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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道:皇额娘,我不要做皇帝了!做这个皇帝有什么意思!人生苦,做皇帝更苦!我就是不要做皇帝!
大玉儿上前握住顺治的手,顺治落泪了。
大玉儿充满感情地哽咽道:我也原不想你做皇帝,无奈因缘际会、情势所迫,你还是做了皇帝。早知如此,我宁愿你只做个闲散宗室,无忧无虑,过着与世无争的快活日子。福临,我的儿,你要怪,就怪我吧!
顺治突然挣脱孝庄的手,激动地道:你是母后,你是圣人,我怎么敢怪你!我只是再也不要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帝!无论我要做什么,总有人掣我的肘、绊我的脚。难道我的主张不是为了百姓好?不是为了大清江山着想?
大玉儿道:福临,你是个好皇帝,可你就不能忍一忍?总有一天……
顺治打断道:我忍不下去了!十八年哪!皇额娘,我忍了十八年!
突然,苏茉尔骑马冲入山门,勒马停住,下马奔来,边奔边喊:皇上!皇上!
苏茉尔奔至顺治面前,喘着气,流着泪,紧紧抓住顺治,激动道:皇上!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好好说,要这么吓唬你皇额娘跟嬷嬷?
顺治像孩子般拥抱住苏茉尔,哭诉道:嬷嬷!要我去向谁说?我连我那苦命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我连我心爱的女人都救不回来!想想我让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这个没用的丈夫,没用的皇帝!
大玉儿闻言变色,咬咬牙道:我懂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董鄂妃!
顺治放开苏茉尔,按捺住激动,冷冷道:皇额娘忘了?我已经追封她为端敬皇后。
大玉儿怒道:董鄂妃的丧事,你硬要办得这么逾制越礼,我晓得你伤心,不和你计较。想不到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天下都不要了!我爱新觉罗没有你这样不长进的子孙!
顺治认真地道:皇额娘,她对我来说,不只是一个女人!我们的一片心,都在彼此身上;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死了,我也不存在了。说着,他垂下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喃喃道:只不过是那么一个卑微的愿望,想始终在一块儿。可是我的宛如,我的董鄂妃,她如今在天上,离我已经十万八千里远了!她临死的时候说,只准我每天想她一点点,一点点。我的心,就像被活生生挖去一块,血淋淋的!皇额娘,嬷嬷,你们看到没有?痛啊!知不知道?痛啊!
大玉儿不禁大怒道:你看得董鄂妃比谁都重,那我呢?我这个怀胎十月生你的亲娘呢?你只记得董鄂妃,有没有一点点为我着想过?
顺治道:要不是为了怕皇额娘伤心,我早就在她死的那天就随她去了!
大玉儿道:那你现在这副模样,难道我就不伤心吗?这些年来咱们母子俩经过了多少困难险阻,渡过了多少惊涛骇浪,好不容易刚喘口气,你却……大玉儿伤心得哽咽难言。
顺治道:皇额娘不要伤心,出家是好事。我皇帝既然都不做了,恩怨情仇早就随风而去,我一丝也不记得,一丝也不在乎!来吧!行森。
顺治正从行森手中拿过剃刀来,大玉儿突然上前将剃刀夺过来,怒道:你倒好了!什么也不在乎了!陪你的青灯古佛去了!我问你,太祖、太宗数十年流血苦战,创建了累代基业,创建了大清王朝,你忍心让它一夕之间就毁在这把剃刀之下?
顺治微微有些心虚,转头不答。
大玉儿喘口气,正色训道:你一走了之,几个皇子都还那么小;再立一个幼主很容易,可如今再也没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多尔衮来帮着辅政了!你看着,肯定又是一场亲贵大臣你争我斗、天翻地覆的大风波!这个节骨眼儿的大清朝,禁得起动乱吗?醒醒吧,儿子!你是皇帝,这就是你的命!
顺治闻言动容,激动地发着抖,落下泪来,哭道:老天爷!我不要做皇帝!如果这是我的命,那这个命我不要了!皇额娘!你放了我,饶了我吧!爱新觉罗的子孙多得是,谁爱干皇帝谁干去,反正我不要!这皇帝不是我要做,是你要我做的,还给你!我不要做皇帝!我不要做皇帝……
大玉儿一震,睁眼凝视着他,心中无限酸苦。苏茉尔灰心地啜泣起来。
此时,众侍卫已至山门外,小唐奔过来,扑通跪下,喘气低声道:皇上圣明,听听奴才禀报,奴才自有法子让皇上如愿!
顺治不语,扭过头去走开,胳臂绕在胸前,一脸倔强的神情。
小唐起身,凑近大玉儿低声道:请苏嬷嬷伺候皇太后在大殿里歇歇。皇太后放心,这儿的事,交给奴才来办!
大玉儿想想,疲惫地点点头,剃刀从她手中落下,在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玉儿领苏茉尔转身走开。小唐拾起剃刀,沉思良久。
清凉寺大殿内燃着巨烛,却驱不走萧瑟的寒意,大玉儿缓缓走着,备感凄酸。
苏茉尔道:格格,歇一歇吧?
大玉儿停住脚步,想了想,突然间,就这么蹲下,席地而坐。
苏茉尔大惊道:格格!您快起来,这青砖地上多冷啊!我让他们快升盆火来!
大玉儿拉住苏茉尔的衣角,微笑道:算了!就这么坐会儿吧!别闹得人仰马翻,我想静一静。
苏茉尔道:可是,好歹也找个……
大玉儿打断道:坐吧!小时候在草原上,咱们不就是骑着马随意逛,到哪儿都可以坐下聊聊、大声唱歌儿,采花儿、看星星……
这时苏茉尔也已坐下,苦笑道:格格!怎么这种时候,您倒有闲情逸致了?
大玉儿抱膝沉吟,淡淡一笑道:我也不明白啊!或许是,方才正在想,我真情愿回到大草原上,无忧无虑地驰马牧羊,什么都不用愁,只要能吃饱,就很幸福、很满足了!
苏茉尔道:人各有命啊!格格生来就注定是要大富大贵的,您总记得那个喇嘛吧?他说您要“嫁给一国之君、母仪天下”什么的……
大玉儿道:苏茉尔,你说,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大玉儿道:我记得就是那一年,多尔衮跟着姑姑,回科尔沁来省亲,你可记得?
苏茉尔道:唉!要想忘记也难哪!
大玉儿神往道:多尔衮!他是最勇敢的猎人,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那年,在草原上第一次看见他……
大玉儿闭上眼,轻轻哼起一首蒙古情歌……
第十七卷天上的雄鹰
清凉寺广场上,小唐重重地跪下,拉着顺治的手,流着泪,恳切道:万岁爷,奴才求求您,想想皇贵妃!她是那么希望您能做个好皇帝!您就算忍心让皇太后失望、让天下臣民失望,总不忍心……让皇贵妃失望吧?
顺治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小唐缓缓举起手中的剃刀,坚定地道:万岁爷要出家,请先让奴才做您的替身。奴才一辈子青灯古佛、诵经持咒,为皇贵妃祈福,为万岁爷祈福,为大清朝祈福!
小唐伏地磕头。
顺治跪下,与小唐抱头痛哭。
小唐跪着,垂眸合十,方丈念着佛号,为他剃度。
顺治看着他,前尘往事纷乱地闪过脑海。他支撑不住,踉跄退后几步,坐倒在地。
养心殿寝殿里,顺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太医神色凝重地走出来,太监关上寝殿门。
大玉儿与苏茉尔焦急地看着太医。
苏茉尔问道:皇上高烧不退,是什么道理?
太医迟疑半晌,跪下道:跟皇太后回话,依臣诊断,皇上只怕是……“见喜”了!
大玉儿吓得站起,苏茉尔也惊问道:什么?
太医磕头不语。
大玉儿颓然坐倒,脸色惨白。
夜晚,皇宫佛堂里,大玉儿跪着,闭目拼命念佛。一面念,一面流下泪来。
大玉儿道:传懿旨!下令民间,不准炒豆、燃灯、泼水!皇上病重,京城之内,除十恶死罪之外,其余各项罪犯,全部释放!
养心殿里,顺治躺在床上,病容已深,却流露出奇异的微笑,他喃喃地道:如今……看谁还留得住我!
接近弥留之际时,顺治勉强睁眼看着在旁伺候的春雨道:我跟宛如,还有一件共同的心愿未了!传朕遗命,未来代代皇帝,都必须勤政爱民。大清朝……永不加赋!
佛堂里,大玉儿跪着,闭目拼命念佛。
突然,一阵隐隐的哭声,及“皇上殡天”的喊声传来,大玉儿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手中的佛珠落在地上。
夜晚,慈宁宫里,大玉儿眼神空洞,喃喃地道:我这半生……已经太倦了!太宗皇帝、多尔衮、福临,他们是兄弟、父子、叔侄,都为情而狂、为情而死。我不懂,人说男子多薄幸,为什么太祖皇帝这脉子孙,却出了三个情痴,又和我关系如此密切。几十年牵丝扳藤的重重纠葛,我实在太累……太累了!
红肿着眼的苏茉尔低声道:格格,这半生的委屈辛苦,无不是为了大清江山,您必须振作起来,不能万念俱灰,不能功亏一篑!格格,尤其是皇位大事,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大玉儿哀叹道:苏茉尔,我真的太累了,想不动了,只怕我是不成了。
苏茉尔急道:成!一定成!女人只要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没什么办不到的!
大玉儿一怔,缓缓转过头看着苏茉尔,半晌,喃喃道:女人只要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没什么办不到的。可是苏茉尔,我怎样才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呢?
苏茉尔道:格格,老汗王不是对十四爷说过吗?“如果你这一生注定要打的仗,又多又艰难,记住我的话,只有制伏自己,才能制伏敌人!”十四爷这一生都没能制伏自己,格格,您可一定要做到啊!老汗王这些话,何尝不是对您说的呢?
大玉儿心境有了变化。
苏茉尔继续道:您非得制伏自己,大清朝才能度过这个莫大的关键时刻,才能强盛久远啊!
大玉儿逐渐回过神来,借着苏茉尔为她端茶的工夫,凝神细想,半晌,方道:大清朝要想强盛久远,势必需要一位承先启后的明君。皇子都还这么小,该立谁呢?苏茉尔,外头有什么说法?
苏茉尔道:说法很多。不过,钦天监的汤大人倒有番道理。他说皇上以出痘而大渐,不能再重蹈覆辙。
大玉儿沉吟半晌道:皇子中,已经出过痘的,只有……玄烨!
苏茉尔道:是的,三阿哥!
大玉儿喃喃道:玄烨……
慈宁宫里,七岁的小炫烨穿上小龙袍,抬头挺胸,年纪虽小,模样英俊。
大玉儿看着他,苦笑道:苏茉尔,这是你亲手缝的第二件小龙袍了!唉,大清朝的第二个少年天子啊!
苏茉尔道:格格,皇上还这么小,两位皇太后的性情,又都是庸懦一路,您这位太皇太后,不能不再辛苦几年了!