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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坐后,寒暄数语,项城即面陈练兵事宜,谓现在部署粗定,德教习亦选聘,日内订立合同。词尚未毕,公即勃然变色,举所持手杖,连用力顿地,砰訇作响,曰:“呸!小孩子,你懂得什么练兵!又是订什么合同!我治兵数十年,现在尚不敢自信有何等把握。兵是这样容易练的?难道雇几个洋人,抗上一杆洋枪,念几句‘横土福斯’便算是西式军队么?”项城至面赭不能语。同班中皆直省僚属,甚难为情,群俯首不敢相顾视。盖项城时已隆隆然渐露头角,公若有意挫折之者。真可谓姜桂之性,老而愈辣矣。
《庚子西狩丛谈》卷4
七十生辰妙联
又闻李文忠鸿章七十生辰,时官爵相,功名赫奕!某中丞为其门生,思撰联寿之,属幕府代拟,凡十易稿皆不当,仍督催甚急。幕府同辈三五人计无所出,日暮共赴酒楼,呼樽遣闷,因共讲论其事,皆称技穷。忽旁坐一落拓儒士揖而前曰:“闻诸君所言已悉,我适代撰一联,烦持呈贵居停,倘获用,则需送我五百金,以为润笔。我方困甚,乞先署券见惠。如仍不当意,则一钱亦不索也。”众以为奇,姑允其请,归而缮稿呈中丞,其联仅十二字云:“天生以为社稷;人望之若神仙。”字字贴切,上联用李晟事尤妙。中丞一见大喜,反复击节赞赏,徐曰:“此为何人捉刀,非诸君所能也。”众以实对,中丞自出金赠之如数,且招儒士入幕,优礼之。
《鱼千里斋随笔》卷下
马关之奇辱
甲午马关议和,李与日大臣伊藤博文述论高丽,龃龉过甚。伊谓李曰:“今日之事无他,仅割与不割四字。”李参以他语,伊他顾不应者久之。旋以怒相加,俾速决。李亦奋退,谓人曰:“李某名在全球,决不受此奇辱,报之必矣。”遂潜至京师,与俄使相商,怂恿备至。俄使密与德国出而干涉,辽东卒不能割。故李再至马关遇刺客。闻日人至今以为大耻,日俄之战远因亦系于此。
《清朝野史大观》卷8
马关对联
岁在甲午,东败于日,割地媾和。李文忠忍辱蒙垢,定约马关。一日宴会间,日相伊藤博文谓文忠曰:“有一联能属对乎?”因举上联曰:“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玉帛相将。”文忠猝无以应,愤愧而已。翌日乃驰书报之,下联曰:“天难度,地难量,这才是帝王度量。”则随员某君之笔。某君浙人,向不蒙文忠青眼者,相将度量,系铃解铃,允推工巧。
《眉庐丛话》
李鸿章之虚惊
甲午中日之战,清廷议事诸臣,多以战败责任,归之李鸿章,劾书盈尺,官爵几尽削。鸿章无以自白,居北京贤良寺中,惴惴不知命在何时。一夕漏三下,忽有旨令入见,门前舆马扰攘,一巷皆惊。满清朝例,后帝召见大臣,率在早朝时,其以漏夜召者,多不测。鸿章闻命骇然,遂闭户自为遗嘱,戒子孙世世不得复为官。乃衣冠入朝,值恭亲王出。道上拱手,连曰:“恭喜!恭喜!”旧例大臣被诛,多曰赐死,执刑者亦每以“恭喜”为言,鸿章闻之,益胆落,自以为命合休矣。迨入见,则西后与光绪,方秉烛以待,乃起用之为全权议和大臣,并归其官爵,示章宠也。鸿章辞下,则浃背汗流,衷衣尽湿矣。后鸿章举以语人,犹有余悸。可见专制时代,官爵愈高,生命愈危,盖帝王喜怒莫测,而嫉之者又时时可以陷之,往往罪所由来,莫知所自。若今日民主政治,则无此意外矣。
《绮情楼杂记》
第四册李鸿章(1823—1901)(10)
李文忠庚子议和事
《清史获野录》云:庚子六月李文忠奉命入都议和,是月二十一日,自广州登舟,裴往送之。他官皆不见,独以乡里后进召裴入。时炎热甚,文忠衣蓝纟希短衫,著鲁风履,倚一小藤榻,坐定,语裴曰:“广州斗大城中,缓急可恃者几人,尔能任事,取信于民,此正大可有为,为地方弭患,督抚诚不若一州县也。能遏内乱,何致召外侮,尔其勉之矣。”先是五月十日总税务司赫德以电告急,略言都中事。文忠即致电荣禄,力言外衅不可开,拳党不可信,语颇忤荣意,自此京电遂绝。仅日接项城山东来电,籍知京中消息而已。时则河面洋商相率赴香港避乱,文忠亟添一营保护河面,命裴及广州协往晤各国领事,告以力任保护赴港者,逡巡复返省。未几,忽闻入都之命,粤中人心又为一震,裴因进言曰:“内乱为外侮之媒,东南之安危,视乎上海;上海之安危,则视乎香港;香港之安危视乎广州;广州之安危,则视乎南海之沙面。领事洋商,聚集于此,而匪人日思暴动,以沙面为发难之基,沙面不保,香港受其牵动,东南大局不可问矣。某既为地方官,自当与共存亡,公过港时,盍将此意告知港督,同心协力以保东南危局。”文忠曰:“我虽离粤督任,然缺尚未开,若有大事,仍当与静山一力主持。”静山者,巡抚德寿字也。裴曰:“公已调补北洋矣。诸领事今晨已得电,皆额手相庆也。”文忠忽拈髯自语曰:“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已而又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师难作,根本虽已摇动,然慰亭蝭柱山东,香涛、岘庄皆有定识,必联络保全,不致一蹶不振。以各国兵力论之,京师危急,当在八九月之交,但聂功亭已阵亡,马宋诸军,零落牵制必不得力,日本调兵最速,英人助之,恐七八月已不保矣。”语至此,潸然泪下曰:“内乱如何得止?”良久无他语。裴将辞出,文忠止之曰:“潮尚未至,且勿忙。”乃自饮牛乳,而命以荷兰水饷客,裴复启曰:“万一都城不守,公入京当如何办法?”曰:“必有三大问题:剿拳匪以示威,惩罪魁以泄忿,先以此二者要我,而后注重兵费偿款,此势所必至也。兵费赔款之数目多寡,此时尚不能豫料,惟有极力磋磨展缓年分,尚不知作得到否?我已笃老,尚能活几年,总之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钟不鸣了,和尚亦死了。”语次泪下如绠糜矣。裴亦怆然,遂辞出。文忠当命取影像为赠,送至舱口,仍执手再三嘱曰:“地方要紧!”裴唯唯登岸,而安平船遂起碇去。德寿故庸,然不肯自用,始终守文忠训,不敢妄有更张,故文忠虽去而粤东卒获无事。此裴亲以语人者。
《清谭》卷4
李鸿章请赐坐面陈
闻两宫回銮时,庆王奕由京迎驾于开封,临行询李鸿章曰:“中堂有何话说?当为代奏。”鸿章曰:“要说的话甚多,两宫抵京后,当逐细面陈。惟老且病,不能久跪,将来召对时,可否破格赐坐,以便从容陈奏,请王爷先以此意代达。”以当时西后对鸿章之感激倚重,赐坐之旷典,或可邀准,惜奕见两宫于开封时,鸿章已在京病逝矣。
《凌霄一士随笔》卷6
李鸿章庚辛议和时气焰
光绪庚子、辛丑之间,拳匪倡乱,两宫西狩。英、法、俄、德、美、意、奥、日本八国联军入都,分踞京师,划为八段。迨至合肥李文忠公奉旨入京议和,驻节贤良寺,当时人士,几于知有泾阳君,不知有秦王,威焰盛极一时。王公贝勒有来见者,先须下门房。时张玖斋□□□□王仲襄京卿善荃以同乡故,恒在门房中,代为接见。嘉定徐颂阁中堂?6日至贤良寺,文忠呼为老清客。一日为德兵鞭挞,告于文忠,一笑置之。婺源李理纯侍郎昭炜亦住德国界内,时奉旨署礼部尚书,无端德兵入内,以鞭击之。侍郎诉于文忠,请为复仇。文忠平日呼为顽固大臣,戏谓德兵何故来打。告以正写谢恩折子,正写到“恭谢天恩,恭折仰祈圣鉴事”,德兵入内鞭之。文忠笑曰:“怕写错了。”答曰“未错”。又笑曰:“未错即打乎?”并云:“德国鞭子真发旺人,徐颂阁以一鞭而署吏部尚书,李理纯以一鞭而署礼部尚书。”湘乡曾敬贻观察广铨时为议和翻译,平时喜戴绿眼镜。文忠恶之,呼为荒唐小鬼,又谓将来必要斫头。翌日得句云:“荒唐鬼说荒唐话,顽固人看顽固花。”□□徐晋卿京卿寿朋本故吏,亦门生也,亦随同议和。议论有与李文忠不洽处,文忠恒以杖击之。京卿告以痛,文忠云:“不痛,何必打乎。”告以不可当众人前打,又云:“老师打门生,尚须瞒人乎。”京卿退有后言,谓“三品京堂,不是送来打的”,终亦无如之何。未几,京卿病故,文忠亦病故。
《苌楚斋三笔》卷2
李鸿章孙家鼐相戏语
光绪丁酉春季,安徽会馆例演团拜戏,合肥李文忠公鸿章、寿州孙文正公家鼐均在座。演至□□□戏,秦桧出台,鸣锣喝道,颇占势力。李文忠公戏指谓孙文正公云:“燮翁,你看状元有如此之阔绰。”孙文正公亦戏答曰:“实因位至宰相,始能如此阔绰耳。”时孙文正公尚未入阁,故有是言。后先文庄公闻之云:“孙燮翁素主和平,此语亦太重矣。状元在京非止一人,议和无第二人,不能以此回敬也。”李文忠公入阁办事,在京数年。孙文正公偶有相宴之时,恒就李文忠公私寓,以免往来操劳。当时朝野士大夫,无不颂孙文正公之谦德云。
《苌楚斋三笔》卷4
李鸿章之死
(光绪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七日)旋得京师来电,合肥相国(李鸿章),已于今日午刻逝世,得此噩耗,兀如片石压入心坎中,觉得眼前百卉,立时皆呈惨色。闻两宫并震悼失次,随扈人员,乃至宫监卫士,无不相顾错愕,如梁倾栋折,骤失倚恃者。至此等关键,乃始知大臣元老为国家安危之分量。想此时中外朝野,必同抱有此种感想,即平时极力诋毁之人,至此亦不能不为之扼腕;公道所在,殆不可以人力为也!公之隆勋伟绩,自表表在人耳目。晚年因中日一役,未免为舆论所集矢,然自此番再起,全国人士,皆知扶危定倾。拯此大难,毕竟非公莫属,渐觉誉多而毁少。黄花晚节,重见芬香,此亦公之返照也。……
予(吴永乃曾国潘之孙女婿)以后进,获从公?(宇之下,晨夕左右,几逾一载。承公以通家子弟相待,所以督励而训诲之者,无所不至。每饭必招予共案,随意谈论,伺其宴息而后退。故于公之言论风概习之颇稔。公每日起居饮食,均有常度。早间六七钟起,稍进餐点,即检阅公事;或随意看《通鉴》数页,临王圣教一纸。午间饭量颇佳,饭后,更进浓粥一碗,鸡汁一杯。少停,更服铁水一盅,即脱去长袍,短衣负手,出廊下散步,非严寒冰雪,不御长衣。予即于屋内伺之,看其沿廊下从彼端至此端,往复约数十次。一家人伺门外,大声报曰:“够矣!”即牵帘而入,瞑坐皮椅上,更进铁酒一盅。一侍者为之扑捏两腿,良久,始徐徐启目曰:“请君自便,予将就息矣,然且勿去。”时幕中尚有于公式枚等数人,予乃就往坐谈。约一二钟,侍者报中堂已起,予等乃复入室;稍谈数语,晚餐已具。晚间进食已少。饭罢后,予即乘间退出,公亦不复相留,稍稍看书作信,随即就寝。凡历数十百日,皆一无更变。
《庚子西狩丛谈》卷4
李鸿章致死之由
光绪庚辛之间,合肥李文忠公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