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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烦恼……就算我想动……恐怕……也很难……”她想给他一个平安的笑,但看在修磊眼中却是心疼万分。她即便在生死存亡之际,也是如此娇俏顽皮。
他一咬牙,将映心抱到冷逍遥的身旁。
冷逍遥眼已睁开,四肢却失去了任何感觉,动也不能动。
她想碰触他,确定他是否平安。
他的脸冰凉青白,像冰柱似,那不是常人该有的体温。“逍遥,我们都还……好好的……”
冷逍遥得费尽所有的力气才能聚集眼光的焦距,他徒劳地想睁大失神的眸子。“是……对不起……”
“你还好吧?你……能不能动?是不是受了伤?”映心使力一问,他脸色更形发败,愈来愈黯淡。
“你真傻,原本我想抱着……你……同归于尽的……你……还担心我……”
“不要说了,是我不好。你要的我给不起,也没办法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喉头哽咽,一口气喘不上来,引来了一阵剧咳。
冷逍遥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残喘着嘶哑的嗓子。“没、关系……”
她咕咚翻出佟磊怀抱,勉力想坐直身躯。
佟磊无言地把自己的胸膛当成支持她的屏柱。
她想给他温暖,想救活他。但她的手指才触及冷逍遥的胸膛,他便冷不防呕出一大口鲜血。
映心愕然地张大嘴,眼珠死盯着冷逍遥那接二连三喷洒而出的血。
落水的瞬间记忆回来了……
是冷逍遥替她挡住落水时巨大的水压冲激,他用他的身躯做护垫,替她抵挡了急流中许多暗藏的礁石和危险,因为他,她才能幸免……
“逍遥……”无声的泪已狂如巨浪般滑落。她用双手、用裙摆,想擦拭他唇畔的血渍。
一脸恻然的佟磊握住她徒劳无功的手,柔声劝道:“心儿,不要再为难地,让他放心走吧!”
映心悲呼地倒向佟磊。“他是为了救我,救我啊,佟磊,求你救救他,卫寇呢……求求你呀……”
“心儿……不……哭……”冷逍遥觉得周遭的景物开始飘远,力气逐渐消失。
“是……我不哭。”她答应,可是不绝的泪已然在她面颊流成了河。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你……嫁我吧……”所有的事物,连心儿的脸孔都变得模糊,他这辈子,是永永远远失去她了。
“没有下辈子,现在你就要活下去啊!”她泪然狂吼。
他好不容易扯动了唇角。“我真高兴没做出伤害你的事,我真的喜欢你,真的。”是回光返照?他居然完完整整说出了一段话。
然后,黑暗无声飘了来,取代他所存的意识……
映心不愿置信地摇头,情绪走到大悲的极端——恸首,再也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
“佟磊,她已经睡着了,让紫鹃照顾吧!”卫寇禁不起紫鹃拼命哀求的眼光,对着自始至终守在映心床榻的佟磊说道。
他持续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姿势,使得站在角落的陆皓和紫鹃更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一颗心吊了七、八个水桶,自责得把唇咬出一排牙印的紫鹃。
佟磊的不言不语,使得整间屋里只听得炉火木柴燃烧的哔剥声。
“佟磊……”现在的佟磊是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稍不小心,就会落个尸骨不全。
“出去!”他头也不回,闷声喊道。
“你这样守着她也不是办法,她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她是个健康活泼、看起来生命力十足的姑娘?只要熬过了今晚,十几天后又活蹦乱跳的了!”看着佟磊那发狂的眼神,卫寇不由得蹙紧眉头。
果然,佟磊转移了视线。浓浊的呼吸和全身散发冷酷危险的表情,令屋内的三人蓦地自心底泛起彻寒的冷意。“你保证她会完好无缺?”
“她会痊愈的,可是,在这之前,恐怕就有人要先倒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唯有激怒他,才能令他发泄心底的焦急、悲伤和累积压抑的情绪。
不过,看来无效。
“在她清醒之前,谁也别想说服我离开这里一步,谁再多一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他冷然说道。现在就算有八匹马也休想动他一丝一毫。
要是普通人早被传磊那森冷僵硬的眼光吓得心脏病发,卫寇暗忖自己要不是有和他多年相处的经验,只怕也承受不住那令人心惊的眼光,早发狂夺门而逃了。“你该仔细去瞧瞧自己现在的德行,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对映心姑娘根本毫无助益,等她病体痊愈你也垮了,何苦来哉?”他几乎不敢承认他是他认识的佟磊,他眼眶凹陷、血丝充溢,胡髭满面,衣着脏乱,全身上下像个流浪汉。
“你还敢说?”他仍旧冷冷说道。“倘若心儿平安无事最好,她要有个万一,我不会轻饶任何人。”
佟磊眼中暴涨的杀意令卫寇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下子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岂不全捏在苏映心的手中?
“你若治不好心儿,负我所托,我会拿你这庸医先开刀。”
天杀的见色忘友!完全失去理智了!卫寇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咕哝:“看样子,等一下我就得把行李细软整理好,大难来时才逃得快!”
“你还嬉皮笑脸的?”他狠狠瞪了卫寇一眼。
卫寇拍拍佟磊的肩,维持着一贯沉稳的语调。“佟磊,你那完美的冷静,超人的理智到哪儿去了?你把整座寨子弄得人心惶惶,有什么好处?何况,她一醒来见到你这副狼狈样……嗯……”
他的话终究有了效果,佟磊深情地注视沉入药效制造睡梦中的映心,不舍地摩挲她的小手——“紫鹃!”
佟磊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紫鹃双腿为之一软,泪眼汪汪地趋步向前,嗫嚅应道:“爷……”
“这是最后的机会,心儿若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小心,我会砍下你的头。”
“哇!”她身子一软,再也顾不得什么,哭得就像项上人头已然落了地。
一直像个没声虫的陆皓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爷,这不关紫鹃的事,全是属下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佟磊的浓眉堆成两座小山,忽然觉得疲累无比,挥了挥手。“你们的帐全部记着,我现在没心清算这些。”
陆皓一见佟磊放软了口气,便踱到紫鹃面前,瞧她哭花了一张脸,不由得心生怜借。问题是他根本不晓得如何表示关切,只伸出粗大的手猛搔胡子,然后尴尬地将拳头收收放放,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呃——紫鹃,爷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你把眼泪擦擦,好生伺候映心姑娘,喔?”
若不是现在的气氛太过严肃僵硬,卫寇差点笑岔了气,陆皓那种娘娘腔的温柔太特别了,简直百年难得一见!他可从来没见过陆皓对哪个女人这般温柔,这般轻声细语过。嗯嗯嗯!看来,佟家寨里坠入爱河的人可不只佟磊一个!
紫鹃昂起哭得稀哩哗啦的脸,小心翼翼地逡巡相偕出去的佟磊和卫寇,松了口气地拭了拭泪,满怀感激之情捧住陆皓的手。“谢谢你,陆皓,真的谢谢!”
陆皓这辈子除了他妈外,没接触过任何异性的肌肤,乍然被一只柔软温暖的女性小手握住,一张黝黑的脸霍然胀得通红,他又不敢莽撞地甩掉,只变成了烫手山芋似的尴尬,忸怩得想一头撞墙去。
说是这么说,当紫鹃拭干涕泪收回地的手后,他又顿觉失落了,那失落感直到他退出主屋时依然挥之不去。
他轻飘飘走到半途,却见管家正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家丁,见他们三三两两从佟磊的书房中搬出东西来。
他两步并成一步。“管家,这怎么回事?”
傅叙文忙不迭地朝陆皓哈腰。“王爷要搬到主屋去住,命小人等打包东西呢!”
原来如此,他还正奇怪呢,依照佟磊那说一是一的个性,怎么会那样容易就被卫寇劝退呢,原来是还有下文!
☆☆☆
她的人在飘荡,灵魂在飘荡,飘呀飘地,飘向她那位于台北的家。
家中的院落依旧,厅堂依旧。头戴遮阳帽,穿工作服,手持大剪正专心修饰花枝的是她的父亲,她轻轻拥了拥他,虽然他一副无所觉的神情,不过她晓得平常父亲一定会在下一瞬间做个鬼脸来逗笑她。然后,她穿过了客厅,走进厨房,迎面而来的是令她朝思暮想的妈妈,她依然慈祥又漂亮,只是头上的白发似乎多了些。妈妈呀!她有满腹的心酸和千言万语想对他倾诉。还有大哥、二哥……
顷刻,上一分钟还清晰可见的容颜,在下一秒钟全部幻成了冷逍遥和佟磊相互交错的脸。
那曾经历的痛楚又回来了,上次那来回在她身上辗转的大货车,这回变本加厉地想将她蹂躏成灰!一盏盏刺眼狂鸣的车灯、喇叭声,疯了似地逼得她濒临崩溃。
她冷汗涔涔地转醒,弹坐起来。
柠檬色薄纱、柠檬色床罩,她看惯了的梳妆铜镜台、八角窗半掩的竹帘……
她乏力地支着两边太阳穴,头疼欲裂。
回不去,回不去了,她唯一可以投奔的家,今生今世注定是回不去了。
这往后的生活教她如何过下去?
她收回失望的眼光,这一瞥,不只看见身边的人,手中一捉,顺手捉起一把发丝。一愣,谁的?
“佟磊?”老天!他在她的床上!
他睡得真沉,微合的眼睑,完全放松的脸部线条,就像一个甜甜入睡的小孩。她本来苍白的脸立刻涌起了半边高的红云。
好似灵犀相通般,在映心惊讶的注视下,佟磊微微翻身,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惺松立刻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心儿!你终于醒了!”
她讶异他的仓皇。
“你觉得伤口还疼不疼,对了,你一定肚子饿了,我去喊紫鹃……”他手脚利落地跳下床。
映心的惊诧震撼更大了,她忘了责问佟磊为什么会睡在她床上,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佟磊!你的头发……为什么……”
“为什么全部变白了是吗?”他抬起一来发梢,淡淡地说道。
“它……你……”她支支吾吾,无非是因为错愕。
“年纪大了,自然就变白了,我也没奈何。”他倒是笃定,还有心说笑。“我介意的是这一来,你更有充足的理由不爱我了。”这话里有多少真真假假的没把握,谁晓得?
他总是这样,天大的事在她面前总说得云淡风轻,像没那回事般。“你骗人,我不过睡了一觉!”谁能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场南柯梦。
佟磊一见到她咧嘴疼痛的表情,连忙将她身子放平,焦虑忧愁地低吼:“你不要管我的头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把身子养好,还我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心儿就好了。”
由于心急如焚,致使他的黑发在一夜间化成白丝。
“你还是一样霸道。”她主动将自己的手放进修磊的大手中。
他瘦了,原本英姿焕发的脸,如今带着憔悴和睡眠不足的悒郁颜色。
她还有话要说,可是,从四肢泛开的疲倦渐渐淹没、模糊了她的意识,只朦胧咕哝。“你不要走,佟磊……我……不要走……”
她又沉沉睡去了。
佟磊望着她垂下眼睫,沉静的小脸和逐渐变缓的呼吸,难掩欣喜及深情。“不走,不走,我不会走的,没人能将我从你身边拉走,就算以后你要我离开,恐怕也是不能的了。”
晌午过了,黄昏又近。这其间,苏映心又醒来数次,每每喝过佟磊喂的水,很快又沉入梦乡。
日子过得飞快,等到苏映心能坐能站,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天,难得出了好阳光,佟磊一早便怂恿加哄骗,一箩筐的甜言蜜语,把她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