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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这时已成散兵游勇,彻底消灭只是时间问题。到1866年2月,在广东黄沙嶂,太平军最后一支部队被楚军追上,追到一个叫金盘堡的地方,杀死了部分,俘虏一部分。至此,太平天国彻底覆灭。
从1860年8月10日成立楚军,在长沙金盆岭召开誓师大会,正式走出湖南开战,到今天彻底消灭太平军,5年半。
左宗棠回忆,5年多来,在战争陷入胶着状态的时候,自己也曾有过彷徨。彷徨中,请算命先生打过一卦。算命先生说,“嘉湖做战场,末劫在钱塘”,如今,嘉应州有钱塘的废墟,正好和末劫的说法相对应。而“金盆岭”和“金盘堡”居然也前后相应。他怀疑是不是真有命运一说?慨叹道: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事情(“亦一奇也”)!
从1852年入幕指挥打仗,长达14年的残酷战争生活,终于告一段落。
左宗棠再度想起隐居、柳庄生活的幸福梦,在战后闲静时思念起来,竟然如此绚烂多彩。
那是个出彩的美梦,也是自己27岁那年所憧憬的生活:“愿从此为樵为渔,访鹿友山中,订鸥盟水上,消磨锦绣心肠,逍遥半世”,如今功成名就,是要好好体验一下生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心驰神往,当天写信回柳庄,告诉大儿子左孝威说:我盼望已久的“从此可解甲归田”马上可以实现了,这“岂非幸事?”
左宗棠对和平生活如此渴望,缘于他对战争的负面作用看得很清楚。他说,《易经》里有句话,“圣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很明确地将战争定义成“毒天下”,打仗是迫不得已。他希望通过治理好国家,永远不让战争发生。天下的叛乱都是从小地方发起的,如果平时有好的地方官保护好老百姓,清查保甲,分清好坏,切实地办理好这些实事,将叛乱消灭在萌芽状态,哪里还需要什么戡乱?!太平天国之乱是前车之鉴啊!他教育儿子们,希望他们将来做个能耕作也能断文识字的人,不要再学自己。'4'
14年来,左宗棠身份最大的变化,是从乡绅、教书先生,民间乐善好施的慈善运动发起人,摇身变成闽浙总督、一等恪靖伯。
无论是平乱,还是治理建设,他都被慈禧认定是一等一的人才,朝廷已经离不开他。他与林则徐一样了,“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
他的官开始越做越大,官帽上那颗红宝石,变得越来越大。那就是传说中的红顶子,象征权力与荣誉,是数以十万计的血肉之躯结晶出来的光。
生在乱世,除了戡定叛乱,他别无选择。
眼下,他还要去打仗。等待他的,是又一场艰苦卓绝的拼杀。
只是,这一仗打下去,他的前途遭遇意外:自己的官帽打落在地,脑袋差点也跟着掉地。
帽落平捻
太平天国运动虽然彻底覆灭,几乎同时在陕甘地区,朝廷又逼出捻军起义与回民变乱。
捻军起义声势之浩大,可以跟太平天国相提并论。
捻军产生原因,就含在名字里。
捻军名字的含义,意即揉捏而成的军队。捻军源于捻子(也称捻党),产生于清康熙年间。
“捻子”最初是安徽、河南一带游民,他们有捏纸,将油脂点燃,烧油捻纸作法,节日聚众表演,为人驱病消灾收点钱。早期捻子只向乡民募捐香油钱,兼卖油捻纸。
但“捻子”成员相互熟悉后,阶层迅速聚合,组成一个秘密民间组织,成员由游民也转移成农民、手工业者为主,活动在皖北淝水和涡河流域(涡河位于淮北平原,是淮河第二大支流)。
到嘉庆末年,捻子集团增多,小捻子数人、数十人,大捻子一二百人不等,经常在安徽亳州、阜阳,河南、江苏、山东等地护送私盐。
到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国家自然灾害,战乱频繁,物质严重短缺,“捻子”趁乱做大,通过向老百姓敲诈勒索、恐吓取财,获得组织经费,进而组成捻军。
捻军每个人头上都披着搓捻得像酒鬼一样的头发,作为军队标志。表示起义的队伍由原来许多小股武装、后来逐渐搓捻成大股武装。人多的一股叫大捻,人少的一股叫小捻。
捻军到了后期,首领主要是两个:西捻军梁王张宗禹,东捻军遵王赖文光。
捻军规模日大,因利益冲突,与清政府逐渐发生武装冲突,朝廷派兵镇压。但当局上层腐败,地方治理不力,加上太平天国支持,导致越冲突越镇压,越镇压越强大,强大到捻军终于起义攻城。
清廷感觉到了捻军的威胁,派出蒙古族将军僧格林沁将军带兵镇压。
1865年4月,数万捻军从山东汶上进入郓城的水套地带,僧格林沁亲自率军追剿,双方在曹州发生遭遇战。
僧格林沁用“军分三路合击”战术围剿捻军,结果惨遭失败。他的三路部队全部败退到已被捻军抢光、烧光、杀光的荒凉村庄。捻军在村庄间开始全力反击,僧格林沁的部队被死死围住,粮草、水源断绝,僧格林沁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突围。
捻军再次打破常规作战,发挥神出鬼没的游击战优势,僧格林沁军队被打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一路跌跌撞撞,僧将军逃到一个叫吴家店的地方。清点一下亲兵马队,已经消耗了近半。要命的是,这时,投诚归入僧部的捻军叛变,帮反击的捻军里应外合夹攻。
僧格林沁内外交困,慌了手脚,抽出佩刀,乱砍一气。捻军强悍,战斗一久,僧格林沁的战马活活累死,人扑通倒地。
捻军蜂拥上来,乱扎乱砍,僧格林沁转眼尸首异处。
僧格林沁可是蒙古贵族出身的清军大将。他是道光皇帝姐姐的过继儿子,1825年继承科尔沁郡王爵,先后做过御前大臣、都统等职,在八旗全面衰落的晚清,像祖先成吉思汗一样英勇善战。
这样一位一流王族大将阵亡,让整个清廷彻底震撼。明白捻军是一个强大的军事武装集团,是个拥有大规模杀伤实力的暴力组织。
朝廷紧急升级战争规模,以消灭太平天国的规格,来对付捻军。
国难思良将,朝廷首先惦记起曾国藩。
1865年,功成名就的一等勇毅侯曾国藩,正坐在两江总督的官位上,享受权力与生活。
54岁了。从1853年创办湘勇起,经年用脑过度,带兵在前线遭遇恐吓过多,先后自杀三次,一旦平静下来,才发现身体垮得厉害,精力明显下降。
朝廷一纸令下,命曾国藩领兵去扫平捻军。
曾国藩一看,心里窝了一肚子气。去年湘勇攻下南京,朝廷暗地里威逼他自行解散湘军,他感到十分憋闷。表面装得十分顺从,暗中移花接木,将湘勇转移成淮军,培养学生李鸿章做接班人。'5'
现在他手无寸兵,朝廷对他不用防范。曾国藩却十分谨慎起来。已经功成名就,拜相封侯,位极人臣,可以摆资格,没必要节外生枝,弄得晚节不保。
“不为圣贤,便为禽兽。”曾国藩爱惜羽毛到了敝帚自珍的地步。他生怕在暮年走错一步。尽管朝廷一再催促,他只管发牢骚,上奏折尽力推脱。
朝廷一看不对。你翅膀硬了,我动不了,但我可以诱惑你。于是照湘勇当年先授实权再办事的方法,任命他做“剿捻钦差大臣”,授他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八旗、绿营文武的权力。
这种封官许愿,超越了侯的待遇。
曾国藩对“曾侯”变“曾公”有兴趣。遗憾现在湘勇裁得只剩数千人,他管辖的淮军,统帅却是学生李鸿章,而缔造淮军的李鸿章,却无权统兵,“帅”与“军”分离制衡,师生相互牵制住了。
曾国藩知道,眼下凭实力干不出实绩。但也愿意被动去做个样子,以取得主动权。毕竟朝廷这样来敬酒,再推脱就是大不敬。
但曾国藩此时已成理学大师,完全没有了办团练之初的草莽,甚至连草莽冒险的进取心、血性、锐气一同丧失干净。圆熟与世故,让他的军事思想由攻转防。
总结了僧格林沁猛攻导致失败的教训,他提出自己的战略部署:在安徽、河南、江苏、山东四省十三府重点设防,改变“尾追之局”,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贼”。他在战区坚壁清野,设立了“良民册”与“莠民册”。有良民证的不问,没有良民证抓到立即法办,试图从细胞里瓦解捻军。
曾国藩又在运河、沙河与贾鲁河上推行“河防”:强行在土质松软的河岸上建立堤墙工事,试图借这道“新的长城”,将捻军困死。
但这边堤墙工事还没修好,捻军大部队已经快马加鞭,从开封以南轻松突破河防,挺进到清兵薄弱的山东。
山东是北京的天然屏障。朝廷内部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文官们质问:刚刚剿灭18省太平军的湘勇优秀统帅曾国藩,剿捻已经两年,只能剿出这点水平吗?不敢相信。
有官员直接弹劾他,说曾国藩“自污”,就是故意装无能。
曾国藩自知理亏,怕污点伤及名誉,出来回答质疑:“权位不可久处,益有忧谗畏讥之心矣。”趁机提出隐退。向朝廷请半年病假,没批准;又请求开缺,以散员留军效力,仍没批;最后他请朝廷削掉自己的封爵,还是没批。
清廷开始拿曾国藩头疼起来。用不得,骂不得,罚不得。他早说了不来的嘛,他打不赢,你不信,现在理反倒站到他一边了。军功如此显赫的侯相,主动申请削掉封爵,是摆老资格,谁敢真动他?谁动谁威信扫地,等于自残。批准请假吧,又没人顶他;以散员留军,更是烟雾弹。
清廷哑巴吃黄连,反复权衡,只好临时换帅:令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李鸿章继任“剿捻钦差大臣”。
李鸿章行吗?朝廷没底。但有一个人让朝廷有底。
左宗棠。
太平天国被剿灭后,朝廷防湘勇统帅防得厉害,担心曾国藩与左宗棠结盟。现在战争已让曾国藩走开,朝廷第一个想到要将左宗棠请进来。
但这只是朝廷的想法。
左宗棠对战争开始敬而远之。战争以屠杀敌人为职业: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这是“毒天下”,不得已而为之。
左宗棠的兴趣,在办事、搞建设。
早年湘水校经堂传授的“经世致用”教育,已经深入他的骨髓:青年时期在湘阴农村,他实践农业科技,研究的是科学种田;现在做闽浙总督,治理福建、浙江,他对工业科学再次投入了极大的兴趣。
工业科学如何去践行?左宗棠想到,得在马尾办一个船厂。
1866年7月14日,左宗棠规划了福州船政局(马尾船厂),作为中国第一家军舰生产基地。
配合福州船政局,左宗棠创办“求是堂艺局”,即福州船政学堂。
学堂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学堂为制造学堂,又称“法语学堂”,主设造船专业,意在培育船舶制造和设计人才,开设有法语、基础数学、解析几何、微积分、物理、机械学、船体制造、蒸汽机制造等课程,优等生可被派往法国学习深造。后学堂为驾驶学堂,也称“英语学堂”,意在培养海上航行驾驶人员和海军船长,专业为驾驶,后又增设轮机,下设英语、地理、航海天文、航海理论学等课程,优等生可选送英国留学。
开办福州船政学堂,用左宗棠自己的话说,“一面开设学堂,延致熟习中外语言、文字洋师,教习英、法两国语言、文字、算法、画法,名曰求是堂艺局,挑选本地资性聪颖、粗通文字子弟入局肄习”。
福州船政学堂1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