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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层,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想不到,因此,当大家重新坐下继续喝酒的时候,上面我们讲的热烈的气氛之中那种难以名状的悲切成分一时变得浓重起来。
就在这时,有司报告:“阳翟吕公到!”
廉颇道了声:“请!”
所说的“吕公”进来了——服饰华丽,气宇轩昂,令人瞩目,但他的相貌让我们有似曾相识之感,而他眉宇间那颗显眼的红痣更使人相信,他就是我们前面看到的那位在牛车车队中进行指挥的车夫。
吕公径直走向廉颇:“贺老将军寿!恕我晚到了——一进邯郸擦了把脸就赶来,还是迟了……”
二、遇奇(2)
廉颇:“吕公过于劳顿了。”
有司递上礼单,吕公:“老将军笑纳。”
廉颇:“又要破费……”遂吩咐设案。
廉颇向众宾客:“这是老夫的故人吕公吕不韦——有大功于赵国啊!吕公,大贾也,家累数百万之巨。几年来,粮食、布匹、车马,没少供赵国赵军。老夫敬重吕公者还不止于此,吕公雄才大略,国事、军事,老夫没少听吕公之教的……”
吕不韦忙道:“老将军过奖……”
众宾客鼓掌表示了欢迎,接着继续欢饮。吕不韦的到来,给宴会带来了新气象,这大大冲淡了方才弥漫于大堂的悲切气氛。
宴会最显赫的来宾是长安君。五年前,秦国攻打赵国,形势万分紧急,赵国求救于齐国,齐国提出条件,说“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长安君是赵太后的小儿子。当时,赵孝成王年幼,赵太后执掌国政,她疼自己的小儿子,不忍使他远去,拒绝了齐国的条件。后来经触龙劝谏,太后还是把长安君送到了齐国。齐国出兵,打退了秦军。两年前,长安君已经从齐国返回。
前面讲了,临战换将,是赵王决定的,实际上,决定是由太后做出的。
对太后的决定,许多大臣都竭尽全力劝谏,可太后不为所动。我们知道,五年前,当她决定拒绝齐国提出的条件时,大臣们的劝谏让她心烦,她曾发话:复言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大臣们没人再敢出面了,最后触龙用计劝谏成功。这次,太后越发执拗,而触龙也已无计可施了。
长安君是太后派来的。赵王派使臣前来祝寿、封爵、赐邑,实际上也是太后的主意,其用意,就是前面讲了的,打一巴掌揉一揉。
吕不韦与长安君很熟。他们是在齐国相识的。现在,长安君把吕不韦拉到自己几旁,廉颇便命人在长安君左边给吕不韦设了几案。
随后,吕不韦与长安君在亲切地谈着什么,廉颇也不断地插嘴。
其他的宾客也在交头接耳,谈论着彼此关心的事。
就在这时,场面上有一类人不甘寂寞了。
当时,各国之间有一种制度:把本国王室成员派到有关国家,作“人质”,表示信誉。这些被当作“人质”的人,大多是有政治前途的王室“公子”。这些人因此被称作“质公子”。廉颇是赵国有名的将军,多年兵权在握,是一个声望极高的人物,所以,各国在赵国的“质公子”便都出席了宴会。
当时,各国之间今天你攻我,明天我攻你,“质公子”之间的关系如何,便往往由国家之间的关系来决定。
秦国接连不断地向六国发起进攻,故被六国所憎恨。这样,秦国的“质公子”便成了其他六国攻击的目标。
眼下,秦军和赵军主力集结于长平,双方正在准备决战,举世瞩目。眼下,尽管诸位“质公子”看出种种因素形成了“不言此战”的禁忌,但长平的阴影在他们的脑子里是挥之难去的,甚至这成为促成这些人不甘寂寞站出来有所作为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这样,秦国的“质公子”就要成为一个被攻击的靶子了。
当然,他们会把握一条线,即不越过面上“不言此战”的那条禁忌。
首先发难的,是魏国的质公子。他是暗中被推举出来的。他等了一个机会,站起来对廉颇道:“老将军,我等诸国公子被邀,不胜荣幸。众人推我与将军贺寿……”
说着他站起来,并举起了手中的尊。其他诸公子都站了起来。
可怜的秦公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因为他并不晓得这一行动下面的一系列行动实际上是对着他的。
廉颇一看也站了起来,其余宾客自然也坐不住,纷纷站起。
魏公子敬了酒,请大家落座,然后道:“诸位公子还推举我宣我等礼单……”
无疑,这是多此一举,因为没有什么人宣布自己的礼单。可话再说回来,现实中,也没有什么人立规矩,不许这样做。
魏公子开始宣布:“敝公子金如意一双,楚公子金兽头一对,韩公子玉如意一双,齐公子雌雄剑一对,燕公子金麒麟一对,秦公子战靴一双……”
听了最后的礼品,座中发出了笑声。
秦国的“质公子”是子楚。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攻击。
魏公子说被推举出来宣布礼单,可事先并没有征询他子楚是否同意。这显然是子楚可用来进行回击的一个破绽。但应该用这回击吗?它会是强有力的吗?子楚思索着。
在子楚犹豫之际,楚公子熊无忌又站了起来。
六国中,最嫉恨秦国的当属楚国。楚国质公子无忌自然不肯放过攻击子楚的这个机会,他道:“敝公子有一事不解,敢问秦公子:公子此等礼物,想是邯郸估衣市上买到的,如此鱼目焉可混珠!老将军赵之良将,以示蔑视乎?”
秦子楚已经意识到,这些歹人是想借他的礼物的微薄挖苦他。现在,楚公子一语道破。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子楚应如何是好?他想讲点什么,但礼物微薄是一个难以争辩的事实,因此,觉得自己讲话没有什么底气。
就在这时,廉颇出来解了围,他道:“今日诸君赏脸过来,都是老夫的贵客,岂能分礼轻礼重?喝酒……”
二、遇奇(3)
众人继续欢饮。
但楚公子不肯就这样便宜了子楚,他又道:“此听老将军指教,可是,敝公子另有一事不明:今天下汹汹,皆因有秦也。秦国固强,可百姓苦到了家,不恤百姓之苦,穷兵黩武,今日攻韩,明日掠楚,秦是不是不以自己的百姓苦难为限,而要天下百姓一起跟着苦才算满足?”
秦子楚红着脸,要回击楚公子。
廉颇再一次出来解围,向楚公子道:“公子勿复再言——秦今日取韩地,明日下楚都,非秦之强,实乃我辈无能也……公子勿复再言……公子勿复再言……”
楚公子数落、侮辱秦国的子楚的一番话,表面上守住了“不言此战”那条线,可实际上它不可能不让人联想到长平之役,故而,它不能不捅到廉颇的痛处。
廉颇止住了楚公子,自己说着说着,不觉潸然泪下。
吕不韦在邯郸有自己的宅第。从廉颇府回来,到了自己宅第的门前,吕不韦下了车。他的随从嫪毐也跟他一同下了车。我们看清楚了,这嫪毐不是别人,正是在路上那片树林里撒尿的那位车夫。眼前,如果光看他那身华丽的衣裳,人们一准再也认他不出了。
下车后,吕不韦吩咐嫪毐说:“车不要卸……”说着,见有一辆车停在门口,吕不韦正在疑惑,就见门人迎上来说:“赵公在等相公……”
赵公?哪个赵公?
门人见吕不韦越发地疑惑,便说了一句:“小的并不认识……”
吕不韦到了堂前,看清楚了,原来是他在路上搭救的那位女子的父亲。在路上吕不韦了解了那女子的身世,当日一进邯郸,吕不韦就把那位女子送回了家。由于他急着到廉府祝寿,当时,没来得及与这位赵公叙谈。
吕不韦一见,忙道:“原来是赵公,失敬失敬,让你久等了……请坐。”
吕不韦复让赵公坐了。赵公道:“小女蒙吕公搭救,又特意送到敝舍,特来致谢……”
吕不韦道:“只因有事要办,方才匆匆离去,请赵公海涵……不想又要赵公跑一趟……”
赵公:“救女之恩,没齿不忘……今携来薄礼,望吕公笑纳……”
说着递过礼单。吕不韦接了,看过,道:“路见危难,施以援手,理当做的,怎么敢收此大礼……”
赵公:“以示感激之情罢了……”
送那少女时,虽未深谈,但赵公已经向吕不韦说明了他的女儿是自太原姨母那边回邯郸,不料途中遇上了歹人。
当时,吕不韦记起,在路上出事的前一天,曾有一队马车赶过了他们的车队,共有三辆车——一辆篷车,两辆大车,另外还有四匹马,四个壮年骑着,显然他们是护卫。看到那一车队的当天的黄昏,他们赶到了一个镇上,发现那一车队停在了那里。次日,吕不韦起得早,出发时,那一车队还没有动静。
在进那片树林前,吕不韦发现后面那车队跟了上来。进入那片树林后,吕不韦觉得那里有一股凶气。于是,他想到了后面那车队:不但没有任何伪装,还有几名壮丁护卫着,如此在强盗面前招摇,必然凶多吉少。出树林后,他便命令大家停下来。后来果然出了我们所看到的那些事。
他带着大宗的货物,按说,当他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之后,本可以自走自的路,免得惹来什么麻烦。但他带领嫪毐等回去查看了现场。一来,这样做,他判定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强人得手后会立即带着所获物品离开,而不会在那里久留。二来他之所以回去,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因素:冥冥之中,后面有一种声音在召唤他。正因为如此,也才有了本书的故事。
吕不韦记得,当他出了那片树林回去看了现场时,他曾想到,强人们埋伏并不是从大路上过去的,因为当他的车队路过那里时,路上并没有任何脚印。他曾感叹强盗们的狡猾,或说感叹那些人都是行家里手。
现在,吕不韦本可把这些事情给赵公讲一讲,但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计划要去实施,因此,接过赵公的礼单之后,他说:“改日一定去府上拜谢……”
赵公一听,明白吕不韦有事要做,便道:“一天劳顿,不再相扰……”便辞了出来。
吕不韦送赵公出门登车。自己回宅,穿过前堂,进入内室。出来时,换了一身衣裳,出门登车而去。
嫪毐相随。
三、居奇(1)
当日晚,说了声散,第一个离开廉颇府的便是秦公子子楚。
邯郸在备战。一队队兵士在街上行进着。天已经很晚了,店铺却灯火通明。布匹的供应已经告急。众多的铁匠铺中炉火正旺,人们昼夜打造的已经不是农具,而是兵器。街头巷尾,三人一伙,五人一团,大家谈论的也是战事。这些都是对着秦国的。子楚对此似乎熟视无睹。他在车上想到的,依然是廉颇府上自己受污辱的种种场景。
回到住处后,子楚觉得自己的肚子要气爆了。他的脑子里满是诸位“质公子”那一张张令人恼怒的嘴脸:轻蔑、嘲弄、咄咄逼人!
我秦国就如此好欺负吗?我子楚就如此好欺负吗?
他把气撒在了侍者身上:“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就赶回去……赶回去,问他们要——五千金—一万金—十万金!”
侍者摸透了子楚的脾气,晓得主人在撒气,其中一个道:“公子消消火儿好了,赶回去——现在就赶回去!可赶回去找哪一个呢?谁会理咱们呢?”
子楚听后对那站出来讲话的侍者道:“今天晚上你是在场的!那种尴尬——所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一个又受得了……”
侍者回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谁叫咱们是后娘养的呢,也只好忍耐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