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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说,想怎么样?大强,跟班长去四川“血溅鸳鸯楼”?
大强说,干脆把那几个警察干掉,咱们跟着班长一起跑外国去得了!
我们的建议都被班长阻止了。班长说,不能怪警察,都怪自己意志薄弱,经不起诱惑。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已经在笔录上签字,再折腾只能加重罪行。算我自作自受吧,谁叫我贪图那一时痛快呢。你们千万不要有什么过激举动,否则就是坏上加坏,罪加一等。你们刚刚入伍,而且都很有才华,在军队里大有发展前途。你们就当我退役了吧,反正今年我要退役。放心吧,枪毙不了。警察说我的认罪态度比较好,最多判十年。只要我不死,就会有翻案那天。大强,你千万别弄坏警车轮胎,让我坐进口汽车回四川。
晏凡说,班长,你怎能就这么轻易地被诬陷?赶快向上级领导反映呀,把实际情况向上级讲清楚,或许领导能帮你想想办法。我们都是新兵,人微言轻,实在想不出救你的办法了。
山东兄弟说,班长,你要上诉吗?现在我就给你写状纸。
班长说,没用了,公安局的同志把裤头都带来了。
史迪说,那骚货的脸皮可真是比大腿上的肉还厚,砍三刀不见血,砍四刀一个白印子。
山东兄弟说,女人可以拿出一千零一个实物证明惨遭蹂躏,班长拿什么证明清白?班长当然是拿不出证据,没有证据情况下的申诉就是狡辩,军队领导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唉,军人何德何能?太平盛世的夜晚灯红酒绿,还有谁愿意痴痴地凝望星空?军人何德何能?硝烟尽散的和平年代,我们如同伏尔加河畔的纤夫。
史迪说,不错,有诗意,我来补充几句。什么他妈的“双拥”啊、“共建”啊、“军民鱼水情”啊,不过就是领导们各怀鬼胎地碰杯吃饭。我出几个钱给军队买几个乒乓球,军队派几个兵给我打扫一下环境卫生,我再去军队打你两弹匣子弹过过枪瘾,净干他妈的亏本买卖!看管班长的警察走了进来,要我们有话赶快说,他们很快就要启程赶路了。
班长让我们到楼上帮他把东西收拾一下,大强一个人上楼去了,我们留下来陪着班长,说着天底下最没良心的话。晏凡对班长说,如果法庭上有女法官出言不逊,你一定要反问她潜意识里是否隐藏着一股渴望被男人强暴的欲望。我说,班长你不亏,与那些强奸未遂的犯人相比,你值。史迪说,班长,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像个强奸犯,特有那方面的气质……班长不停地苦笑着,我想他应该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们实在不愿把告别场景弄得凄凄惨惨。对班长来说,这一切已经足够悲哀。我想班长他也该明白,在内心深处,其实我们是爱他的,爱戴他。尽管彼此之间曾经有过磨擦,但那种磨擦充满乐趣和欢声笑语。蓦然回首,我突然发现彼此曾经共度的时光是那么的美好。而现在,我们却不得不把快乐往事深深隐藏起来,不让班长看见我们对他的无限留恋。
大强抱着班长的行李走了进来,让班长检查一下,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班长连看都没看就说,少了真理与正义。
史迪说,班长您还是检查一下吧,看看多了些什么没有?
班长说,多了委曲求全与阴谋诡计。史迪,刘健,你们那首歌写得可真好啊,黑的比红的狡猾了!我给你们添一句可以吗?
史迪说,好啊,请说。
班长说,黑的比红的狡猾啦!我夹着尾巴逃跑啦!
班长清点完毕他的行李,从挎包里掏出一张中国地图,说这张地图是专门为我们买的。准备在新兵连解散那天分给我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班长把地图对折几次,撕成八块,要我们在每小块的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班长把北京装进自己的口袋,将剩下小块的分别发给我们。分到我手里的那块是东南沿海包括宝岛台湾,晏凡分到了港澳和两广,大强分到了西藏,山东兄弟分到了新疆,史迪分到了东北三省……班长说,分地图是新兵连的传统。自古以来,士兵都肩负着国家统一大业的光荣使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但愿有生之年咱们兄弟还能把这幅地图拼到一起!
第二部分新兵营训练随之告终
警察又进来催我们有话快说了,我们问班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班长说,有的哩。来新兵连带你们这批新兵之前,我曾经向一个杂志写过征友信,信上留的是咱们新兵连的地址。前些日子那本杂志来信说已经把我的征友信登出来了,估计过段时间会有我的很多来信。到时候你们帮我把信拆开看看。男孩子就不用回了,他们肯定是想让你帮忙购买“军挎”或者正品军装的。如果是女孩子,你们就替我给她回封信,向她们讲讲你们在军队的喜怒哀乐,交个异性笔友,很有意思的。
最后,班长把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给我们做了纪念。送给史迪的是一条他自己制作的两节棍。送给晏凡的是一条军用毛毯,这是他去年荣立三等功的奖品。送给我的是一台袖珍收音机。我问班长为什么把收音机送我?班长说多听听你们家乡的节目,抽空给电台写封信吧,为你爸爸妈妈点首歌送去祝福。班长把一套崭新的迷彩服送给了大强,要大强把身上那套已经磨烂的衣服脱下来,扔掉。班长说,国家一天比一天富强了,咱当兵的怎么还能打扮得这么寒酸呢。噢,对了,我的“寒酸”外号到底是史迪还是刘健给取的?
临行前,班长郑重地告诉我们:
——七班兄弟,你们在军队一定要好好混,混出了名堂别忘到四川为班长翻案平反啊!班长被警察带走之后的那几天里,我们真的无法习惯他的缺席。饭桌上,我们总会在无意中认真地问上一句“班长去哪儿了?”记得班长被带走的那个下午,大强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着警车开过后掀起的飞扬尘土中狠狠掷去。
连长告诉我们,早在警察来我们连队之前,上级有关部门已经对班长做了除名处理。一曰配合地方政府工作,二曰纯洁革命队伍。他妈的,谁来还给班长的清白改变他将要面临的牢狱之灾?
由于被军队做了除名处理,班长连个“退伍证”都没有。不知班长在监狱听到“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会后悔”这首歌曲的时候,心里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也许一年半载过后,甚至比这更短的时间里,军队就会把班长忘记。所以,我要把班长在半夜里拿着袖珍手电筒查铺的画面在记忆里永远珍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服役生涯的第一位班长,还有他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班长被带走当晚,我把琴拿在手上,弹了几个最凄凉的F调和弦,然后在纸上写下:《班长》他们说班长你是兵头将尾
班长你享了福也不少遭罪
他们说班长你是军中之母
班长你没乳汁有的是泪水史迪闻声而来,把歌词拿在手上看了看,说,就四句?
我说,就四句,反复三遍。这首歌我自己包了,快拿笔记谱。
我剧烈地扫着琴弦,把这四句话一口气唱了下来,看见史迪在纸上飞快地记下一串iiii ……
班长离去不久,新兵营共同科目训练随之告终。连队不再为我们安排新班长,而是指定六班长与晏凡共同负责七班的日常事务,迎接即将到来的军事考核。由于六班长要照顾他自己的兄弟,对我们的领导与管教仅存于形式之上。倘若他真在我们七班兄弟面前耍他对六班兄弟的那套鬼把戏,我们还真不买他的账。
七班兄弟在班长走后,斗志空前昂扬。临考核前的一次会操中,我们七班在没有班长带领的情况下,走了个全连第一,这多少有些化悲痛为力量的意味了。随后,令人担心的新兵分配工作正式开始。
新兵营只是个起点,在军队我们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分配的好坏将直接影响我们日后的出路。
那几天里,善溜须拍马者或者跟军队领导稍微沾亲带故的兄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新兵一连,去专业集训队学习汽车驾驶、无线通信、烹饪烹调、兵器修理之类的技术去了。剩下我们这些一清二白三耿直的家伙,在新兵连里等待着新兵连解散。
我们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日后身份,成了有朝一日打起仗来就抗着枪、猫着腰跟着坦克冲锋陷阵、死得最多的步兵!尽管连长一再向我们解释说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高低之分,综观古今中外,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哪个不是步兵出身?傻瓜都知道,这不过是宽慰之词。但我们也只好顺着杆子往下爬,自我解嘲说没准儿还真跟连长您说的一样呢。在军队当个民工一样的技术兵有什么那个的?汽车驾驶啊,说白了不就是古时候牵马的吗?烹饪啊,不就做饭的吗?无线通信啊,古时候不就是养信鸽的吗……
连长夸我们有骨气,其实我们的骨气全是假装的。没仗可打的和平年代,在军队当技术兵比当步兵的机会多多了。至少算是有个一技之长,没准儿就能靠这个立功受奖。步兵有什么?除了冲锋陷阵。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惧怕冲锋陷阵,我们渴望着冲锋陷阵。但我们都深深地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也就是说,我们将成为一个无用的人,终日劳累却碌碌无为。
第二部分为军队文艺事业做贡献
我和史迪像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一样诅咒着技术兵,谁料,运气来了,我们反而成了七班兄弟的诅咒对象。那天,团政治处的新闻干事开着“北京吉普”来到我们连队,采访一位可爱的兄弟。原因是这位兄弟打羽毛球一不小心把球打上了楼顶,爬到楼顶去捡球,看到一个塑料薄膜包裹的纸包。这位兄弟以为是大便,踩了几下,觉得不像大便稀软。出于好奇他把塑料袋撕开了,想不到里面包的竟是人民币,这位兄弟蹲在楼顶把这笔数额巨大的现金数了好大一会儿,手指都酸了。
这笔钱到底有多少?让我们一起来做算术题:如果捡钱的可爱兄弟每个月从这笔钱里面领取45元津贴费的话,到81岁那年他才能把这笔钱全部领光。假设,这笔钱由我们七班兄弟共同来领取,请问领光这笔钱需要多少年?可爱兄弟并没把这笔钱当做津贴费按月领取,他把该捡的羽毛球忘在了楼顶,把钱捡下来交给了连长。连长看到这么厚的一沓人民币,万分惊讶,这笔钱比他三年工资的总和还要多。
连长当即吹哨集合,把巨款拿在手中,高高挥舞,问:
——谁的?这钱是谁的?
队列里面无人应答,连长说:
——怪了,难道这笔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谁的?吭一声?
队列里还是无人应答,连长说:
——只要你肯站出来,我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这可能是全世界最诱人的问话了。捡钱还得弯弯腰,想得到这笔钱向前迈一步就成了。
兄弟们面面相视,眼神都不太对劲儿。我发誓,当时想向前迈一步的家伙绝不止我一个,但最终却没有一个从队伍中勇敢地站出,也许这笔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