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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们不用担心,不会耽搁几日功夫。去岁以来,老夫身体不适,早在半年前已传书给林致那孩儿,让她赶到回纥,我一身衣钵,都得悉数传授于她。她接信后必会及时赶来,想来也差不到几天,入宫前,我已打发仆童在驿馆等着接应她。”
沈珍珠这才省起,原来这长孙先生便是天下闻名的国手神医长孙鄂。他自八年前便离开长安四处游历,没料到现时竟定居于回纥大雪山。
“这,……”李俶话语显然颇费踌躇,良久才低声说道:“长孙先生,有些变故您有所不知。慕容林致她……她恐怕不能来了。”
长孙鄂大惊,忽听得背后“咣”的清脆响声,一只茶盏翻滚帐帷之下,绽起满地碎片茶水。李俶快步走上,掀开帐帷,见沈珍珠已坐起身子张皇茫然四顾,李俶忙将她揽入怀中,握起她一只手,柔声道:“不要紧,打破茶盏而已。”沈珍珠伸手朝他臂上一攫,正抓住他受伤后臂位置,痛得直入骨髓,强自忍住不动,听她急急问道:“林致怎么了,还有红蕊,她们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长孙鄂微微咳嗽,起身与默延啜走出房间。
李俶拉过厚实的毛被,披在沈珍珠身上,迟疑片刻,低声慢慢说道:“你身子不好,我原想过一段时日才告诉你的。不过也知,事情瞒不了多久……今天就算不告诉你,你心中念叨,也对身子无补。无论如何,信我,以后万事都有我。”
沈珍珠颤声道:“她们,是不是,死了?”
李俶低声道:“珍珠你切莫过于伤心难过。……红蕊她,确是死了。”
沈珍珠身子一抖,长长的指甲掐入李俶掌中,听李俶说道:“你失踪后两个月,严明他们在长安郊外一口深井里,发现了红蕊尸首。由后背刺入,一剑致命,仵作说死去堪堪约两个月。”沈珍珠想起长安那家辉煌壮观的茶楼,自己在那里受袭,红蕊料不能免。再说话,声音仿佛在半空飘飘荡荡,木然的问李俶:“那林致呢,她也死了?”
“她没有死,”李俶长叹口气,道,“只是,她现在生不如死。两个月前,安庆绪在西凉国一家北里,将她找到。倓现已与她离居,慕容春大学士无法承受打击,数日后呕血而亡。”“北里”,乃是唐人对妓院的代称。
沈珍珠只觉耳边轰鸣鸣乱响,胸中气血翻涌。李俶见她陡的面色惨白,气喘粗重,慌忙紧紧将她搂于怀中,以自己面颊紧贴她的面颊,一句句的劝慰道:“不怕,不怕……”却听沈珍珠喘过一口气来,断断续续,面色转青,咬牙道:“那刺杀我的女子,是她,是她!”
她本来头脑昏昏然,此时猝然忆起那刺杀她的女子在被缚后曾大唤“阿布思,阿布思”之名,当时并不在意,此刻在强烈刺激之下,脑中灵光大现,颤声问李俶:“她,就是当初蕃将阿布思以身相救的那名胡姬?”
李俶默然点头,道:“她已招供,只求速死。”原来,当日李俶与陈周等人以胡姬之命,胁迫阿布思出首指认李林甫谋反之罪,终致李林甫死后被夺爵剖官,事后,阿布思也被处以斩刑。唯那名唤阿奇娜的胡姬,陈周关了一段时日,待阿布思事毕后,便将她放了。
谁想阿奇娜感念阿布思之情,竟然立意为他报仇。她对李俶无机会下手,只得以沈珍珠为复仇目标,掳来沈珍珠和慕容林致后,深觉一刀杀死二人实在太过便宜,只有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成,方合心意。因她学过汉语,便在西凉使团中谋得通译之职,游说使节将沈珍珠与慕容林致二人带回西凉国,献给国主,以博欢心。
那使节并非蠢蛋,当先便怀疑二人身份,哪里肯做这事。阿奇娜一不做二不休,率性挑明这两人乃是大唐广平王妃和建宁王妃,把那使节吓得魂飞天外,反倒觉得将沈珍珠二人运至塞外,献给国主,让二人失了贞节,无颜回国,也无法回国,掩了这段过失,方是上策。甚且起过杀人灭口之心,但面对二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他无论如何下不了手。一路忐忑不安行来,好不容易过了金城郡,离西凉国只数百里路程,哪里知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使节并随从全部命死默延啜之手,唯有阿奇娜在混乱中赶了一部马车逃走。阿奇娜本以为赶走的马车内装的是沈珍珠,哪料竟然是慕容林致,心中忿恨难平,索性将慕容林致卖到西凉国的妓院。她本就是回纥人,便又回到家乡,必要置沈珍珠于死地。
李俶道:“若不是婼儿一时灵光,记起在香茗居看见的公子就是你,安庆绪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慕容林致。”
沈珍珠神情一振,截口道:“香茗居是一切的关键所在!”
李俶摇头道:“可惜香茗居已化为灰烬。安庆绪得知你失踪已在三日以后,婼儿也在那日才想起在香茗居见过你,两人匆忙赶去时,香茗居早在你失踪当晚被一把滔天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店中女侍无一生还。他们在当场细细搜寻,找到一块西凉使团的腰牌,即刻动身去了西凉。连带我,也是十数日后方知有此事。”
沈珍珠手足阵阵发冷,合目在李俶怀中偎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要起床更衣。”李俶抚她后背道:“还是躺着吧,起来作什么?是想亲自去问阿奇娜么?她区区一个女子,势单力薄,确不能凭一已之力掀起这翻天巨浪,必有合谋之人。但她抵死不说,且歇息几日,我们再想法子。我就不信,这天下有我李俶堪不破的谜局!”
沈珍珠只是摇头,在此时,才缓缓的落下泪来,“我断不能让红蕊白死,让林致白白为我牵连受苦。”
正在说话间,房外传来厚重杂碎的脚步声,默延啜当前一步迈进室内,高声道:“好消息,长孙先生的弟子来了!”
随后踏入室内的两人,正是长孙鄂和满面风尘之色的安庆绪。
第十六章 白云芳草自知心(1)
遮护眼睛的纱布层层掀开,她勉力睁眼往四周瞧。影影绰绰,宫室帘幕,满室人影,说话声,仿佛都是在轻风中摇弋,那样的不真切,象是隔着千山万山,自己只在彼岸看花。
“珍珠,看得见吗,看得见我么?”李俶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别过头,明明的近在咫尺,身影却模糊不定,惟有他眼中血丝炽起,叫她心中焦痛。长孙鄂话中有喜:“好,夫人看得见了。夫人且别着急,现在看不清事物份属正常,你且合上双目,歇息片刻,再试试看!”李俶拉过她的手,也柔声道:“对,珍珠,不急,不急。”
沈珍珠依言又合上眼,良久才慢慢睁开眼。
李俶面容极为憔悴疲惫,但坚毅镇静之气毫未溃散,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和坚定,似是随时可在她虚弱倒下时,稳稳的一把将她扶起。“不,俶,这一生,我不会只让你搀扶”,她在心底默默说,经过这样的腥风血雨,以红蕊、慕容林致的性命和一生荣辱,换得她的平安无恙,此身非昨,她已脱胎换骨,再不会予人可趁之机,让自己轻易被击中打倒。
安庆绪在收捡针炙具盒,那么一个对万事都不在乎的人,眼中仿佛也有着焦灼。他是在怀疑自己的施针手法,还是怀疑其师的医术?不过,若是他再为人施针,也象这三日以来的手颤心抖,怕是无法承继长孙鄂的衣钵,将其医术扬名诸世。
默延啜,这创下不世功业的一代汗王,竟然如此年轻。他英伟挺拔,虎瞳色深邃下陷的双目,挺直的鼻梁,面色白中泛青,充满慑人魅力。叶护尚不及他肩高,这个少年碧深眸中已透出犀利而冷静的光芒,沈珍珠心中莫名一跳,宛觉自己从叶护上看到了少年的安庆绪,一种不安慢慢滋生。
再过来,已然接上须发尽白长孙鄂的目光,长孙鄂拈须而笑:“好了,夫人能看见了。”李俶喜极,安庆绪抬头,默延啜微微而笑。
连日来的拷问,阿奇娜遍体鳞伤,一头金黄的卷发胡乱披在肩上,绻缩于牢房一角。
沈珍珠慢慢走近,俯腰抬起她的下颌,虽然满面血污,依然是惊艳。这样的美人,仇恨,既真的可以让这样的纤纤女子变得蛇蝎心肠,那她沈珍珠,也不妨狠心一回。
阿奇娜恹恹的睁开眼睛,对上沈珍珠那晶莹明眸,不禁厉声尖叫:“你,你眼睛复明了?!”
沈珍珠淡淡笑道:“不错,让你失望了!”
阿奇娜紧咬下唇,眼中是猎猎恨意,虽知方才一问一答间,自己已输了半筹,却丝毫不肯示弱人前,直盯着沈珍珠的眼眸,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想让我说出我的同谋之人么?你妄想,阿奇娜就是万死不复,也不会说……”说话间,已扶着墙壁站立起来,嘴角一抹得意的笑,眼珠有着妖治的光芒,暗哑嗓子说道,“我要你防不胜防,要你知道,就算我阿奇娜死了,你还有敌人,躲在暗处,你那个敌人,可比我强我了……我诅咒你,死在那个人手中,惨不忍睹,哈哈,惨不忍睹……”
又叫又笑一番,见沈珍珠不动声色立在原地,只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她,又讥笑起来:“你们没有办法罢?任是葛勒可汗,广平王,哈哈,天底下所有的英雄来审我,也没有办法罢?阿奇娜死都不怕,更没有父母兄弟让你威胁,你还能怎样?趁早送我去天国,也省你们几顿饭食。”
“你自小父母双亡,确是无父母兄弟姐妹,”望着面前这个几近癫狂的女子,沈珍珠终于开口,“我方才听说过一个故事,在特尔里,有一个女孩,五岁时父母亲同染时疫,双双撒手西去。那女孩本会饿死,幸得一名乞讨为生的六旬老婆婆,每日给她一块捡来的吃剩的饼,她才活了下来。”
阿奇娜咬牙骂道:“哲米依那个死妮子!”昂然抬头,语气强硬:“你休想用老婆婆来威胁我。她年已老迈,死又何妨,我与她正好有伴!”
沈珍珠直盯她半晌,忽的冷笑摇头道:“你怎么这样想?我怎会伤害老人家的性命?”
“不会?你们当初可以用我的性命胁迫阿布思,再故伎重施又有何难,只是我不会再受你胁迫。”阿奇娜不得沈珍珠说完,已咄咄说道。
“不会,”沈珍珠分明感到自己的话语渐渐残忍阴毒,“我只会每日将老婆婆请到这监牢中,奉以高座,每日好茶好饭款待,让她日日看着狱卒历数你的罪状,再将你狠狠鞭挞。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直至——你肯全然招供!”
阿奇娜的眼珠慢慢红了,直瞪着沈珍珠,仿佛不可置信:“你,好——毒——辣!”
沈珍珠冷冷一笑,回道:“承蒙夸奖,却比不上姑娘万分之一。你现在是否心中万分不甘,却又莫可奈何?”
阿奇娜将下唇咬出血来,一滴滴落在肮脏的绯红衣领上,尤为狰狞可怖。
“我说。”她往后退一步,软软靠在墙上,嘴角浮起笑容,竟有讥诮之意,“老实告诉你,我也不知那与我同谋之人,到底是谁。”见沈珍珠有些震惊,呵呵怪笑起来,“那日下午,我正在客栈寻思如何报仇,却收到一封书信,让我到香茗居一行。我去了那香茗居,在内室中,就见着了昏迷不醒的你们三人。我那时并不识得你是谁,旁边一名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竟说你是广平王妃。我大喜之下,只想手刃而后快,那丫头不知为何,竟然知晓我复仇的心思,劝说这样太便宜,出了主意让我把你们弄到西凉国。甚且她们还知道西凉国原来的通译患病,正缺一个通译。我果然谋得那个通译职位,连夜弄了马车,把你和慕容林致由香茗居带出了长安城。”
香茗居,香茗居!好周详的计划,好歹毒的心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