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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谈会设在1200号教室大楼四楼西边的大教室里,中间用课桌围了个方 块。同学们拥我坐到了桌边,四面一望济济一堂,原来除了物四同学外还来 了许多人。发言此起彼伏十分踊跃。 到会的还有人事科长王零,原来这是一 个向人事科提意见的鸣放会。同学们举了许多事实来提意见,然而王零却不作 一声。坐在我边上的一位同学促我发表意见, 我拗不过他,便站起来说了几 句,大意是:同学们提了许多,到底对不对呢?大家说人事科中每人有个人事 袋,装着当事人无法知晓更谈不上分辩的告密条子,而这告密却严重影响着当 事人的前程(4)。我看这很不合理,不合法,不像是真的。人事科长王零既然 在座,何不表个态,省得大家无的放矢!要是真有这回事呢,就不是如何改良 的问题了。人事科做这种黑暗,见不得人的勾当,太不应该了。更不去说有人提 到的党的人事科这种说法了,党作为一个整体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怎 能管到党外人头上来呢。反之,如果我家中保有党员的档案,你们如何看法呢。 所以,如真有这种性质的人事袋,应该烧掉!
*#####*####*####*####*####*####*### (4)80年代时我得知一件事。高中时的一位同学何福康,因被另一同学在肃 反时无中生有地密告为加入过我的小集团,虽以优秀成绩在山东工学院毕业,却 得不到重用,后来文革时与干部一起劳动,干部说“咦!你根本不像是档案中写 的那种样人。”在他追问下,才得知实情。告密者是个党员,曾争取我入团,我 则叫他也不必问政治,但我们私交不错。他就读于南京航空学院,通信甚密,肃 反后失去联系。80年代见面时也牢骚满腹。不知他当时何以出此,更不知几人受 害。1997年向明中学校庆,我们班级同学欢聚一堂,一位当时的党员同学黄绍元 坦诚地告诉我,当时徐还是团员,是受黄之命来和我要好的。黄说:“你当时如 能因此入团,徐就立大功了。那时,天主教徒吴宝昌同学是我们的打击对象,你 是争取对象,因为要发展又红又专的党团员。”我不禁发笑,还只是个中学生哪 谈得上“专”?黄在会上深深致歉,说他当时伤害了我们,这使吴和我都大为感 动。当然对我是谈不上伤害两字的。黄后来在大学里也被打为右派。同学会上还 见到一位从五爱中学转来仅在高中同学一年的党员,他说他大学四年就读了四个 大学。显然是个职业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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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零真不愧是个老奸巨滑。借这机会就站起来说:“今天的会开得很好, 可是大家提的意见还不够尖锐。请下次开会再提。今天的会就到此结束。”
到了6月,报上的情形已经大变了。一派声讨右派的文章铺天盖地。几乎 都是是非颠倒的漫骂。然而我还完全没有感到迫害将临。我们的宿舍里仍然 随便地议论着报上的文字,例如葛佩琦说当年共产党进城“人民箪食壶浆以 迎王师”但“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则人民也会推翻共产党,甚至于要杀共产 党。这话在要杀共产党前是有假定的前提的。为何要自认前提已经成立而说葛 要杀共产党呢,莫非心中有鬼?
6月28日中午,和我同住一个房间又是同时提前毕业的王兆永同学对我说: “今天下午四点半请你开会,对党提意见。”王兆永原是在肃反时负责整我 的同学,但在毕业后,住在一起,学业上亦相互有所交流,对彼此的为人都 有了了解。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枕边放着丘吉尔的二战回忆录看呢。他说这 毕竟更符合事实。又有一次我对他发牢骚说:“共产党不懂得尊重人。”我 指的是某次宿舍门口贴出布告称;今天下午有重要会议,务必出席,云云。 但结果会上说的不过是:如今人民生活好了,原来不吃油的农民现在也吃油 了。于是,油的供应便有些困难。下个月起,要发油票来限量供应。我说, 发个通知不就行了!何必故弄玄虚说什么重要会议呢?再说,建国时期要省 下油来换外汇买钢铁,我们也理解,也愿意束紧裤带支援国家。但为何要说 这种混话来骗我们呢?再说召集应对会议负有责任的人来开会是发通知,而 对会议没有责任的人来说应该发请柬。你们动不动就以命令的口气出布告, 又不写内容。岂非不尊重人吗?当时他对此不置可否。但这一回却真的拿出 一张复写的请柬来。说:
“这次是我们党诚心诚意地请你提意见,你看,这不是请柬吗?”
果然,请柬上有邀请参加整风座谈会云云的字样。王接着又重提了我过 去的牢骚,说现在党已经懂得尊重人了。听我再三回答说对此不感兴趣后, 他又说:
“这次不但党请你提意见,而且我本人也很想听听意见。这样吧,作为交 换条件,我先请你看电影。”
这样,我们去海宁路看了第一场电影。散场后,在回校的公共汽车站上, 我推他挤上了车,却缩开了手让车门在他身后关闭了。车子起动的瞬间,他转 过身来,苦笑着点点车窗,说:
“你呀!就是不肯开会。”
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就等了第二辆车,到了学校。
鸣放会的会场设在普通物理教研室,与会的是全体物理系助教。谈了一 会儿后,沈天增(5)发言说:
“我怀疑这次运动会不会是钓鱼?…,…”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郭有思便跳了起来,指着沈的鼻子骂他右派份子。 沈天增并不雄辩,发言时右臂成直角垂在下面,一句一挥地书生气十足。听了 郭有思以及跟着贾起民(6)等的臭骂,不禁呆了。
我这时忽然有一个念头,想当年肃反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却受不了惊 吓。一年多不和我说话。现在泛泛之交(7)而已,再也没有过知心的交谈。 我却要让你看看我是怎样对待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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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沈天增和下文将提到的郭有思,贾起民,薛履端等都和我同班,是第二 批提前毕业的。那年共提前了12个同学毕业当助教。 (6)郭、贾二人当时最是 穷凶极恶。文革中郭带头多次抄了王福山先生的家, 忠厚如王先生对吴剑华先生说:恨不得杀了他!可见郭当时的面貌,后因和人 姘居而一蹶不振。平反后我和一位当年在北京的同学说起贾,她问我为何如此 厌恶他,我以当时情况相告。她却讲出令我吃惊的事来。原来贾是80年代才入 党的,入党时说很后悔当年之事,说那时支书薛履端抛材料,他充了大炮。薛 当年在会上一言不发,会后见到我时,左右一看若无人便向我露齿微笑,我一 直还感激她呢。 (7)毕业后,经王兆永提出,沈天增,宗祥福和我每周日到王兆永家去相互 作报告讨论物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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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举手打断了接连着的批判发言,站起来辩道: “我所听到的,沈天增并没有肯定地说共产党钓鱼;如果他肯定了,他就 不可能说出来。否则不合逻辑。他的意思只可能是:希望共产党不要钓鱼。再说 这话也不是他发明的,报上登了多次了。”
不料我的这句话不但阻止不了他们的无理吼叫,郭、贾二人反而马上指着 我狂叫:
“你也是右派份子。不要想逃掉!”
这样,矛头便转到我的头上。这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辩论可言,完全是毫无 道理的攻击。这帮人你一言我一句,以责问的口气吼出各种各样的辱骂。行文至 此,我所用的“责问”一辞其实是不确切的,他们并没有“问”的意思,而是要 套出我更多的话来供他们攻击。所以我一答辩就引来更多的攻击和挑衅。我相信 他们是预先密谋策划过的。这些人都是党团员,平时和你生活在一起,不动声色, 甚至和你一同发议论,也对社会上的种种不公表示不满,但是在运动来前,他们 便被召集起来进行阴谋策划。到时一拥而上完全丧失了人性。我如稍微关心点校 内形势,就应知道许多单位已在批斗右派,不会中圈套前来开会。但即使不来开 会,也逃不过这一劫;有一位讲师吴椿,平时很少说话,到了59年,他正在图书 馆看书,钱孝衡去找他说:“你现在算是右派了。但是不要灰心,还是有前途的。 ”从此降职降薪成为贱民。后来知道,定他为右派的依据只是他对生产的火柴杆 改短和买来的布缩水太多发了牢骚。不过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党支部书记王兆 永却并不知道我的事情会如此严重,大概仅是受命诱我开会而已。
他们责问我王恒守是不是右派,我断然否定。又问章伯均、罗隆基。我说他 们是不是右派又何必要我来评定?在被逼不过时,我只好说就算他们是右派,但 单凭报上的材料是不足为据的,必须另有依据。
因为沈的发言中曾有怀疑共产党的本质是否结党营私之语,便七嘴八舌地责问 我:
“为什么你反对党的领导?”
我答道“何以见得我反对了党的领导?”
“宪法规定了党的领导,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如果规定了,你认为如何?”
“宪法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又不是中华党员共和国的宪法。由谁领导 应由人民按选举结果决定。”
“你为什么反对在宪法中规定党的领导。”
“如果定死了则万一将来党蜕化变质怎么办?”
此语一出,跳起了一个后来成为大人物的华中一(8),他居然随身携带 着党章,从口袋中掏出来念道:
“中国共产党党员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并自以为有理地据此反问“既是 先锋队怎可能蜕化变质?”
我听了禁不住大笑,反唇相讥道:“党章规定的不过是你们奋斗的目标, 那有一规定即成事实之理?正如物理学上有理想气体的假定,和实际气体是有区 别的。难道说你认为被你们骂的国民党其党章就规定了党员皆地痞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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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华中一当时并不是助教,却来此开会。他交通大学毕业,虽为党员却不服 从毕业分配,不肯去外地。后来趁周同庆教授负责研制X光管的机会,跟来复旦。 他反右起家,摇身一变成了电真空专家。据负责文革期间主编工农兵物理教材的 吴剑华先生后来告诉我,看了令他编的《直流电路》一节后,曾当面指责他“连 抄书都不会!”后来他居然荣任复旦大学校长之职。他“指导”的研究生无不对 其“学问”摇头。有一位和他争论后,正担心报复,不料却被送出国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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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提到我肃反时被检举的一句话,说我讲过若鞍钢被美国扔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