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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母亲这样说,就想起柔柔给我的那些钱来,我的书包里还有六千块钱现金,打算给家里留下,父亲的病随时还会犯。我对母亲说,钱这个学期我不要了,我有个朋友借给了我一些钱,足够了,我还可以给家里留下几千。我去书包里拿出那些钱递给母亲说,这是给我爸看病的钱。母亲愣了一下说,你要是有我就不给你了,家里没有多少地方用钱,你就拿着吧。我的小哥哥蹲在门口问我,这钱是哪来的?我说,我不是说了吗?给一朋友借的。我的母亲严厉地说,犯法的事情我们千万不要干,就是穷死也不要干。我说,没有。
我把钱放在母亲的枕头下,收拾了一下书包,再打开书柜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重新锁好。我对小哥哥说,出发了。我对刚吃过早餐的父亲说,老爸,拜拜!父亲先是笑,接着就哭起来。我的母亲大声地喝着他,哭什么?孩子去上学你哭什么?不让他走,将来谁会给你挣钱看病?我的母亲对父亲说完这些再对我说,你走吧,他傻了,害病害傻了。我的母亲说完这句话也哭了,她从肩膀上取下手巾擦泪。我知道家里人都没有傻,家里人是太穷了。我的小哥哥有些生气,他对着我的父亲和母亲说,你们这是在哭丧!我走出家门,跟着推自行车的小哥哥走向公路,母亲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我拐弯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我就把手放在嘴上,接着甩出去,我给母亲来了个飞吻。母亲不懂得这个手势的含义,我相信要是苗苗的话,她会飞快地给我也回报一个。母亲大声地问我,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说,没有了。我就向前走去,再也看不见了母亲,而小哥哥已经在远处停下来等着我了。
小哥哥的话不多,他几乎是不说话的。我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到了汽车站,他忙着给我买票,我都坐上车了他还在车外站着不走。他敲开车窗对我说,一定要好好的学,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说,知道了。他又说,到地方给家里回个电话。我说,知道了。我的小哥哥这才骑上自行车离开。他似乎没有了前两年的朝气,他都快三十岁了。
汽车上了高速公路,呼啸着朝我就读的那个城市开去。我拨了苗苗的手机,她关机了。我心里除了因为离开家而有些怅惘外,更多的是前往那个城市的激动和喜悦,因为我就能见到苗苗了。我还有些想念翟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思念苗苗,而忽略了翟际。在家的日子,翟际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每天发短信,问我何日离家返校,她随时前往,我说还不知道呢。苗苗没有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给她发过几次短信她也没有回音。我打过她的电话,不是响着无人接听,就是关机。这一次,她又关机了。我在想,如果她就这样关下去,我就不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了。我甚至没有记住她所在县城的名字,也从来没有问过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她此刻正在干什么呢?苗苗,你知道吗?爬爬已经想你想得心乱如麻。汽车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开进了那个城市,速度骤然慢了下来。我又看见了那些曾经走过的街道,那些熟悉的桥和高大的广告牌子。晚上我要去西门外我和苗苗的房子里住,我要先闻闻苗苗的气息,先抱抱荡漾着她体香的被褥。我这样想着就又拨了苗苗的手机,还是关机,我甚至开始讨厌手机里传来的那个电子女人提示关机的声音。
我在那个城市的车站下车,一辆出租车向我开过来,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Z大学西门。出租车刚一上路就开始堵车,我看着车窗外潮水一样的人群,他们是那样旺盛,涌向各自要去的地方。世界上有密密麻麻的城市,有密密麻麻的房子,有密密麻麻的人、汽车和垃圾。我突然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几乎接近虚无。我想起我还拥有苗苗,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就显得大了,就像她在我背上的那些日子,我背着她到处走,背着她走在雪中,那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的大,在街上一下子就被人看到了。我的大,是因为背上的苗苗。现在苗苗不在我的身边,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消失了。出租车终于朝前开了,拐了一个弯儿后就再也不必堵车了,因为大马路上几乎干干净净,通往北郊Z大学的马路没有几辆车,一辈子也不会堵车的样子。我连续拨苗苗的手机,关机,关机,关机,关机!我的心落寞到极点,我很后悔没有记下她家的电话号码,她为什么这么长久地关机呢?司机却很开心,他伸手打开了录音机,邰正宵的《相思如麻》正好唱到最高潮:爱的牵挂,不能放下,剪不断千千万相思如麻,一分一秒,密密的缠,我想我就将要无法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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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到底有多少消逝的声音
是冷占据了我,是春天那么遥远,是天堂没有的幸福,是地狱没有的痛苦。是我在等着你,是苗苗的唱盘在唱机里旋转,是那个我忘记姓名的女孩在唱歌。窗口上的那块白是黎明还是黄昏,我再也不能分辨。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正月十五已经过去了,苗苗,你的手机又一次停了。手机在上午十点的时候突然响了,我抓起来,以为是苗苗,显示的却是翟际的号码。翟际问,你在哪里?我说,我已经到了。翟际开心地说,真的啊?我说,我到了。翟际说,我也刚刚到啊,我就在小房子里,你快回来吧。我说,好。
我走上了大街,苗苗没有来,翟际来了。每一班开来的公交车上都拉着许多Z大学的学生,他们背着各自的行囊,满头大汗地前往各自的宿舍。
橘子街71号到了,我走进院子,走上楼,门开着,翟际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翟际胖了,才回家了二十多天她就胖了,她吃的一定很好。翟际投进我的怀抱,她说,你来怎么不告诉我。我说,告诉你干什么。翟际说,告诉我你来了,我也就来了,我天天在想你。我就和翟际在床上做爱,从中午做到晚上,做了四次。每一次她都激动得浑身发抖,她喊得也比以前更加放肆和响亮。陈春兰好象从我们的门前走过两遍。我对翟际说,你不喊不行吗?翟际说,我喊了吗?
翟际和我同居了。
她兴奋地把自己的衣服抱进我们的小屋,还买了可以折叠的衣服架子。她看我拼命写散文,就不再打搅我,她问我,咱们做饭好吗?我说,好。她就一个人去市场上分好几趟买回了锅碗瓢勺。
楼下的石棉瓦棚子下全是这个院子里的学生开的小厨房。这些厨房没有墙壁,各家做饭的时候彼此可以观看,你吃什么饭,别想隐瞒谁。一到做饭的钟点,特别是中午和晚上,棚子下就热闹了,男的洗菜,女的掌勺儿,或者相反,要看各家情况而定。就我们家的翟际没有人帮忙,但她很勇敢,我偶尔放下笔走到门口向下看一眼,她忙活得头头是道,切大葱,打鸡蛋,往锅里放油,关掉煤气罐。她正要对着二楼我们的窗口大喊“房爬爬下来端饭”,一下子看见我站在门口正看她,她就把声音调到了最低,她说,爬爬,我做好饭了。我就走下楼,洗了手,翟际已经跑到街上把馒头买了回来。我们坐在小屋里的桌子前吃饭,翟际问我,香不香?我说,比狗屎还香。翟际就放下馒头说,我不吃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谁让你说狗屎了?我说,狗屎就是我妈包的饺子。翟际就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说,哦,原来狗屎是咱妈包的饺子呀。我说,我不和你一个妈。翟际就撒娇地放下筷子,拿着馒头搂着我的头说,我不嘛,我就要和你一个妈嘛,你再回家的时候,我就跟着你回家叫妈去。我说,好了,好了,吃你的吧。翟际说,你得刷碗。我说,好。吃完以后我站起来收拾碗筷,翟际就笑着过来说,还是我去刷吧,哪能让未来的世界文豪刷碗呢,真不像话,真不像话。
到了三月,我彻底对苗苗失望了,她怎么不来上课了?我把她的被褥和衣服,还有许多零碎都搬进了橘子街71号的小屋。我把苗苗和我曾经住过的带有暖气的房子退掉了。也许苗苗不爱我,她不再来见我了。翟际因为这件事情,也就是我收留苗苗衣服这件事情,和我整整闹了一个星期,非要把那些东西扔出去不可。我急了,就对她说,你还回你的宿舍住吧。翟际就平静了下来。我对她说,她要是不回来,这些衣服我会收留一辈子的。
张朵又开始追求新的女朋友了,并且带着那个女孩到橘子街71号的小屋见我。女孩叫铅。铅对着我好看地笑一笑说,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张朵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铅长着一张善良而温和的面庞,大大的眼睛,短头发,高高细细的身材,我觉得比乔敏漂亮,起码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比乔敏好。铅和翟际很快就成了朋友,她们谈得很投机。我们四个人找了一家饭店吃饭,铅和翟际坐在我和张朵的对面,我和张朵喝着酒,看着对面的女孩。
铅是在校报上读过张朵写给乔敏的诗歌后爱上张朵的。为了得到张朵的电话号码,她把电话打到了校报编辑部。张朵第一次接到铅的电话对铅说,我刚刚失恋。铅就暗自高兴起来,铅想,这下希望更大了。而铅并不知道张朵长的什么样子,铅很自信,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问题,那么张朵是什么样子呢?铅想,张朵的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健康,会写浪漫而抒情的诗歌。张朵见到了铅,张朵喝了一口酒对我大声说,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硬了。铅和翟际都有些不好意思。张朵说,所以,我爱上她了。而铅的叙述还在进行。铅说话的时候嘴角好看地蠕动着,不时对着我笑一下。铅就开始和张朵约会,铅很快看到了张朵写给她的诗歌,铅幸福得失眠了。那都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了。那时侯我和苗苗在一起,张朵和铅在一起,我是不知道的。张朵的嘴靠近我的耳朵对我得意地说,她还是个处女,前些日子我刚上过她。我说,**,什么好事都被你捞了,你别说了,小心我揍你。翟际好奇地问我,爬爬,什么好事啊?我说,这种好事我在你身上已经得到过了,你不必知道了。铅很聪明,她低头笑了。
春天还是来了,我从南门走进学校,抬起头,看见那棵歪脖子柳树再次绿了起来。我对着一个傻乎乎的漂亮女孩说,那棵柳树绿了。她在我的身边停下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你在和谁说话。我说,我在和你说话。她甩了一下头发说,我们不认识。我说,春天都来了,你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女孩往前走了,她不再理我。我站在柳树下想着什么,也没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女孩回头哈哈大笑着说,房爬爬,春天真的来了吗?我说,我不骗你,要不你自己问问春天。女孩就向我飞奔过来,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说,我相信你,我相信春天来了。我捧起女孩的脸,亲了一下。女孩痴迷地问我,爬爬,我叫什么名字?我说,你叫翟际。女孩说,你这么快就追上我了,还知道了我的名字,刚才我们还互不相识呢。我说,没看看我是谁。我和翟际就笑起来,她对我说,我发现你泡女孩子真的很有经验。我说,哪里话,就泡我的小际际还行,真有个女孩子从这里经过,我告诉她春天来了,她是不会说话的,她一定会飞快地离开这里,直到她回头的时候再也看不见我。翟际说,那不一定,我要是碰见这样的男孩子,我就会爱上他。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