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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系列-选择突破口(师东兵)-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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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微微一笑,笑得非常恰当:“这篇文章没有惊动北京,就是要着看上面的风向。主席说过了:要把这篇文章作为温度计和试风标,迫使一些人亮相。我们可以诱敌深入有步骤地展开讨论,故意先发表一些反对姚文元同志的文章,造成一种争鸣的样子,那伙对党怀有仇恨的人就非跳不可。不跳是不可能的,他们为他们的反动本性所决定,是一定会同我们较量的。等他们跳出来后,再‘围而不歼’,让他们自相矛盾,让他们暴露自身的弱点,然后再有准备、有计划地歼灭他们。”

 

“好!好极了!”张春桥差点拍着大腿叫起来。“江青同志不但在文艺上内行,搞政治也很内行。当初江青跟着主席打仗,学会了不少主席的军事思想。”

 

所有这些,在北京的中央核心人物毫无所知。但是,康生对发表姚文元的文章打了个怔,他对曹轶欧脱口而出:“姚文元批判《海瑞罢官》在《文汇报》发表的时间,和中央发出通知把杨尚昆调离中央办公厅,调到广东省担任省委书记处书记的时间正好同天。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主席这个人是最喜欢搞一些政治游戏的,我得好好想一想。我曾经对江青同志谈过吴晗写的《海瑞罢官》的问题,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写出了批判文章。看来主席是要有行动了。”康生把姚文元的文章连续看了两遍,才决定给江青打电话。“姚文元的文章我看过了,写得很好呀!”康生主动地说,“我早就觉得吴晗一九六一年炮制出这个戏是有问题的。我们党内有那么一些自不量力的人物,总是想自比海瑞,其实海瑞并不是一个好的角色。充其量是一个伪君子罢了。但是姚文元同志的文章没有把这些事情都写透。他对明史不是太熟悉的。”

 

江青说:“这只是头一炮,还要看看各方面的反应再说。”

 

这下,康生摸住关键了,他对曹轶欧说:“姚文元的文章是江青同志抓的,她现在不会亮相,她要看看风声再说。我们要沉得住气,恐怕这次又要有一场大的较量呢。”这话让他说准了。彭真看完这篇文章后,认为是对北京市委的突然袭击。他说:“我倒要看看搞这个名堂的人究竟怎样收场,我就不相信广大的学术工作者会同意这样霸道的文章,我们要用事实和群众的舆论来回击这种袭击。”他对陆定一说:“你也听听多数同志的意见,对上海某些人不要客气,我看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把柄,只要北京的行动保持统一,他们的计划就得落空。”

 

“姚文元的文章可能是有后台的,不可低估。”陆定一说。

 

彭真不以为然地说:“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吴晗同志就没有后台了吗?难说吧!”

 

于是,彭真和中宣部连续开了几个座谈会,征询学术界和文化界对姚文元文章的反映。

 

彭真说:“姚文元要在政治上置吴晗死地,能否成功?给一个人定罪难道就是一篇文章能够办到的吗?如果这样的风气一开,我们的组织机构还要不要?大家可以展开讨论。我听说姚文元的父亲姚篷子是历史反革命,起码是叛徒,不知道你们清楚不清楚?姚文元到处发动战争,在学术领域出了不少的风头,这次还想捞一把,我要让他什么也捞不到。”

 

经过这番引导,参加讨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反对姚文元的观点。彭真深深地感觉到,姚文元批判吴晗的文章,恰恰抬高了吴晗在人们心目中的威信和地位,吴晗比以前更吃香了,仿佛成为一个英雄。

 

元史专家瓮独健教授说:“姚文元最后一段议论提出《海瑞罢官》影射现实,过了头,超过了学术范围。姚文元给吴晗下‘反党反社会主义’结论,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和秦桧陷害岳飞时的理由一样。你姚文元把海瑞的平冤狱、置田同现实类比,请问你是什么存心?你故意这样套,是不是存心反党反社会主义?这样开了头,请问谁还敢再写剧本?新编历史剧本来就少得可怜,如果再这样批判,历史领域里就成为一个禁区了。动不动就用阶级斗争的框框乱套,非把问题搞复杂不可。”

 

周谷城早就领教过姚文元的棍子,这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姚文元惯于陷人于罪,天理难容!我十分怀疑,姚文元到处批判别人,为什么别人就不能批判批判他?现在是毁灭一个人容易,真正要树立起一个正确的理论就难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建设,要培养起我们自己的历史学家来。”胡愈之也斩钉截铁地说:“吴晗写的《海瑞罢官》是学术问题,不是政治问题,吴晗是不会反党的。姚文元把问题弄到政治上,完全是别有用心!你说吴晗是为自留地翻案,究竟有什么根据?”

 

著名科学家周培源说:“吴晗是进步的历史学家,哪里会反党反社会主义!姚文元怎么会得出如此荒谬的结论!我看姚文元已经不是学术讨论,比法院给人下判词还要恶劣。我们的党报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文章公开发表?”历史学家剪伯赞说:“思想批评要联系个人历史,要看他是什么人。吴晗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了民主革命。几事也要有个‘一分为二’。一个同志写文章,难道没有一点正确的东西?如果整吴晗,我看所有进步的知识分子都会寒心!当然发表姚文元的文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关键是要让人说话,让大家展开辩论,有一种理论讨论的味道。只要说理,什么样的讨论都是可以的。”

 

考古学家夏鼎还特地写了一首《赠吴晗》的诗:“史学文才两绝畴,十年京兆擅风流。无端试笔清官戏,纱帽一丢成秃头。”他说,“我写这样的诗词,是为了让吴晗同志谨慎,也为了让所有的学者都谨慎从事,不要让姚文元这类人钻了空子。”

 

有人在会议上把话完全说破了:“姚文元写什么无所谓,关键是要看党中央和组织上的态度,相信不相信他的观点。如果让大家讨论,什么样的文章也不怕,如果相信了姚文元的文章观点,我们就是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彭真心中有底了,看来批判吴晗的文章,的确不得人心。现在最要紧的,是直接请示在京的常委,请中央常委们对此事公开表态……

 

远在杭州的毛泽东通过各种渠道,听到了北京的反应。他对江青说:“看来姚文元的文章起到了石破天惊的效果。这说明有些人感觉到疼了,沉住气,静观事变。”江青说:“我们讲了那么多的话,就是没有人听。真正实行了文艺批判,有些人就慌了,说明他们的心里还是恐惧的。”

 

从这时起,毛泽东每天都在看各省市的报刊,对里面的文章看得都很仔细。他一面继续认真地阅读那套读了许多遍,永远也觉得读不厌的《资治通鉴》和史书著作,一边叫人整理他几十年来的诗词旧作。他想起韶山冲人送来的《毛氏族谱》里的一首诗,尽管他反对家乡的人再续家谱,但是他对过去的东西还是认真地作了研究,特别是有关的历史记载。

 

一沟流水一拳山,

虎踞龙盘在此间;

灵秀聚钟人莫识,

石桥如锁几重关。

 

这首诗是写照他所居住的韶山冲地域的,毛泽东从来不信,他说:“如果仅仅说我家里的风水,那是出造反者的耳兆之地。所以,蒋介石派人来挖掘我家里的祖坟。到处挖坑,但是还是使我当上了新中国的主席,他倒跑到孤岛上去了。现在我在世界上还是一个造反者的形象,共产党就是要造旧世界的反嘛。”

 

他找出了他过去写的几首诗词,准备选择一个时机公开发表,其中有一九五七年九月在杭州观看钱塘江潮的七绝:

 

千里波涛滚滚来,

雪花飞向钓鱼台。

人山纷赞阵容阔,

铁马从容杀敌回。

 

还有一首是他一九六零年六月十三日写的《读报有感》的七律:

 

托洛茨基返故居,

不战不和欲何如。

青云飘下能言乌,

黑海翻腾愤怒鱼。

爱丽舍宫唇发黑,

戴维营里面施朱。

新闻岁岁寻常出,

独有今年出得殊。

 

他对江青说:“我还想再多选几首,让全党同志有个思想准备。反对国际上的修正主义,我们开了好多会议。反对国内的修正主义,恐怕更要有个思想准备,不然出了中国的赫鲁晓夫后,会有很多的人大吃一惊的。”就在这时,毛泽东在杭州看到了一九六五年十二月六日出版的《红旗》杂志第十三期,他仔细地阅读了戚本禹的文章《为革命而研究历史》。

 

戚本禹的文章,没有明显所指,但是他的观点的锋芒还是咄咄逼人的:

 

“无产阶级是旧世界的掘墓者,又是新世界的建设者,它肩负着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责任。无产阶级为了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必须通晓历史发展的规律。不懂得历史发展的规律,就不能成为自觉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正因为这样,无产阶级重视历史,重视历史研究。”毛泽东看到这里,微微点首称道,接着往下看下文:

 

“无产阶级在自己的革命实践中,要从过去阶级斗争的历史经验中吸取教训。历史的经验,可以启发和帮助无产阶级革命者正确地制定自己的战略、策略。无产阶级自己革命活动的历史经验,是无产阶级革命者指导当前革命运动的最宝贵的见鉴。”

 

毛泽东特意给江青打电话说:“你要注意一下戚本禹的文章,这个年轻人如果可以培养,就要把他和姚文元一起树立起来,成为无产阶级的理论权威。权威还是应该有的,只不过看是什么权威罢了。他写的《为革命而研究历史》还是很有气魄的嘛!”

 

毛泽东很欣赏文章里的这段话:“恩格斯这样说过:‘历史就是我们的一切,我们比任何一个哲学流派,甚至比黑格尔,都更重视历史。’我们说要重视历史,重视历史研究,并不是叫人趴在陈旧的历史故纸堆上,向古人焚香顶礼,跟着他们去翻查历史的流年老账。”

 

毛泽东指着这段话,问田家英和身边的人员:“北京是不是有人就是提倡翻查流年老账呀?”田家英说:“没有这回事,没有任何人会那样做的,那不过是一种泛指罢了。”

 

戚本禹的文章还这样批判道:“有一种意见,认为历史研究只有无产阶级的阶级观点不行,还要有一种‘历史主义’,如果只有阶级观点而没有‘历史主义’,就要犯‘否定一切’的‘非历史主义’的错误。

 

“问题的提出使人感到惊异。无产阶级的阶级观点,怎么会引向‘否定一切’,引向‘非历史主义’,因而必须要用一种‘历史主义’来补偏救弊呢?在马克思主义的宝库里,怎么会有一种脱离了阶级观点的‘历史主义’呢?”

 

田家英看到毛泽东在研究戚本禹的文章,就很不客气地对他说;“戚本禹的文章有点强词夺理,他根本没有弄清在历史研究中马克思主义观点和历史主义的本质并没有异同,我们所说的历史主义也就要客观地、有条件地、分清阶段地来看待过去的史料和观点,而不能机械地、静止地来看问题,戚本禹混淆了两者之间的关系,得出了如此错误和荒谬的结论。我认为他的这篇文章没有多少新东西。”

 

毛泽东的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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