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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帝外纪》
第一册(3)高宗乾隆弘历(1711—1799)(5)
乾隆朝万寿庆典之盛
乾隆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为孝宪圣皇后万寿,由西华门至西直门外之高梁桥,经棚、剧场相属于道。各省供奉,皆穷极工巧,而尤以粤、鄂、浙三省为最巨丽。粤之翡翠亭,高三丈余,广可二丈,悉孔雀尾为之。鄂之黄鹤楼,形制悉仿武昌,唯稍小耳。最奇者,重楼三成,千门万户,不用一土一木,唯以五色玻璃瓦砌成,日光照之,辉映数里。浙之镜湖亭,以大圆镜,径可二丈许,嵌诸藻井之上,而四围以小圆镜数万鳞砌成墙垣,人入其中,一身可化百亿,真奇观也。当时街衢中,惟听妇女乘舆,官吏士民,皆骑马往来,不得乘车轿,虑拥挤也。熙来攘往,太和翔洽之盛,安得复睹于今日哉?
闻诸故老,高宗纯皇帝八旬万寿时,福文襄为两广总督,其进奉之物,系小楠木匣一枚。启之,则一小屋,屋内中置屏风,屏风前一几,几上列笔床砚匣数事。有机藏几上,捩之,则一西洋少女,高可尺许,自屏右出,徐徐拂几上尘,注水于砚,出墨磨之。墨既成,又从架上取朱笺一幅,铺之几下,即有一虬髯客出自屏左,径就几,搦管书“万寿无疆”四字。书成,掷笔,仍返入屏后。女乃从容收去笔砚,仍置原处始扃其户而退。闻制此者,为院房一吏。制既成,文襄阅之,踌躇曰:“四字如能作‘满汉合璧’则更佳矣。”吏跽而答曰:“可容归而思之。”既归,即高卧,至夕乃起。起辄以布一匹,紧缠其首,升屋瓦上,坐达旦。如是者三日夜,乃跃然曰:“得之矣。”略增机括数事,于是所书者,居然成满汉文矣。文襄大喜,厚赉之。然其人脑力业已用尽,自此遂不能复记忆一事,平日巧思,皆乌有矣。此事传者未免稍过,然询之内府中人,知当时确有此事,特不如言者之甚耳。孰谓吾国人机巧逊晰种哉?或又云,文襄入都祝嘏,先期以此匣进呈,内监素重贿,文襄靳之。监即正色曰:“机巧之物,非有知识,且为器愈精,则愈易破损。设书至无字,而机关忽滞,戛然中止,孰则执其咎者?”文襄无以难,竟被摈不得进御,此则更传闻之误。盖文襄宠眷之隆,内监决不敢勒索重贿,即有要求,以文襄之豪侈,亦决不吝此戋戋也。
《春冰室野乘》
博尔奔察之谲谏
纯皇帝抚视臣庶,阔怀大度,有时加以狎谑,以联上下之情。有内大臣博尔奔察侍上最久,善嬉谑。辛未春,扈从南巡。至镇江口,上放烟火,有被烟薰嗽者,博笑曰:“此乃素被黄烟所薰怕者,故望而生畏也。”时黄文襄公督责过严,故公寓言之。又有较射而弓落地者,上震怒。公在傍曰:“此皆因引见故,昨日射箭良多,以致臂痛不能引弓也。”上乃释然。又上一日较射,多不中侯,人皆畏惧。时修髯人至,公望而笑曰:“汪都统之弟至矣。”汪都统札尔故修髯如戟,上抚掌大笑。上尝行窄巷,有步军校积石为山于其厅侧者,上望而问之。公醙:“此步兵花园也。”上大笑。又上书“福”字,公立于侧,上笑谓曰:“汝亦识此中佳否?”公应声曰:“知之。上所书福,黑且亮也。”上大笑。其谲谏皆若此者,亦东方朔、简雍之流也。
《啸亭杂录》卷7
高宗加崇学官品级
康雍以前,各省府教授系从九品,学正、教谕、训导均系未入流。自高宗登极,一日,念及学校之官,所以训迪多士,而居流外,则与杂职无殊,论吏部议奏,赏给品级。遂议教授加为正七品,学正、教谕加为正八品,训导加为从八品,升转仍照旧例。今年辛未大挑得教职者,偶来问及阶级,因详告之,而并录于此。
《郎潜纪闻三笔》卷4
天语成谶
江宁燕子矶宏济寺僧默默,于乾隆辛未年恭迎圣驾,上问其年,奏云:“一百二岁。”上笑曰:“和尚还有二十年寿。”随赐紫衣,默默谢恩而出。乾隆二十年乙亥竟圆寂矣。方信天语之成谶。
《熙朝新语》卷10
伪稿案
乾隆十七年有伪作孙文定公嘉淦奏稿累万言,指斥乘舆,遍诋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徐本、尚书讷亲等,传播遐迩。事闻,上震怒,饬各省穷治,久不得主名。复命尹继善来京,随同在京各大臣审办,始讯出庐鲁生、刘时达等会商捏造实情。奉上谕:
各省传钞伪稿一案,朕屡经降旨,宣示中外。此等奸徒,传播流言,其诬谤朕躬者,有无虚实,人所共见共知,不足置辩。而为幻,关系风俗人心者甚大,不可不力为整饬。乃各省督抚仅视为寻常案件,唯任属员取供详解,过堂一审,即为归案了事,以致辗转蔓延,久迷正线。各省就案完结情形,大略不过如此,而在江西为尤甚。即如施廷翰案之张三、施奕度,江西承审各官草率错谬,及到江南,亦不能审出实情,几认为捏造正犯,经朕命军机大臣等审明昭雪。而千总庐鲁生在江西两次到案,俱被狡饰脱漏,又经军机大臣从解京之书办段树武、彭楚白等供词互异之处细加穷诘,始将千总庐鲁生、守备刘时达传稿情节,逐层究出。比庐鲁生、刘时达先后到京,朕督令诸臣虚心研鞫,反覆推求,始则借端支饰,继则混指同寅,既不能推卸传稿实情,又不能供得稿来历。诘问再四,即各委之伊子,忍心害理,莫此为甚。迨情竭词穷,始得其会商捏造种种奸伪情节,并将伪稿条款逐一默写,及其造谋起意、于破案后商同借线掩饰情由,一一吐露,矢口不移。当此光天化日之下,乃有此等魑魅魍魉,潜形逞伪,实出情理之外。今不待重刑,供情俱已确凿。殆由奸徒罪大恶极,传钞始累多人,好还之道,自无所逃耳。庐鲁生、刘时达著议政王大臣、大学士、九卿、科道,会同军机大臣再行详悉研鞫定拟具奏。至督抚为封疆大吏,不特此等大逆之犯,即寻常案件,孰非民生休戚攸关,而养骄饰伪,妄自托为敦体可乎?此案若查办之始即行竭力根究,自可早得正犯。乃粗率苟且,江西舛谬于前,江南迷误于后,均无所辞咎。江西近在同城,群卫弁腾口嚣嚣,毫无顾忌,串供借线,几于漏网吞舟,厥罪较重于南省。解任巡抚鄂昌,按察使丁廷让、知府戚振鹭俱著革职拿问,交刑部治罪。总督尹继善及派往江西同问之周承勃、高麟勋俱著交部严加议处。钱度、朱奎扬等尚与专委承办者有间,俱著交部议处。至卫弁乃总漕专责,瑚宝亦不能辞责,亦著交部严察议奏。当日查办之始,未知根源所在,须披叶寻枝,势不得谓法不及众,畏难中止,以致颟顸了事。朕犹恐拖累者众,屡经密谕各省督抚分别发落,以省拖延,即武弁大员曾经私看者,亦悉置不问。然在伊等食毛履土,见此大逆不道之词,当为痛心疾首,譬闻人詈其父祖,转乐为称述,非逆子而何?然使非有首先捏造之人,则伊等亦无从传阅。是传阅者本有应得之罪,不可谓被所愚弄。而朕则悯其无知,譬子虽不孝,父不忍不慈。今首犯既得,不妨曲宥,除在京人犯已予省释外,著传谕各省督抚通行出示晓谕,无论已未发觉,概行从宽免究释放。凡属此案例应拟罪人众,蒙朕格外宽宥,务宜痛自改悔,动尊君亲上之天良,戒造言喜事之恶习,安静守分,庶不致良苗化为稂莠,永受朕保全爱养之恩。夫谗说殄行,为圣世所不容,奸顽不除,则风俗人心何由而正?而吏治狃于因循,尤关治道。朕宵旰忧勤,与诸臣共相敦勉,岂肯稍存姑息,致启废弛之渐。将此一并宣谕中外知之。钦此!
先是,御史书成不知大义所在,恐株连多,奏请罢查办。上以书成身为言官,不能备悉原委,远方传说,更难保其必无浮议,褫其职。盖上知外省姑容积习,非明白追究,无以正人心、维风俗也。而斯案始终于文定一无所问云。
《蕉轩随录》卷1
第一册(3)高宗乾隆弘历(1711—1799)(6)
万里外如视燎火
上自甲戌后,平定西域,收复回疆,以及缅甸、金川诸役,每有军报,上无不立时批示,洞彻利害,万里外如视燎火,无不辄中。每逢午夜,上必遣内监出外,问有无报否。尝自披衣坐待竟夕,直机密近臣罔敢退食,其勤政也若此。
《啸亭杂录》卷1
南巡二事
乾隆南幸,乘舆出国门,才里许,乡人某荷锸迎观,侍卫出刀于,斥去之。乡人倔强不少却。一尉持梃挞其颅,乡人负痛而号奔。乾隆惊询何事,以剌客对。大怒命缚交顺天府尹,严鞫论拟。府尹某廉得其情,知乡人实非刺客,且恐兴大狱也。即具摺复奏,略谓乡人某素患疯疾,有邻右切结可证。罪疑惟轻。且无例可援,乡人某某,著永远监禁,遇赦不赦。地方官疏于防范,著交部议处是否有当。伏乞圣鉴训示云。疏上,称旨,即奉批答,著照所奏,妥为办理,钦此。故至今论者韪之。谓能顾全民命。不独乡人感德,即失事之地方官,亦在斡旋之中矣。
乾隆南巡驻跸苏州灵严,灵严有古梅,大逾合抱。时正繁花如雪,乾隆时摩挲爱惜之。内大臣察尔奔泰忽拔佩刀作欲斫状,乾隆大惊止之。曰:“恨其不生于京师圆明园,致圣主有跋涉江湖之险也。”乾隆闻奏默然。于是察尔奔泰善谏之名乃大著于世。
《南亭笔记》卷1
高宗赐陈文勤予告诗
海宁陈文勤公世倌,乾隆二十二年以首揆予告,陛辞,赐银五千两,命在家食俸,并御制诗赐之。有“老成归告能无惜,皇祖朝臣有几人”之句,同朝旧人奉诵者,咸为感奋。
《郎潜纪闻三笔》卷7
高宗心识赵翼
乾隆辛巳殿试时,兆将军惠方奏凯归,高宗隆其遇,亦派人阅卷。兆自陈不习汉文,上谕以诸臣各有圈点,圈多者即佳也。将军捡得赵翼卷独九圈,遂以进呈。先是,历科进呈卷皆弥封,俟上亲定甲乙,然后拆封。是科因御史奏,改先拆封,传集引见。上是日阅卷逾时,见第一卷系赵翼,江南人,第二卷胡高望,浙江人,且皆中书。而第三卷王杰,则陕西人也,因特召读卷大臣,问:“本朝陕西曾有状元否?”对曰:“未有。”上即以三卷互易,赵为第三人及第。传胪之日,三人者例出班跪,而赵独带数珠。上升殿遥见,以问傅恒,恒以军机中书对,且言:“昔汪由敦应奉文字,皆其所拟也。”上心识之。其明日,谕诸臣,谓:“起翼文自佳,然江、浙多状元,无足异。陕西则本朝尚未有,即与一状元,亦不为过耳。”于是赵翼之名益著。
《履园丛话》卷10
盛司寇为师保妙选
盛司寇安,满洲人。以科第荐至卿贰。颀然岳立,须眉苍然,以古大臣自命。戊辰春,孝贤纯皇后崩,时有周中丞学健、瑟制府尔臣等以违制剃发伏诛。有锦州守金文淳者,禀命于府尹然后剃发,事发,纯皇震怒,命立诛之。公叩首请曰:“金小臣,罔识国制,且请命大僚然后剃发,情可矜恕,请上宽之。”上怒曰:“汝为金某游说耶?”公曰:“臣为司冠,尽职而已,并不识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