心脏疾病的重症患者,如何才能让他们安全地接受胃癌根治手术,已经成了我们今日的重大课题。碰巧,从两天前就在京都会馆参加日本胸外科学会的金泽大学菊川教授,今天也来到了现场。我想请他从心脏外科的立场,以《心脏外科的进步促使胃癌手术的适用范围扩大》为题,发表特别演说。我想,这肯定意义非凡,不知诸位的意见如何? ”
会场一致涌起赞成的掌声,在主席的介绍下,菊川升来到演讲席的麦克风前。
他一鞠躬,将没抹油的头发一拨,生硬地讲了起来。
“一直到十几年前,患有心内膜炎、心脏瓣膜症、心囊炎等病症而导致心力衰竭的病人,要接受胃癌手术,可说是完全不可能。然而,就在昭和二十六年(1951),东京第一医大的神原教授在开放性动脉导管手术上获得成功,致使我国现代的心脏外科也迈入新的纪元。之后,随着麻醉技术的进步,此项技术已发展成熟,现在就算是心脏瓣膜症患者也能接受胃癌手术了。不可讳言,患有心脏疾病的患者,在接受外科手术时容易发生休克的现象。不过,随着心脏外科的进步,术中、术后的心肺功能管理也进步了。万一心脏真的停止跳动了,也可以施以开胸手术,在第一时间内进行急救。此外,如果手术中发生休克,致使心脏无法正常运作时,也可以铂针刺入心室,或是利用心律调整器给予刺激,让心脏恢复一定的律动。像这样,由于心脏外科的长足进步,迄今为止,原本是只要有心脏病就不可能施作的胃癌手术,其适用限制已大大放宽,而本来患有心脏瓣膜症等心力衰竭毛病的患者,也可以接受胃癌手术了……”
菊川说话的方式既不流畅也无抑扬顿挫,不过,却透着一股对学问执著的热情和诚恳态度。看到这样毫不矫饰、洋溢着学者气质的菊川,东对为了女儿佐枝子而选择丧妻的菊川一事,已经不再愧疚了。在东的心里,想要推举菊川成为教授的心意更加坚定。
东怀着豁然开朗的心情,偷偷瞄向斜后方的座位,在那里坐着浪速大学的教授们,更后面的五六排则是挨坐在一起的副教授和讲师们,不过,里面并没有财前副教授的身影。
菊川的特别演讲结束了,主席站了起来,宣布第二天的议程已经全部结束,并做最后的致词。他话都还没讲完,会员已经陆续往出口走去。会议从上午8 点开到下午5 点,在这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这正是从各地来的会员可以轻松游览京都的时刻。在会场大门口,各药厂和医疗器材公司的公务车排成一列,名教授们各自坐上不同的车子,接受豪华招待去了。至于无名的穷学者,则呼朋引伴,合搭一部出租车,往新京极一带的关东煮店去了。
船尾和东来到走廊,穿过混乱的人群,朝抱着雨衣和公文包的菊川走去。
船尾将脸转向东:“这就是金泽大学的菊川君,我应该在会议之前介绍给你认识的。不过,菊川君也有胸外科的学会要开,为了刚才的特别演讲,他才特地从会场赶来……”
这件事东已经知道了,不过,船尾还是正式介绍两人认识。
“初次见面,您好! 我是金泽大学的菊川升,请多多指教。”菊川绷着一张脸,三句话就把招呼打完了。
“啊,我是东,你的事船尾教授已经都告诉我了。”东有心替菊川的不善交际找台阶下。
“怎么样? 我们找一个有京都情调的地方,一起吃晚餐吧? ”他向船尾和菊川提出邀请。
正当他们打算朝大门走去的时候,金井突然从背后叫住东。
“医生,洛北大学的木村教授询问明天的理事会要几点、在哪儿开比较好? ”
由于这次学会在关西举办,所以东得分担一些杂务。这些,他全交给金井讲师处理了。东顾虑到菊川就在旁边,装出慎重思索的样子说道:“这个嘛,你就跟他说,明天就是学会的最后一天,晚上又有联谊会,就利用中午用餐的时间,12点半在总部召开,这应该是最适当的安排。还有,接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菊川先生,这位是我们科的金井讲师,和我一样都是专攻肺脏外科。”他把金井介绍给菊川认识。
“初次见面,您好! 我是第一外科的金井。刚刚您的特别演讲实在让人听得津津有味,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金井好像在观察菊川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哪里,我才是……”菊川小声、冷淡地应道。
在东的带领下,三人来到鸭川旁的“京美野”。沿着河畔尽是一整排架高的日式房屋,鸭川的浅溪淙淙流淌。正前方的大文字山,描出一条蓝色的流畅棱线,逐渐与昏蒙的薄暮融为一体,和大文字山相连的东山各峰也仅存稀微的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